我盡量讓自己保持心態平和,每天上班早來晚歸,和每個人依舊和顏悅色。效果良好,就連那條魚對我的態度都謙和了許多。但陸萍依然每天苦著臉。我想找什麽理由和她說話,但每當看到他那冷酷的表情,就隻好作罷了。心想她可能已經開始恨我了。於是就更不敢輕易地打擾她了。

    又一個周六,阿d和黑子還是從深圳飛了迴來。我正在電腦前想我那本書,想的心裏空空洞洞的。我經常閑時就想去動筆寫,但每次都感覺無從落筆,連開個頭都很艱澀,有時恨的直抓自己的頭發。

    此時電話響起來,是黑子打來的,我躊躇了半天才想接起來,但黑子掛機了,然後阿d又打來。我接起來,卻聽到黑子的聲音:“老大,是我。”

    我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我和阿d迴來了,在咱們學校門口那個小餐館,你能來嗎?”黑子口氣很輕,一點也不像他那急性子。

    “好,你倆等我一會兒。”說完掛了機,心裏有說不出的滋味,現在他要和我聊聊,我真不知怎麽麵對他,也許黑子的心態也和我差不多。

    我來到學校門口,看著那些熟悉的店麵和大學生門一張張擦肩而過的笑臉,很多在大學時的往事又湧上心頭,我懷著複雜的心情進了那間小餐館。我記得我和張妍戀愛前一天,黑子拉我來這喝酒來了,酩酊大醉。一晃七八年過去了,現在走進來依然覺得那一幕就發生在昨天,有種莫名的傷感和一絲不可名狀的愜意。

    阿d出來,把我領進了一個小單間,黑子站起來,搬起一把椅子給我:“老大,來,坐這兒。”

    我感覺到黑子的不自然。

    我坐下,盡量裝做無所謂的問:“怎麽不去吃那雙倍加辣的火鍋了?“

    “換換口味!”黑子笑笑說。

    阿d說:“這家夥終於知道為咱倆這兩張嘴著想了。”

    “那最好也為咱倆的酒量著想,少喝點。”

    “今天咱都少喝酒!”

    阿d去後廚點菜了。來這裏吃飯的都是學生,沒有服務生,想吃什麽就直接奔廚房,想吃什麽要什麽。做好了裏邊就喊,讓你自己去拿,很有人情味。

    好一會兒,阿d端來四個清淡的炒菜。

    我問阿d:“今天你請啊,這麽小氣!”

    “不是,還是黑子請,但我想找找咱們當年那種感覺。記得不,當時咱幾個每次就是這幾個菜反複著吃,那時一次最多弄倆菜,今天弄四個,知足吧你!”

    我和黑子都笑了。

    阿d又說;“今天咱喝葡萄酒,省著醉。”說完就跑去櫃台拿幾瓶葡萄酒啟開,給每人倒了一大杯。

    我和黑子都明白,阿d這麽張羅就是不想讓我倆太尷尬。

    我們三個的飯吃到一半,誰也沒提起張妍,酒也喝的不多,都在迴憶我們在上學時的一些樂事。阿d先喝完了一大瓶葡萄酒,臉有些微紅,站起來說:“我吃完了,酒喝多了,去找老板他娘,不是,是老板娘敘敘舊,你倆慢慢吃。”說完裝著醉樣晃著走了出去。

    我知道阿d想讓我和黑子單獨聊聊。

    我倆默默的喝了幾口酒,黑子問:“前幾天,阿d給你打電話了?”

    “恩。”我答應著。

    “我……要去張妍那拉。”黑子說的吞吞吐吐,像犯了什麽不可原諒的錯誤。

    “我知道,阿d和我說了。”我盡量平靜的說。

    黑子不說話,一口口的喝酒。

    “沒什麽,你是對的,每個人都有權利追求自己的幸福。”我說。

    “老大,我是等待了好久,也考慮了好久才做出這個決定的,這幾年我一直希望你能重新接受她,或者說你母親重新接受她,但沒有。張妍很苦,真的很苦,她需要一個人照顧,我一直還希望那個人是你。”黑子情緒有些激動,不在說下去。

    我緊緊的咬著牙,忍住了淚水。

    黑子又說:“其實我知道你這幾年也不好過。”

    我打斷他的話:“黑子,我們誰也別覺得對不起誰,無論怎樣,我們都是朋友。你去找她吧,我理解,真的。也許你比我更適合她,隻是她還沒感覺到。我相信你會給他幸福,那也是我最希望的。”

    黑子低著頭,一隻胳膊拄在桌子上,手抓著頭發。

    “我以前總是有意無意地刺激你,其實每次事後我都挺後悔,想想又何必哪。”他說完輕輕的搖搖頭。

    “我更希望你用瓶子砸我!”

    黑子苦笑了一下,說:“其實我這次迴來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什麽打算?”

    “和你絕交,如果你不原諒或不理解我的話。”

    “我也有這打算,”我說:“如果你不原諒或不理解我的話。”

    “恩,所以我們都原諒和理解。”

    “對,我們曾經沒因為愛情而影響愛情,今天,也別因為友情影響愛情!”

    黑子沉思了一下,然後把兩個杯子都倒滿酒,舉起來說:“老大,幹,為了還是朋友。”

    “為了永遠是朋友!”我也舉起杯說。

    我倆剛一碰杯,阿d就從門口躥了進來:“靠,這杯酒能落下我嗎?”說完也倒了一大杯端了起來。這家夥原來一直在門外偷聽。於是我們三個碰杯,一飲而盡。

    迴來的路上,我問黑子什麽時候迴去,黑子說先迴家住幾天,和家人商量他放棄公司去找張妍的事。

    我問:“如果你家人不同意怎麽辦?”

    “私奔。”阿d插嘴說:“人家黑子都打算好了!”

    “我家人會同意的,他們一向尊重我的選擇。”黑子淡然的說。

    我聽了心裏五味雜陳。

    我們三個人一起來到我家,阿d說;“剛才喝的不爽,咱重喝。”我看看黑子,黑子也說:“重喝。”“好!”說完我下樓買了三打啤酒和一些午餐肉、香腸、花生米上來。

    阿d拎起一根香腸說:“來你家就吃這些玩意,還說我小氣。”

    黑子走過來說:“老大用心良苦,你想想咱們上學時,每個周末在寢室偷著喝酒,不就吃這些嗎?來,咱們找找當時的感覺。”說完順手啟開一瓶啤酒。

    “對嗎!”我拍著阿d的肩膀說:“這都看不出來,真沒情調!”

    我們三個邊喝酒邊胡說,誰也沒提起張妍,一直在迴憶我們上學時的事,從黑子靠賣這賣那掙來的辛苦錢,被我倆像土匪一樣瓜分去大吃大喝,說到我替別班男生寫的肉麻的情書被他倆在全班學生麵前大聲而有感情的朗誦,導致全班學生都對我嗤之以鼻,另眼相看,又到阿d夜不歸宿在班級學電腦,被我倆告發,還領著值宿老師去抓,讓他掃一星期衛生,阿d特別生氣,追著我倆打,結果那一周我倆幹的比他還多。越說越興奮,酒也喝的很快,都不知不覺醉了,我想起好象每次黑子迴來,我們都以一醉方休收場,真是三個酒鬼。

    本來這樣收場不錯,意識錯亂糊裏糊塗的一睡,可阿d那家夥卻偏偏在最後說了句不該說的。當我們每個人都喝光一打啤酒後,阿d晃晃悠悠的站起來說:“等幾年後,咱們都成家了,到那時咱都領著老婆來聚聚,看誰老婆長的漂亮!”阿d說話時舌頭都直了。

    我和黑子坐在地上仰頭望著他,誰也沒說什麽。阿d看我倆這嚴肅,反應過來了,拍拍腦門說:“他媽的,我喝多了。”然後踉蹌著奔我臥室去了。

    我對黑子說:“睡覺吧,困了。”

    “好。”黑子說著站起來也鑽進我的臥室裏去了。

    我在洗手間裏大吐了一次,然後躺在客廳沙發上,想盡快睡著卻抑製不住的胡思亂想。

    第二天一早,黑子迴家了,我和阿d睡到很晚才起來。阿d從我臥室走出來說:“你倆談的不錯,我真怕你們誰控製不好情緒。我和黑子一起迴來,就為這個,怕你倆太尷尬。”

    “我明白,我們都不是孩子了。”

    “我怎麽總覺得是這些男女感情才讓我們成長起來的,我這想法是不是很幼稚?”

    “有時候,我也這麽想!”

    “搞不明白,起來吧!”說完把我身上的被子唿地掀起來。

    我倆洗漱完後,阿d說:“我要去會一個朋友。”

    “你在這個城市除了我還有別的朋友嗎?”

    “去,你太看的起自己了。”

    “那我中午給你打電話,一起吃飯。”

    “再說!”說完他就急匆匆的出去了。

    半小時後,阿d打電話來:“來咱公司樓下的咖啡館,我介紹我的朋友給你認識。”

    到了咖啡館外麵,我看到阿d正和一個女的說話,那個女的背靠著玻璃窗,我看不清,隻是一頭長發披肩,感覺似曾相識。

    阿d看到我,像我揚了揚手,那女的也隨之迴頭。透過玻璃窗,我看到了陸萍那張又漂亮又冷峻的臉。

    怎麽會是她?我不禁詫異。

    我走進咖啡館,站在阿d旁邊,感覺渾身不自在,因為陸萍的目光正冷冷的盯著我。

    阿d煞有介事的對陸萍說:“這位,董誌輝,我朋友,文學才子,儀表堂堂,俠骨柔腸,未婚!”然後指著陸萍對我說:“這位,陸萍,我朋友,溫柔賢淑,落落大方,國色天香,未婚!”

    我無奈的笑著說:“阿d,別鬧了!”

    阿d好象恍然大悟:“噢!忘了忘了,原來你們認識,一個公司的嘛,哈哈!”

    我瞪了他一眼,坐了下來。

    陸萍冷漠的問阿d:“你說給我介紹的朋友就是他?”

    “對呀,大家同事嘛,一起喝個咖啡,聊聊天。”阿d無所謂的說。

    我急忙插嘴:“我也不知道阿d說的朋友就是你。”我想陸萍肯定誤以為是我讓阿d叫她來的。

    陸萍倒好象不以為然,喝了一口咖啡。

    我也要了一杯咖啡,小口喝著不說話。隻聽他倆有一句沒一句的談著。阿d總問陸萍一些關於擇偶標準和為什麽不找男朋友的話題,陸萍好象有些不耐煩地應付著。

    最後阿d幹脆直接地問:“陸萍,你覺得我這位朋友怎麽樣?”他把手指向我。

    陸萍站起來說:“謝謝你的咖啡,如果你最近不走,我單獨請你,不用人作陪。我還有事,先走了。”說完拿起大衣向門外走去,阿d也追了出去,剩我一個人坐在椅子上,那叫個尷尬。

    好一會兒阿d迴來就埋怨我:“你幹嗎連句話都不說,把人氣走了吧?”

    我是又好氣又好笑,說:“誰讓你這麽多事,你要說她在,我就不來了。”

    阿d無奈地做個深唿吸:“得!”然後喝咖啡,不理我。過了好一會後,阿d又憤然的說:“我告訴你,如果你重新選擇,你就不該錯過陸萍,他是個好女人,你別看她外表冷傲,其實她內心很熱,隻是她不願表露。”

    “我知道。”

    “你知道什麽?你知道她一直暗戀你嗎?”

    “我知道!”

    阿d氣的一揚手說:“知道!知道!你知道為什麽對她這麽冷漠?人家是個女人哪,你還指望她跑你麵前對你說:‘董誌輝,我暗戀你!’。”

    我被他說樂了。

    他接著說:“你還想著張妍,我知道,可這四五年都過去了,你這內心的譴責也該結束了吧?再說張妍都快要嫁人了。”

    我笑著說:“阿d,你現在真可愛!”

    “去,你現在真可恨,木頭!”他說完側過臉去,看著窗外的街道。

    我平定了一下情緒,把我和陸萍之間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阿d,包括那個文件夾和我們在張妍畫像前的對話,最後我說:“我知道我該選擇她,我也感覺我現在已經愛上她了,但我需要一點時間,不會太久,也許就在黑子和張妍結婚後,我就去找她!”

    阿d做沉思狀點點頭:“真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這麽多。”

    “所以你剛才那麽做真的很冒失。”

    “是,是。靠,你怎麽不早跟我說這些!”他倒怪起我來了。

    迴來的路上,阿d一直用手機打字發短信,我問他發給誰,他鬼笑著不說話。等發完了他告訴我是發給陸萍的。

    “幹嗎?”我問。

    “我告訴她你已經愛上她了,隻要張妍一結婚,你就可以接受她,而張妍馬上就要結婚了。我還說這是你的真心話,讓我轉達,你不好意思直接告訴她!”

    “你真的這麽說?”我斜著眼問他。

    他點頭,詭異的笑著。

    我一拳重重的捶在他肩膀上:“你這個混蛋!”

    把阿d疼的直咧嘴,大聲對我吼:“我他媽不都為你好嗎?愛情這東西得抓時就得抓住,一絲機會都別放過。別像我一樣,我現在就後悔為什麽當時不跑去機場把池莉攔下來,我如果去,她肯定舍不得走,我不想這種悲劇在你身上重演,錯過一分鍾就可能會錯過一輩子。我聽說於誠誌都為她離婚了,你他媽還在這裝深沉!”阿d用手揉著肩膀說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我看著阿d真想哭,我董誌輝上輩子積下什麽德,讓我這輩子遇到這樣的朋友。

    我走過去抱住阿d的肩膀說:“阿d,我不會讓你失望,你也別讓我失望,把池莉找迴來!”

    阿d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也在我肩頭重重捶了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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