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斬斷血色長河,白虹與血光便從夜空中紛紛揚揚灑下,看起來好不炫麗,然而對在場的當事人而言,卻是有苦說不出。


    首先,那被嚴傅一劍擊中的徐兓,整個人便如斷線的風箏,從百丈高中急速下墜,直接墜入到了地麵上,生死未知。


    其次,則是被方臉男子正麵從十數裏外的給一劍擊中的嚴傅,雖說相比較徐兓,他隻是在夜空中被轟地倒飛了出去數百丈,並未掉落到地上去,可他身上的傷勢卻同樣沉重無比。


    看著眼前那柄在失去磅礴劍氣後,就變成了一柄如尋常情況一般無二的三尺飛劍,迅速從天地間遠走,在夜空中好不容易才堪堪止住身形,但渾身皆已是狼狽不已,連同著頭上發絲也十分淩亂的嚴傅,心中卻忍不住閃過一絲從未有過的駭然之色。


    “出劍阻攔我的人是誰?”


    這是嚴傅心中最大的疑問,但他根本無跡可尋,因為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麽在這片窮鄉僻壤中,會隱藏著這麽多的高手,並且後麵這位出劍之人,顯然在實力上比他還要更高。


    “不行,我不能等到他趕到這裏,我必須盡快解決掉那個該死的徐焰。”


    嚴傅在心中略微一沉思,就迅速得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因為他無法保證自己,在麵對這名新的劍修時,是否還會是敵手。


    於是,嚴傅當即便禦空在夜幕中一閃而逝,眨眼就臨近到了徐兓墜落的地方,他居高臨下看著此刻躺在深坑中正不斷嘔血,已是奄奄一息的徐兓,鼻間卻依舊漠然無比的冷哼了一聲。


    隨後,等到他在親自打探了一番徐兓,並察覺到後者顯然已是活不久後,才譏諷說道:“徐兓,現在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可是輸得心服口服?我早就說過,如你這等鼠輩生來就膽小怕事,遇到事情時也隻會一味逃避,根本就成不了什麽氣候,我記得在三十多年前,你就已經突破到七品境界了吧?你瞅瞅你,這麽長的時間過去了,你除了在原地踏步外,可有絲毫長進?”


    嚴傅這段話當然是含有著以偏概全,並想刻意羞辱對方的成分,畢竟徐兓再如何修行緩慢,通過這三十多年來的日積月累,他怎麽都不可能在原地踏步,不過成王敗寇乃是自古就存有的道理,他既然已經落敗了,那麽他就深知,無論自己再多說什麽,結果都無濟於事了。


    見躺在深坑中的徐兓,麵帶痛苦地張了張嘴,最終卻依舊什麽都沒出口,嚴傅臉上的譏諷不禁愈發濃厚,不過他現在已經能夠確定,對方斷然活不過今晚,故而他也就沒有繼續再在後者的身上補上一劍的心思,隻是接著譏諷說道:“徐兓,你就在這好好躺著吧,我馬上就會讓你看到,我是怎麽親手殺死那個叫作徐焰的小雜種的。”


    嚴傅說罷。


    整個人就不再有絲毫的停留,立刻從原地消失,直接禦空朝那座後山疾馳飛去。


    親眼看著嚴傅轉身去追殺徐焰,然而自己卻已是什麽都做不了,徐兓的臉上忍不住閃過了一絲絕望,以及痛苦,不過在他被嚴傅那一劍劈中時,他同樣瞧見了那長虹一劍,因此,他隻能在心中祈禱著,那位出劍之人會在最後時刻及時的追趕上嚴傅,並阻攔下他的舉止。


    而就在嚴傅轉身朝後山急速略去後,在此刻的徐家村村子上空,便有一道人影如流光在夜空中一閃而逝,並於短短十息之後,來到了徐兓的麵前。


    看著徐兓倒在地坑中瀕臨垂死,正是跟了徐焰一路的方臉男子,先是在心中感到一陣啞然,隨後才麵露出一絲複雜之色。


    他當然認識躺在地坑中的徐兓,甚至不僅是認識,他還與後者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哪怕他們之間本是隔了一個輩分。如果按原有的身份,他應該得叫徐兓一聲師叔,但這些都無關緊要了,因為更重要的是,他此刻一如最開始時的嚴傅一樣,也以為眼前這位老人早就不在人世了。


    可沒想到在這樣一個地方,在如此場合之下,他還是見到了對方。


    方臉男子微微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如果隻是論過往的曆史及身份,他都必須得對他施以援手,可一想到對方所做出的那些事,他就開始在自己的內心中,出現了劇烈的掙紮。


    如果不是因為眼前之人,或許他與他的師兄都不會像現在這般辛苦,或許他也不用一直留在那座高牆之上,日複一日受著那裏的寒風在吹拂,聆聽著那些時不時就會從荒原上響起的哀嚎聲。


    最終,還是躺在地上的徐兓率先打破了彼此間的沉默,他虛弱地歎了口氣,才開口說道:“你不必管我,我本早已是該死之人,從三十多年前一直苟且偷生到現在,我身上的罪孽早已不可能再化解,我知道你們都恨著我,我也從不敢去奢求你們的諒解,我隻希望你能救下他。”


    “咳咳咳……”


    在情急下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後,徐兓終於是忍不住咳嗽起來,他不斷從體內嘔出血水,無疑是快要大限將至了,他能感覺到此刻連同著自己雙眼中的視線,也開始變得模糊起來。


    他盡可能平息下自己的氣息,才又接著焦急說道:“快去救他吧。嚴傅老兒已經去截殺他了,你若再不去,他性命危矣……”


    方臉男子聽到他這麽說,最終也隻能在自己的心中沉重地歎了口氣,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丟到徐兓的懷中,隨之便轉身再次朝黑夜中追去。


    徐兓見到他離去,顫抖著自己幹涸的手,吃力地拿起了由對方丟在自己懷中的丹藥,但最終他在一番猶豫後,還是沒有選擇服下它。


    他轉頭看了一眼那片黑色夜幕,卻視線模糊到什麽都已看不見,因此,他隻能在自己咽下最後一口氣前,麵朝那個方向,輕聲說道:“大師兄,師弟這一生,無愧於心,就先走一步了。”


    ……


    在方臉男子轉身之後,他整個人,就瞬間從原地消失不見,仿佛憑空消失一般。


    而事先快他差不多有著十息左右時間的嚴傅,此刻已經禦空飛行到了那座巍峨山峰之前。


    在尋常人的眼中,他哪怕此刻懸空靜立在了半空中,卻無聲無息,宛若幽靈,然而,在他的視野中,他卻能視夜如晝,並清楚地看到在眼前那座山峰中,正有一道身影不停在長滿了針葉杉的密林中,敏捷而快速地穿梭著。


    “既然你膽敢殺死我的孫兒,那麽這一切也該結束了,你能死在老夫的手中,應該感到幸運。”


    一道血色光芒,再次從夜空中悄然亮起。


    帶起磅礴劍意。


    隨之隻見那身在半空中的嚴傅,隨手將自己的本命飛劍,朝山下那名正在疾馳的矯健身影,輕輕拋出。


    於是,血氣橫生的飛劍,便如一頭充滿戾氣的鷹,猛然朝山下的徐焰瘋狂撲去。


    看似是輕描淡寫的一劍,實則這一劍中所攜帶有的威力,絲毫不亞於嚴傅先前對徐兓使用出的那一劍,甚至在某種程度上,在這一劍上的劍意,還要強於先前,因為這可以說,這是嚴傅在達到七層樓後期修為,目前為止所能使用出的最強一劍。


    其目的隻有一個,勢必要將那正在急馳狂奔的徐焰,一擊必殺。


    若是這一劍不成,那麽他很有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殺掉後者了,所以嚴傅不敢大意,也不敢猶豫,毅然而然的使用出了全力。


    飛劍飛行的速度很快,氣勢也很足,眨眼就飛掠出去數十丈,尋常肉眼已是難見,甚至在等到在飛劍飛出去許久之後,在它飛行過的軌跡中,才有一道血色長河垂掛落下,緩緩地彌漫開來。


    正在奔跑的徐焰,突然感受到有一股十分危險的氣機,從高空中鎖定自己,心中忍不住一驚,但他絲毫沒有要停止住腳下步伐的意思,因為他深知,自己若是選擇停身下來,那麽他將必被這股突然籠罩在自己身上的氣機,給完全擊中。


    他猛然間再一次提升了奔馳的速度,卻連抬頭看一眼都沒有,速度之快,尋常山中的獵豹難以企及,想必唯有那種本就擅長速度的靈獸,方能與其針鋒相對。


    然而,在半空中冷眼看著他的的嚴傅見狀後,卻是忍不住在自己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冷笑。


    沒有人能比他更清楚,它這一劍並非是指定地點的一劍,而是會尾隨目標的一劍。


    “就算你加快了奔跑的速度,可最後又能逃到哪去?”


    沒有人可以迴答此刻在嚴傅心中所升起的譏諷,但緊接著,由他竭盡全力所使用的那條血色長河,卻已是馬上要追上那特意饒了一個大彎的徐焰。


    劍氣如長河。


    更如烈火。


    烈火勢必將點燃這片漆黑的夜色。


    點燃那名陷入到慌亂中的人。


    十丈……


    五丈……


    三丈……


    劍氣距離徐焰越來越近了。


    嚴傅見到這一幕,心中已是沒來由的出現了一絲輕鬆。


    “憶兒,爺爺終於給你報仇了。”


    身在半空之上,麵露出一抹殘忍笑意的嚴傅,如是想到。


    轟然一聲巨響!


    血色長河在長滿刺杉的密林中,終是爆發出了滔天劍意。


    劍氣被炸開。


    便又幻化成成千上萬道淩厲劍氣,在密林中朝四麵八方席卷鋪開。


    下一刻。


    嚴傅從半空中低頭俯瞰,一眼望去便有密密麻麻數以千計的刺杉,以徐焰先前所在的位置為基點,呈環形狀紛紛倒下。


    蔚為壯觀!


    “他已經死了麽?”


    “他必須已經死了!”


    嚴傅在心中思忖著,卻還是忍不住將自己的目光,投入到身下那片煙塵翻滾的密林中。


    好一會兒後。


    塵霧終於是緩緩消散了。


    可不等他徹底看清楚塵霧之下的情景,他就看到在塵霧之中,有一道白虹驀地拔地而起。


    一掠向蒼穹。


    “老賊受死!


    短短四字過後。


    嚴傅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他的身體就被這道白虹從中貫穿而過。


    怦然一聲乍響。


    聲響過後。


    便有無數的血水與碎肉,自夜空中紛紛揚揚揮灑落下。


    僅僅隻是接受了一劍。


    身為七層樓後期修為的嚴傅,瞬間暴斃在百丈高的夜空之上,屍骨無存。


    唯有他的血肉在橫飛,在墜落。


    白虹終於在夜幕中停下了。


    那是在距離地麵足足有千丈左右的高空中。


    殊不知,白虹的真身卻並非是一把劍,而是一名麵相憨厚,長了一張方臉的中年男子。


    他看起來普普通通,唯一的不同,大概是他的方臉,要比一般人更長一些。


    “還妄想在我的麵前殺人,不自量力!”


    中年男子看著自己這雙沾滿了猩紅血跡的雙手,正是它們在穿過嚴傅的身體時,狠狠地撕碎了後者的身體,他譏諷說道。


    隨後,這名中年男子,撤去了自己身上的氣力,任由著身體從千丈高空直直落下。


    好一會兒後。


    砰一聲震響!


    男子雙腳狠狠地踏在了大地之上,卷起一陣塵土飛揚的同時,也讓那在之前承受了嚴傅差不多三層劍氣,就導致渾身重傷的徐焰,吸了一鼻子灰。


    “咳咳咳……”


    徐焰被泥塵嗆到後,忍不住大聲咳嗽起來。


    隨後在他的七竅之中,都有猩紅血跡緩緩流溢而出,不過好在隻有從他的口中,吐出了烏黑烏黑的血塊。


    吐出這些積血。


    徐焰整個人的氣血就瞬間順暢了許多,他不作絲毫停留,直接就欲運轉起長聖經中的療傷之法,治愈自己的暗傷。至於他身邊這名中年男子?既然對方是來救自己的,那麽大可以等傷勢平穩下來後再搭理他。


    “不過此人可真是強的讓人無語。”徐焰忍不住想到。


    “給!”


    不等徐焰真的陷入到療傷中,在他身側的中年男子便遞過來一隻葫蘆。


    徐焰聽到聲音後,自然是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方臉男子見狀後,語氣平靜接著說道:“放心,這裏麵不是毒藥,是酒,它可以治療你的傷勢,嗯,比起你身上的複元丹,效果應該要好的多。”


    徐焰聽到他這麽說,便不再猶豫,直接伸手接過了對方遞過來的酒葫蘆,然後拔開塞子,仰頭狠狠地灌了一口。


    方臉男子見到這一幕,頓時臉色一黑。


    隨後,一如他心中所能預想到的畫麵,徐焰整個人便陷入到了巨大的疼痛之中,痛的幾乎就要叫喊出來。


    但接近於一盞茶的時間過去。


    徐焰雖是雙眼緊閉,額頭上也全是冷汗直流,可他卻始終不曾因疼痛而叫喊出聲,這不禁讓旁邊這位等著看好戲的方臉男子,驚奇的“咦”了一聲,心中更是忍不住想到,“倒是好強的忍耐力。”


    又過去差不多兩刻鍾的時間。


    徐焰徹底煉化了他先前所喝下的酒水,果真他體內的傷勢,已是恢複了七七八八。


    他站起身來對中年男子作揖行禮說道:“好烈的酒,但效果果然是非同凡響,多謝了,就不知閣下是何人,又為何要出手幫我!”


    聽到徐焰在此刻的言語中,帶有著幾分戒備之心,方臉男子根本不以為意,他若是想殺前者,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方臉男子開口迴道:“這酒本是用來泡飛劍用的,當然烈,原本我還想提醒你隻能喝一小口,現在看來,你的承受能力遠比我想象中要大的多,這也算是一件再好不過的幸事。你可以叫我阿水,至於我為何要救你……嗯,算是我為了還一個舊人的恩情吧,但實則也有包含我自己的一點點職責之內,這兩者都有一些。”


    徐焰聽到對方給了他這麽一個模棱兩可,甚至是等於沒有正麵迴答的答案,不禁皺了皺眉,對於這種未知的恩情,他自認為還是有必要問清楚的。因此,他還是接著問道:“閣……阿水,恕我直言,我並沒有聽明白。”


    然而,阿水卻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繼續深究了。


    他伸手在禦空中輕輕一抓,便有一把血色長劍,從泥塵翻飛的地底下,憑空飛到他的手中,正是嚴傅所用的那柄佩劍,他輕輕掂了掂手中的三尺長劍,一邊開口說道:“這事你不必追問的那麽詳細,不妨告訴你,知道太多對你也沒有什麽好處,若是以後我們還能有機會見麵的話,你自然而然也就能知道其中的原因了,此次我會將你成功送出靈州境內,但隻要不是如嚴傅老兒這般能危及到你性命的敵人,我也不會替你出手解決,還得由你自己去對付。”


    而不等徐焰開口說什麽,阿水便突然轉頭笑著對他問道:“嚴傅老兒的這柄血奴,也還算湊合,你要麽?”


    在徐焰的氣府中,本是溫養著十大名劍中排行在首位的扶搖,甚至除了扶搖外,他還從之前李苦的父親手中奪來了雁蕩,而無論是扶搖,還是雁蕩,論品質無疑都還在這柄血奴之上,他自然看不上眼,便輕輕地搖了搖頭。


    阿水見他不要,嗤笑一聲,說道:“也對,你可是讓扶搖都自行的認主的人,這種破銅爛鐵自然是看不上的。”


    隨即,就在徐焰的噤聲無語中,阿水便伸手在血奴的劍身上,輕輕叩指一彈。


    啪一聲脆響。


    血奴直接應聲斷成了兩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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