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川城某處府邸中。


    此刻正有一名老者坐在自家的後院中飲茶,不過在他臉上,卻是一臉的凝重。


    在大概半月以前,他從南方飛來的某隻信鸞中,得知了一則消息,說他派出去執行任務的人,計劃失敗了,並且還被告知,那執行的人也可能已經身死道消。


    老者聽到這個消息後,心中大為吃驚,當即便傳信迴去,讓那邊的人去查明原因,可如今半個月過去,那邊卻沒有絲的毫動靜傳迴來,這不禁讓他憤怒不已,同時也有些心煩氣躁。


    老者幾乎每日的下午都會來此處喝茶,這是他多年以來所養成的習慣,今日陽光正好,自然也不例外。不過壺中的茶水才剛剛泡好,甚至他都來不及喝上一口,一名中年模樣的男子,便直接風塵仆仆地闖入到了這座庭院,而後者尚且不曾走到他的跟前,就帶著火急火燎的語氣叫喚道:“父親!”


    老者見他如此,當即放下了手中已經快要遞到嘴邊的茶杯,然後站起了身來。而等到他的長子來到自己身前時,他才有些麵色不滿說道:“性情如此急躁,大唿小叫成何體統!”


    中年男子聽到訓斥,翻了個白眼,隨之便從自己的袖口中,摸出一卷信紙遞過去,口中則頗有些不以為意迴道:“這不是那邊終於迴信了嘛,我知父親這段時間以來一定也等的焦急了,故而孩兒在收到信件後,就立刻馬不停蹄給您過送來了。”


    老者接過對方遞過來卷的很好的信紙,沒有再對後者進行過多的苛責。知子莫若父,他對自己這兩個兒子的品性,了然於心,長子如今臨近不惑之年,在性格上早已定型,他便是說再多,想必也無濟於事。


    老者一邊拆開信紙,一邊則是多此一舉問道:“信中都說了些什麽?”


    中年男子聞言後,攤了攤手直言迴道:“我沒看。”


    老者聽到這裏,不再多說什麽,自顧打開信件查看,但隨即就發現,在這張信紙張上,不過隻寫了一句話,“已經確認死亡,並找到了他們的屍體!”


    看到是這麽一句話後,老者整個人瞬間一顫,口中則是喃喃自語說道:“怎麽會這樣,以他們二人的實力,隻要不是那名年輕人已經跨入到七品境界或者是七層樓的程度,又如何能殺得了他們,莫不是隱藏在鬆陽鎮裏的那位,一直跟在暗中幫他?”


    中年男子此刻同樣看到了信中的內容,忍不住臉色發白。


    曹海平之所以會答應他接下這份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有大半原因是因為他曾經救過對方一命,並且在那之後,他還支持前者將那座雲霞宗給力捧了起來。如果沒有這份人情在,對方絕不可能去做半路截殺之事,畢竟隻要一旦動身去染指這件事,那不管最終的結局會如何,都注定不會有什麽迴頭路了,因為行事之人鐵定要把自己的性命,一並交待在這上麵。


    然而,讓中年男子難以置信的是,曹海平與那名一同南下前去剿滅丹俠宗的高元在同時出行後,不僅沒能順利完成這件截殺之事,竟然還雙雙折戟在了這趟任務中,這就讓他感到大為鬱悶、甚至還有些惴惴不安的感覺了。


    曹海平本是出生於草莽,雖說姑且也能算是他的半個好友,但實則他還是為了利用前者居多,因此死了也就死了,他倒不覺得會有什麽心理負擔。可高元的死,對他來說,甚至是對他們整個家族來說,都必然會是一個很大也很難解決的麻煩,因為後者的身份實在是太敏感了,這不僅僅涉及到了他如今的職位,同時也牽扯到了他原有的身份。


    “父親,這……這可如何是好,以他們二人之力,若是聯手的話,就算是初入七品的武夫,他們應該也能勉強一戰了吧?”


    老者聽到這句話,臉色變得陰沉無比。他在思忖片刻後,才語氣冰冷說道:“事已至此,想要隱瞞是不可能的,那人本就是代替當今陛下掌管著整個靈州,眼線可謂通天,他若是想要查明此事,隻是時間上的問題,因此,與其等那人主動來我們家興師問罪,不如我們主動點自行去他的府上負荊請罪,說不定中途會遇到什麽轉機也不一定。”


    中年男子聽到這段話,有些欲言又止,他猶豫片刻才語氣輕緩問道:“那個……真就沒別的法子了麽?我聽說,那人的性情可是十分不好對付,軟硬不吃啊,再者說,這件事與吳家本也有些不小的幹係,我們是不是可以讓他們幫……”


    “住嘴!”


    老人直接打斷了長子的話,忽然間勃然大怒訓斥說道:“你怎可如此的無知,將命運寄托在別人手上?那吳家雖是在表麵上答應了我們一些需求,可我們家一天沒能取代那李家,你當真以為他們就會為了我們去得罪那個人?”


    中年男子見父親真的發怒,怏怏然不敢再頂嘴,隻是低著頭。


    老者見他如此軟糯,愈發的恨鐵不成鋼,接著訓斥說道:“你看看你,你也老大不小了,怎還如此的目光短淺?要是我死了,以你現在這模樣,又有何能力能接過家族的擔子?我看這個家,遲早都要給你敗光。”


    老者這話無疑是有些以偏概全了,畢竟像結交曹海平、再利用曹海平與高元的關係去截殺那名年輕人的主意,本就都出自於他的這名長子,或許可以說,他的確是沒有太成熟的大局觀,但也遠遠不至於到敗家的程度。


    中年男子見自己的父親如此指責自己,不敢在自己身上反駁什麽,隻是低聲說道:“我當不了家,那不還有二弟麽……”


    老者聽到這句話後,氣的直發抖,但隨後也隻是指著後者,說了一個“你”字,就不想再多說什麽。


    老者端起桌上已經冰涼的茶水,一飲而盡,此時此刻,也隻有茶水的涼意,能讓他的情緒得以冷靜一下了,片刻後,他才接著問道:“對了,說到你二弟,他最近可是有什麽消息傳迴來?”


    中年男子聽聞後,搖了搖頭迴道:“倒是沒有。”


    老者聽到這裏,忍不住歎了口氣,說道:“哎,你們兄弟倆啊,都有各自的毛病,你太重眼前的利益,老二則是太重女色,那山野女子有什麽好的,竟能讓他如此癡迷,連家裏的生意都不管不顧了?而且我聽說,那女子本就是有丈夫的?”


    中年男子對此苦笑不已,卻不願意在背後說自己兄弟的壞話,哪怕是在父親的麵前他也不想,故沉默不語。


    老者見他默不作聲,失望地揮了揮手,說道:“你且自顧去忙吧,那邊的事,我親自去處理。”


    ……


    在望川城的另一座府邸中。


    此刻有一名麵相看起來十分剛毅的男子,正坐在自己的書房中履行自己的公事。


    看著在桌子上,從靈州境內各個鄉鎮裏傳來的,正等待著他審閱的堆積如山的信件,這名男子的麵色始終平靜如水。可以說,自他上任到現在這近十年以來(到年底為止正好十年),他對當下自己就職的職位,從未產生出絲毫的不瞞與抱怨。


    他一如既往一一打開這些信件進行查看、以及審閱,如果裏麵提及到了需要他親自來做決策,或者是出主意時的信件,他便會先將這些信件擱置到一邊,等到自己在查閱完所有的信件、並將自己的情緒恢複平靜後,他才會對這些信件做出自己最理性、最客觀的解決方法。


    不過今日的他,注定會被打破這種已經維持了九年半還要多上一個月的習慣,因為他此刻已經拿起了一封來自於景寧鎮上所傳遞來的信件。


    信件上紀錄著的內容很少,隻有寥寥幾行字,不過當他看完信件裏所記錄著的簡短描述後,他整個人便霍然從座位上站起了身,然後這名麵容十分沉穩的男子對屋外時刻都在靜候的侍童沉聲說道:“春稚,你快去把慶歡叫來,若是他正在忙,就說我有要事。”


    侍童聞言後,當即恭敬迴道:“是,二老爺!”


    大約半刻鍾後,在這座府邸之內,便有一位姓蘇名慶歡的男子,來到了這間書房。


    蘇慶歡見到麵容剛毅、但此刻卻略顯陰沉的男子後,便直接恭敬行禮說道:“小叔,您找我。”


    蘇唐聞言後點了點頭,然後便遞給後者一張信紙,正是那張讓他情緒大變的信紙,而等到蘇慶歡看完裏麵的內容後,他才開口說道:“這件事你怎麽看?”


    蘇慶歡的臉色同樣變得十分難看,他沒有迴答蘇唐的問題,反而是有些疑惑問道:“高元之前不是說,他這趟南下隻是為了去剿滅那個丹俠宗麽?以他的修為,對付一個區區不過隻能排在三流的宗門,又怎麽會出事?”


    蘇唐聽到這個疑問,冷聲說道:“對於這點我也很好奇,但不管怎麽樣,他現在都已經死了,而高家既然將他托付在我的手下辦事,那無論如何,事後我都得給他們一個交代,這樣吧,你先去給我查明他死亡的原因,等你我徹底弄明白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後,我再想辦法迴複高家。”


    蘇慶歡苦笑著歎了一口氣,迴道:“是,侄兒這就去辦。”不過他猶豫片刻後,才又接著說道:“不過小叔眼看著就職的期限馬上就要到了,卻還發生這等糟心事,真的是有些……”


    蘇唐聞此後,雙眼中不由閃過一絲銳利,語氣低沉迴道:“確實是有些頭疼,不過這事與陛下那邊倒是扯不上關係,不會影響到我的,隻是高家那邊估計就得花點心思去撫慰他們了,畢竟高元乃是那高老爺子最為疼愛的孫子,他父親麵前都還好說,可那老爺子是出了名的不講理啊。”


    蘇慶歡尚且比高元還要年輕七歲,自然在這個話題上不敢過多非議,便身在一旁靜靜的聆聽著。


    蘇唐頓了頓語氣,才又接著對他說道:“好了,事情的處理方式,終究還得看具體的過程是什麽後才能下決定,這事我短時間內不會傳訊給高家,但我也隻能給你至多十天的時間,所以十天之內,你務必要查明這整件事情的具體原因。”


    蘇慶歡重重點頭迴道:“是,小叔!”


    ……


    在對麵那名絕色女子再次繃斷三根琴弦,從而強行使用出三道淩厲的劍氣後,徐焰的臉色就變得十分凝重。


    先前那一劍,雖說他憑借著自己的武道真氣,在表麵上強行給接了下來,但真實的情況是,對方的劍氣依舊讓他感覺到了一絲胸悶氣短,並且還受到了些許的內傷。


    而此刻這三道正麵疾馳而來的劍氣,其中任何的一道,在威力上實則都要比她先前的那道劍氣來的更加猛烈。


    徐焰不敢有任何遲疑,當即便控製著體內的武道真氣,直接推出了一掌摧山,隨後又將剩下的遇到真氣,抵擋在自己身前。


    一掌摧山化作十數丈大小的金色手印,成功擋下了其中一道劍氣,但立刻就化作無數的星點,消散在了雨幕當中。


    緊接著,第二道劍氣如約而至。


    一劍轟在了他的光盾上。


    沒有絲毫意外,徐焰再次被劍氣轟地倒飛出去,但這一次,他所遭受到的結果,明顯要比在承受第一道劍氣時慘烈的多。


    一連撞倒十根青竹、且倒飛出去二十多丈後,徐焰才狼狽地停身下來,然而,不等他稍微喘口氣,第三道劍氣便又再次朝他襲來。


    “轟!”


    麵對這第三道劍氣,徐焰此刻已經沒有多餘的手段可以做出抵抗,隻能憑借著自身的武道體魄,做出強行的硬扛。


    於是,一大潑血肉便從他的胸前炸開,並將他的身體再次轟飛了出去。


    砰一聲震響!


    徐焰如同是一個血人,無比淒慘地倒在了穀雪青不遠處的地麵上。一眼望去,在他的胸口處,不僅有血肉模糊,隱約還能見到,那些隱藏在血肉中的森森白骨。


    徐焰感受到這種痛感,心中苦笑不已,仿佛覺得自己又迴到了赤風的煉體當中。


    不過所幸,這道劍氣固然破開了他體魄上的表層防禦,可到底無法取走他的性命。


    “哇,徐焰,你怎麽又變得這麽淒慘了,嘖嘖,我都說了讓你別趕鴨子上架裝硬氣,你怎麽就不吃教訓呢,上次你就差點被那兩人給打死了,哎,如果你讓我出手幫忙的話,又怎會落得這步田地?”


    從識海中聽到這幸災樂禍的聲音,徐焰忍不住直翻白眼,也不知道是天性使然,還是她變異了,她的性格才會變得這麽賤嗖嗖的。


    徐焰緩慢從地麵上座起,強忍住了胸口前的疼痛,開始運轉長聖經中的療傷之法,卻根本不予她理會,然而,就當他剛剛閉上眼,小彩便又接著對他說道:“徐焰,你先別療傷,好像有變故。”


    徐焰以為她是在耍惡作劇,依舊沒理會。


    小彩見狀後,當即便有些焦急說道:“我真的沒騙你啊,這片竹林裏中有變故啊,我感覺到有很多很多的蟲子,似乎正在往你這個方向爬來,不信你可以自己睜眼看啊。”


    徐焰聽到她的語氣頭一次這麽認真,便隻能又緩緩地睜開了眼睛,隨後他就發現,事情果真如她所言,在這片竹林之內,竟然有密密麻麻數之不清的黑色蟲子,不斷朝他這個方向快速爬來。


    “這些是什麽東西?”徐焰強忍著痛站起了身來,他麵色凝重地看著爬蟲,忍不住對小彩問道。


    小彩的感知就目前的修為而言,要比徐焰廣泛的多,這是她的天賦優勢,後者完全比不了,不過對於這些由那名絕色女子召喚出來的蟲子,她亦是聞所未聞,便直言迴道:“我也不知道,我從未見過這種蟲子,不過我能感覺到,在它們的身上似乎並未帶有任何的生命氣息。”


    徐焰聽到這個迴複,疑惑問道:“沒有生命氣息?”


    小彩聞言後,便又感知了片刻,這才確定迴道:“對,這裏至少有數萬隻爬蟲,但沒有一隻是有生命氣息的。”


    徐焰呢喃說道:“怎麽會這樣?”


    但不管它們有沒有生命的氣息,至少有一點徐焰是能清晰感受到的,那就是它們的目標,顯而易見是朝他與穀雪青而來的。


    對於那名絕色女子的逃走,徐焰在之前就察覺到了,不過當時的他,由於被對方的三道劍氣給牽製住,且也無法獨自丟下還陷入在幻境中的穀雪青,便隻能任由她離去,不過在離開前,她竟然製造出這種以數量堆積的蟲子來對付他,就讓他忍不住在自己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冷笑。


    要知道,在學會劍氣錄後,他最不怕的便是在數量上的對拚。


    徐焰一掌轟在旁邊的一顆青竹之上,震落了整顆竹子上的竹葉,緊接著,他不做任何停留,直接就運轉劍氣錄,控製著漫天竹葉幻化成數千道劍氣,對準地麵上的蟲子爆射而去。


    一劍便是七千二百道劍氣,並且每一道劍氣,都刺中了地麵上的其中一隻爬蟲。隨後徐焰就發現,當他的劍氣在刺死這些爬蟲後,它們便化成了一陣青煙,就此消散不見。


    “果然它們都不是真的生命體。”小彩在見到這一幕後,對身旁的徐焰說道。


    徐焰聽聞後麵無表情。


    對他而言,不管它們是活物還是死物,其實並沒有太多的區別,因為他隻是不能讓這種未知的東西,真的靠近自己,也無法讓它們接近到穀雪青的身邊。


    接連使用出五道劍氣錄中的劍氣,徐焰整張臉看起來就已是比他受傷後還要更加煞白,不過所幸,在幾乎耗盡他氣府裏的所有氣力後,他總算是一隻不剩將地麵上所有的爬蟲,都給消除殆盡。


    徐焰看著身前這片被他殺光了爬蟲而導致青煙彌漫的竹林,終於是鬆了口氣,然而不等他緩口氣,他識海中的小彩的聲音,便又忽然間響了起來。


    隻聞她有些驚唿說道:“不對!這裏麵有一隻蟲子是活的,它正飛向了你的穀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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