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手中這兩隻用油紙包裹的很嚴實的物品,徐焰的心中不可抑製感到有些好奇,但最終,他還是選擇那隻看起來更大的物件先拆開。


    小心翼翼解開了係在上麵的草繩,徐焰翻開了上麵的油紙,然後在裏麵,看到了一雙嶄新的布鞋。


    見到這一幕,徐焰恍然想起,那天自己從七星墩修煉下山後迴到小院,一眼瞥見天井中的紅雀似乎正在忙活著什麽,但由於當時的他,並未太過上心,便隻瞥見了個大概,現在再迴想起來,應該就是紅雀在給他縫製這雙布鞋了。


    徐焰心有觸動,趕忙將布鞋拿出來試穿了一下,沒想到竟是剛剛好,看來紅雀對他鞋子的尺寸,在私底下早就有所了解過。而等到一盞茶的功夫後,徐焰才脫下腳上這雙嶄新的布鞋,並重新用油紙將其包好。


    這雙布鞋的樣式十分好看,而且布料也比那由宗門統一發放的鞋子要好上不少,不過如今的他還在趕路期間,自然是不願將它就這麽穿上,白白給糟蹋了。


    徐焰在心中微微歎息一聲,這樣的溫情與貼心,在他曾經所生活過的無數歲月中,都是完全不曾經曆過的,因為曾經的他,隻有源源不斷的殺戮。


    徐焰唿出一口氣,眼神中若有所思,不知為何,他竟然對現在這樣的生活,忽然有了一絲絲的留戀,就好像有一股柔和的風,吹進了他那顆冰冷而荒涼的心,不過最終,他還是趕緊停住了這種單純的幻想與奢望。


    既然他是因為仇恨而選擇的重生,那麽就不該忘記自己該如何去找尋那最終的歸宿。


    徐焰將布鞋收迴到儲物囊後,便又解開了另外一件同樣用油紙包裹好的物品,但其實就算不打開,當他握在手裏時,也能清楚地感覺到裏麵是什麽了,而結果正如他心中所預想的一樣,裏麵放著的正是書籍,隻不過數量上並非隻有一本,而是兩本。


    徐焰看著書麵上的三個大字,又是忍不住直歎氣,書籍正是紅雀之前在他麵前所翻閱過的那本《山水集》。


    他順手翻開了書本上的前麵幾張書頁,發現上麵記載的都是關於這片五州大陸上的山川地理以及城池分布、還有村鎮之類的描述,並沒有什麽奇特之處,但是等到他將書本翻至到中間時,他才發現原來書頁之中,還夾著一張折疊的十分緊密的黃紙。


    徐焰取出這張折疊過的黃紙,連續翻開數次之後才將它徹底鋪平攤開,並且在夜明珠的幫助下,他才得以看清,原來這是一張碩大的由純手工繪製而成的地圖。


    地圖上在整個五州大陸而言並不算記錄的特別詳細,不過對於他此次北上的路線,卻是記錄的清清楚楚,甚至在路線上,還標注有許多細小文字的詳細描述。


    比如,花幾日的時間可以到達哪裏,又比如,走哪條小路可以比走外麵的官道,節省上多少時間等等。


    徐焰眼神頗為複雜、但心中卻充滿了暖意,他略微掃過這張圖文兼並、兩者相互結合的地圖,之後便發現自己在擁有它之後,且不去說可以節省下多少時日,便是那些繞遠了的冤枉路,他也可以少走很多很多。


    “紅姐呀紅姐,雖然早就知道你刀子嘴、豆腐心,甚至在修煉上還有點憊懶,可你做這些事的時候也忒細心體貼了點,這叫我如何才能迴報你呀。”徐焰看著手中這張必然花去了她、比之準備那些吃食還要多出很多時間的地圖,忍不住在心中苦笑著說道。


    然而,此時此刻,身在此地,除卻外頭的黑夜依舊寂寥仔,又有誰能給他這個答案?


    徐焰小心翼翼收起了那本極為厚實的《山水集》,卻將這張地圖留在了自己那隻最為常用的儲物囊裏,畢竟在接下來的行程中,他少不了要經常用到它,因此,隻有放置在最常用的儲物囊中,對他來說才最方便。


    雖說徐焰本身有著過目不忘的本領,但這張地圖上所記載的內容,著實是太多了些,就算是想要將它徹底看完一遍,估計都得花上不少的時間,最重要的是,徐焰其實本身就不想立刻將它上麵所記載著的內容,直接紀錄在自己的腦海裏,然後便將其丟棄在一邊再也不去翻閱,要知道,這可是花費了紅雀不知到多少個日夜才繪製出來的成果。


    唿!


    徐焰長長地唿出一口濁氣。


    一直查看到現在,終於是隻剩下手中這最後一本書籍不曾查看了,然而,對於此刻的徐焰來說,他心中的好奇之感卻愈發的淡薄了,因為紅雀之前所對他展現出來的恩惠,已是讓他感覺到有一股難以明言的沉重之感。


    而就在徐焰下定決心要翻開手中這本湛藍色書皮,但在書麵上卻一個字都沒有的書籍時,他的耳邊終於傳來了一陣清脆響亮的落雨聲。


    由於此時正值盛夏時節,因此在降雨時,雨水大多都來的又急又大,不過在提前紮營了的情況下,徐焰倒是絲毫不顯慌張,他非常清楚不管下的是多大的雷雨,都不可能滲透過這些由靈獸皮毛製作而成的帳篷。


    一場暴雨悄然而至。


    裹挾著震耳欲聾的雷鳴聲響徹在天地間。


    耀眼的電光於夜空中一閃再閃,仿佛在巨大的夜幕之上,有天上的仙人刻意要打破這份獨屬於黑夜時方有的寂靜。


    直到大約過去一刻鍾後,來自於雲層上的轟鳴聲,才漸漸隱去。


    徐焰感受到這陣等待已久的雷雨,在一陣狂躁的宣泄後終於平息了下去,這才收迴心思開始打量起手中這本比之《山水集》明顯要輕薄數倍的書籍,而就在他才剛剛翻開到第一頁時,他便清楚地看到了這本書籍的名字,《養劍術》。


    看到出現在自己眼前的竟然是這個名字,徐焰的心中忍不住為之一震。


    蓮花宗作為曾經在整個五州大陸上、也曾躋身過第一劍宗的古老宗門,不僅僅是當時的第五代宗主風華絕代、舉世無敵,同時據宗門裏的史冊記載,他老人家還將宗門裏的兩部鎮宗劍經全部修習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並於之後創造出了一部獨屬於他自己的劍訣,《遊雲賦》。


    《遊雲賦》的孤本,早已在歲月的長河中失傳,這點毋庸置疑,因為在第五代宗主‘飛升成仙’之後,就有人將宗門裏的藏經閣給翻了個底朝天,但最終此人卻沒能如願找到這部驚世劍訣,當然了,這點其實早就已經不值得人們再去深究了。而除了《遊雲賦》外,蓮花宗本身的立宗之根本,依靠的還是另外兩部從建宗以來就存有的劍經。


    一部是對門中所有弟子都開放的劍經《禦劍術》,而另一部則是隻聞其名、卻不知其蹤的《養劍術》。


    《養劍術》的遺失,是在五十年前,也就是蓮花宗發生那場變故之時,但具體的詳情,在此時的宗門內已是隻有極少數的人才知曉,故而對於《養劍術》的遺失,以及當時那場關係到之後宗門不斷沒落的變故,基本上都成了一段不可告人的宗門秘辛。


    徐焰之所以知曉這些,自然得歸功於趙白蓮對他的坦誠相告。


    看著手中這本《養劍術》,以及結合著在剛入宗時,所必須要了解的宗門史記,徐焰基本不用多想就能推斷出,這部劍經毫無疑問就是當時在那場變動下,被趙白蓮的師叔(同時也是他嶽父的白家家主)所強行奪走的劍經了,而它最終為何會出現在紅雀的手中,並又轉贈給了他,其中的關鍵人物,自然就是那名白鶴劍莊的現任莊主白海靜了。


    不過徐焰並沒有花太多的時間去猜想,這部劍經所演變成的錯綜複雜的流動性,隻是覺得紅雀現在將這部經書轉贈予他,讓他本就虧欠對方已是很大的恩情,無形間又加大了幾分。雖然說,他同樣給了紅雀一顆,比之世間任何丹藥都要珍貴的天地靈寶之精華,可到底紅雀對他的用心程度,是他拿任何天地靈寶都無法替代的。


    “哎!”


    徐焰在這個夜晚,已是不知道歎了多少口氣,然而他除了歎氣外,根本就找不到其它方式,可以再去表達出他複雜的情緒。


    “沒想到喜歡你的人還挺多啊,不過毫無疑問和你一起朝夕相處的這名女子,是她們中對你最好的一個,怪不得你舍得將那顆金釵石蘭的花-芯拿去送她,嘖嘖,要知道當初和我談判時,某人可是死都不肯將花-芯還給我呢,哎,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聽到這陣冷嘲熱潮的聲音從識海中響起,本是有些心情繁重的徐焰,瞬間被破功,當即笑罵說道:“怎麽哪都有你,就你事多,還人比人氣死人,你距離化形還差十萬八千裏呢。”


    小彩被徐焰一番奚落,根本不以為意,隻是接著說道:“怎麽,敢做不敢認了?你當初難道不是死都不肯將花-芯還我?如果我有這顆花-芯,我現在指不定都成長到最終形態了,哎,要怪就隻怪我遇人不淑。”


    徐焰對此沒好氣道:“差不多行了啊,少得了便宜還賣乖,沒有我,你就算吃下那整株金釵石蘭,撐死也就現在這個修為,再說了,當時的我不是沒得到三井溪中那頭白蜃的內丹麽,本來這顆花-芯我就是留給自己以後突破用的。”


    小彩對於他這番話,倒是沒法反駁,便不打算繼續在這個問題上深究,而是開口問道:“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這部劍經你是修煉,還是不修煉?”


    徐焰聞言後,幾乎沒有任何遲疑地點頭說道:“當然要修煉,這本是紅姐給我的一番好意,我豈能辜負?”


    小彩聽到這個說法後,出奇的沒有再調侃他,隻是語氣淡淡迴道:“那行吧,那我也去修煉了,我感覺自從修煉了你給我的化形篇後,我覺得自己好像與以往變得有些不同了。”


    徐焰對這個轉變並不意外,隻是問道:“有何不同?”


    小彩仔細思量了一番後,才開口迴道:“具體有什麽不同,其實我現在還說不上來,不過我似乎能預料到七級並非是我的終點了,就感覺在這之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似的,不過我可以肯定,以前的我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哎,具體的情況,估計也隻有等我真的達到七級後才能知曉了。”


    得知連她自己都還一陣稀裏糊塗,徐焰自然也不可能比她更了解自己,不過能有現在這個轉變,他的心裏其實是輕鬆了不少,顯然易見對方在化形篇的幫助下,已是在悄然間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徐焰沉吟片刻後,才對她說道:“現在能有這個預知,隻能說明在你身上有了不小的轉變,這不是什麽壞事,況且你距離突破到七級也還有著不小的距離,你且先慢慢修煉下去再說,指不定等你修為再深厚一些,還會有別的什麽感知也不一定。”


    小彩“嗯”了一聲後,就不再說話,隨之便又陷入到了沉睡當中。


    看到一向是十分懶散的小彩,如今也漸漸改變了天性,可以專心沉浸到修煉當中去,徐焰自然是為她感到由衷的高興,因此,重新歸於寂靜的他也沒有絲毫遲疑,直接便翻開了這本《養劍術》的後續頁麵。


    而就在僅僅過去了半刻鍾左右,徐焰便看完了手中的整本劍經,然後他發現,不同於《禦劍術》中那樣包含著多種秘術的繁瑣與複雜,《養劍術》中所記載的內容乃是十分的簡易與稀少,甚至可以理解成,想要修煉這部劍經,其實非常的簡單。


    當然了,這個簡單終究是僅限於表麵上看起來是這樣,真正修煉起來後是否能像書中所描述的一樣順利,那就真得嚐試之後方能確定。


    徐焰合上劍經將其收迴到了自己的儲物囊,但在腦海中又過了一遍書中所記載的心法,且確認完全無誤後,才控製著那柄被它放置到一邊的扶搖,淩空飛掠到了自己的身前。


    他看了一眼眼前這柄在其修習《禦劍術》後,就與他產生了一種密不可分之感的名劍,沒有絲毫停滯,直接便讓它對著自己的左胸口,狠狠穿透了進去。


    由於是等同於自殘的方式,徐焰自然能夠巧妙的讓它避免刺中自己的肋骨,因此,扶搖便順著自己主人的控製,一劍穿透了他的胸膛,直中他的心髒。


    劍經中開篇有言:欲要修成養劍術,便得先讓自己的佩劍認主,而認主的條件看似簡單,可做起來實則非常的苛刻,甚至是帶有巨大的風險,因為,它需要一滴源自於主人心髒裏的血液。


    扶搖刺入到心髒隻有分毫,徐焰便感覺到自己整個人渾身都是一震,仿佛在他的意識中,直接產生出了一陣天旋地轉,忍不住讓他想就此昏厥過去。但原本就有著充足的心理準備的他,自然不會任由自己就這樣昏睡過去,而是猛地一咬舌尖,讓自己在刺痛中保持住清醒,與此同時,他不做絲毫停頓控製著心髒裏的血液,取出一滴流淌在了扶搖的劍尖之上。


    而就等扶搖在成功沾染上心髒之血後,徐焰便立即將它從自己的身體中拔出,然後在大汗淋漓以及一臉雪白的慘淡光景下,直接運轉起了兩門心法。


    一門毫無疑問正是源自於他自創的長聖經中的療傷之法,用以快速治愈心髒以及身體上的劍傷,另一門則是趁血液尚未在空氣中凝結,趕忙運用出了養劍術中的玄妙心法。


    於是,在徐焰艱難而又刻苦的運功之下,便有一陣耀眼的血光,驟然從扶搖身上爆發而出,仿佛在這刹那間,這柄佩劍直接就有了生命的氣息。


    漫天血光占據了帳篷內所有的黑暗,幾乎讓徐焰睜不開眼,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在這陣血光中,並未攜帶有什麽讓他感到恐怖的危機之感,而是隻有一股如夕陽般的柔和與溫暖。


    徐焰睜眼望著眼前這柄扶搖綻放出血光,不敢有絲毫鬆懈,繼續運轉起《養劍術》中的玄妙法門,而就當他將劍經中的最後一字從口中輕聲吐出後,懸浮在半空中的扶搖,便已是全身都像是沾滿了血水,看起來血紅無比。


    嗡一聲劍吟,自扶搖上倏地響起。


    徐焰聞聲而望,卻隻見那些在扶搖身上所散發的刺眼血光,瞬息間就被其急速收斂,直至消失不見,但隨後,它的劍身就在半空中劇烈地抖動起來。


    嗡嗡聲如蟬鳴在徐焰的耳畔不斷炸起。


    而隨著在時間上的遞進,扶搖劍身上的抖動則愈演愈烈,直到差不多過去近兩刻鍾後,它才終於像是達到了抖動的頂峰。


    徐焰在這整個過程中,始終不曾將視線從它的身上挪開,因此自然而然就看到了在它身上緊隨其後所發生出的奇妙變化。


    銀色的劍身之上,出現了‘哢擦’一聲脆響。


    便有一道如蛛絲般不起眼的裂痕,從聲音的源頭處蔓延而開,然後由這道裂痕作為起始,又蔓延出無數道如蛛網般密密麻麻的裂縫,鋪滿了扶搖的整個劍身。


    親眼見到這一幕,且自以為它就要被毀掉的徐焰,心中已是一片冰涼,當即忍不住怒罵一聲“狗-娘養的養劍術”,但他話音未落,就見到懸浮在半空中的扶搖,又發起了一陣輕微的顫鳴。


    它的這個動作,就像是一名鄉野漢子,抖落了一身從深秋清晨中所沾染到自己衣服上的潮濕,隻不過,漢子抖落的是霧珠,而它抖落的則是一堆源自於它自身上的銀白鐵屑。


    扶搖於這一刻間。


    脫胎換骨。


    露出了其滿是肅殺之氣的猩紅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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