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如搬山猿所想,為了最終這猝不及防的一劍,徐焰可謂費盡心機,不僅與其近身廝殺一個半時辰,(雖然也有著要為自己錘煉體魄的意圖),但毫無疑問,他的本意還是讓它誤以為,自己乃是個純粹武修,根本就破不開他的防禦,並且,他原本向白冰借的那一劍,也是為了能夠誤導它,讓它自覺在場的二人,都不知道它的弱點其實是在眼睛裏。


    看著那被自己扶搖一劍洞穿右眼後,整個身體便在不停翻滾,且在喉間不斷發出咆哮聲的搬山猿,徐焰手上掐訣不停,當即控製著扶搖從對方眼眶中飛迴到自己手中,那張略現滄桑的臉上,依舊麵無表情,隻不過在他心中,卻是忍不住長舒了一口氣。


    這一劍,看似無比輕鬆達到了目的,但其中充斥著的變數,即便是徐焰此刻迴想起來,依舊要為此倒吸一口涼氣。


    他不曾想到,在白冰不惜再次重傷,多出一劍的情況下,他那近在咫尺的一掌竟還被那搬山猿給側頭躲開,隻打到了它的臉上,如若不是有著最後一招飛雁無聲,他哪怕隻是想要毀掉這頭畜生的其中一隻眼睛都是奢望,所幸最終還是被他給成功了。


    見搬山猿已是徹底倒在地麵上不斷翻滾,徐焰並未得理不饒人,隻是毀掉它的一隻眼睛,固然能讓它的戰力至少損失大半,可他並不敢就此貿然前去補上一刀,不然保不齊就會偷雞不成蝕把米。作為一頭五級靈獸,徐焰深知,搬山猿並不像低階靈獸那樣隻有單純的兇性,因此,它此刻所表現出的痛苦與掙紮,未免沒有一絲演戲的成分在內。


    徐焰根本不曾有絲毫靠近它的意思,任由它在這片峽穀內打滾叫喊,他隻是去溪水中拾起了那柄被它擊飛的白冰的長劍,然後走迴到白冰身邊,遞給她的同時,不忘問道:“傷勢如何?”


    白冰聞言,臉色有些虛弱地搖了搖頭,卻沒有作答,但依稀可見在她的嘴角處,有點點猩紅血漬,她遲疑片刻,看了一眼遠處的搬山猿,對徐焰問道:“這頭搬山猿已經瞎了一隻眼睛,傷勢極重,小師弟怎麽不趁機前去刺瞎它另一隻眼?”


    徐焰聞言,語氣平靜迴道:“不急,搬山猿不同於其它靈獸,它的雙眼雖是它的弱點,但亦是它力量的源泉,現如今,它被我毀去右眼,身上的修為便會隨著這個漏洞,如同水壩上多出的一道口子,開始一瀉千裏,與其這般著急去要它的命,被它臨死反撲,倒不如等它的修為,自行倒退到對你我再無半絲威脅後,我們再去殺它,這樣也更加穩妥些。”


    聽到徐焰一語道破其中玄妙,白冰的眸子中不禁閃過一絲複雜之色,隨即便點了點頭,迴道:“嗯,小師弟說的也有道理,那就等它修為倒退之後,再做打算吧,我先調養一下傷勢,小師弟你幫我護法。”


    徐焰嗯了一聲,就不再多說什麽。


    差不多一刻鍾後。


    見到徐焰始終沒有要向自己靠近,搬山猿終於不再繼續裝腔作勢,展現出一副垂死掙紮的模樣,因為它已經不能再這麽空等下去了。


    事實正如徐焰口中對白冰所言,在它右眼破碎後,它身上的修為便開始不可抑製的傾瀉-出去,轉眼間便讓它從五級後期跌落到了中期,要是再這般泄露下去,不出一個時辰,它很有可能就會跌迴到四級的程度。


    “吼!”


    搬山猿發出一絲咆哮,它龐大的身軀,卻忽然從倒地中站起。


    在白冰身邊幫她護法的徐焰見此,以為它想要殊死一搏,當即便控製武道真氣破體而出,並形成一道無比厚實的光盾護在胸前。


    然而,徐焰心中所預期的一幕到底是沒有發生,因為他緊接著就看到,離他數十丈外的搬山猿,隻是最後瞅了他一眼,便轉身向峽穀的另一邊快速離去了。


    徐焰並不能阻止它離去,先不說白冰此刻已經陷入到了調息之中,必須要他守在原地護法,便是他能空出手去追搬山猿,也不一定能追的上它,外加在這片真正的黃毛尖腹地,山川之中黑夜孤寂,他可無法保證在這片峽穀中,就隻有搬山猿這一種靈獸存在。


    能生存在這個範圍的,無疑都和搬山猿有著差不多修為的靈獸了,一頭搬山猿他應付起來尚且如此艱難,若是同時再來兩隻與其差不多修為的靈獸,徐焰甚至都無法確定,自己是否可以安全逃走。


    深夜寂靜。


    唯有山穀外驟雨不停歇,洋洋灑灑下了一整晚。


    直到卯時將近,天光微亮,這場似乎憋了數月的山雨才開始漸漸有所收斂,變成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盤膝在石塊上的白冰,在調養了兩個時辰後,隨著天色大亮,終於是緩緩睜開了雙眸,她站起身來對徐焰說道:“我的傷勢已經完全痊愈,多謝小師弟連夜為我護法了。”


    徐焰聞言,臉上露出一絲輕笑,平靜迴道:“分內之事,既然師姐已無大礙,那我們就趕緊走吧。”


    白冰對此,點了點頭迴道:“好。”


    ……


    在天光大亮後,這片峽穀內,已是恢複了不少光亮,但也正是由於白晝所帶來的清晰視野,才讓徐焰與白冰認識到這條峽穀的距離到底有多長。


    白冰跟著徐焰行走了足足半個時辰,卻依舊不見出口,忍不住開口說道:“沒想到這片靈岩峽穀,竟是如此之長,也不知道昨晚那頭受傷後的搬山猿跑哪去了。”


    說話間,身在她前方的徐焰便停下了腳步,並且還蹲下了身子。他拾起地上一塊沾有著略微血跡的碎石,起身遞給白冰說道:“白師姐不妨看看這塊石子上有什麽。”


    白冰聞言,好奇地接過了這塊碎石,“這是那頭搬山猿留下的血跡?”


    徐焰點了點頭,迴道:“這血跡看起來幹涸的時間還不算太久,其顏色更是充斥著豔麗的鮮血色,應該就是那頭搬山猿所留,看來一路逃竄到這裏後,它終於是無法克製住自己的傷勢了,如果我們沒有走錯山道,估計不久後就能追上它。”


    “那事不宜遲,我們趕緊追吧!”


    又是一刻鍾後。


    正如徐焰預料的那樣,他們開始發現地麵上的血跡,已是開始逐漸增多,甚至在有些位置,已經不再是點點血跡,而是出現了一灘一灘的血跡,但等到在他們在追趕到一處有著一道白瀑垂掛的峽穀中時,他們才發現這一路上都有流淌著的血跡與腳下這條路,皆是戛然而止。


    白冰看著在峽穀前這道攔住去路,由於下了一整晚的暴雨而變的碩大無比,且又被人稱之為大龍湫的瀑布,不禁有些擔憂對徐焰說道:“小師弟,這大龍湫可真是變成一條大龍了,我們直接就這麽衝出去麽?”


    已經猜到搬山猿肯定是穿過了這道瀑布的徐焰,點點頭道:“左右無路,我們既然要去顯聖門,便隻能這麽做了,不過白師姐衝出時還需小心一些。”


    白冰聞言,臉色凝重,但還是自我安慰說道:“白瀑之下多半是水潭,應該不會有事的。”


    隨後,徐焰便不再多言,率先衝向了這道磅礴如龍的巨大瀑布,等到他被漫天落水衝擊到身體上時,他便感覺到自己整個人都如同被近千巨力砸在了身上,讓他忍不住身形一頓,但等到他徹底衝出這道大龍湫的瀑布後,他眼前的世界卻驟然一變。


    來自於烏雲之上的落雨依舊不曾停歇。


    如漫天銀針傾斜而下。


    徐焰掃了一眼身前的茫茫霧海,這才發現自己應該是處在黃毛尖接近於山巔處的位置。不過不等他為眼前的廣袤美景產生什麽感歎,一道渾身濕漉的倩影,便從他身後的白瀑中鑽了出來。


    一如徐焰在第一時間所產生出的反應,本是對這些原始風景見識不多的白冰,不顧身上狼狽,那張俊俏的臉蛋上便露出了一絲震撼之色。


    一盞茶的時間後。


    見身側的徐焰已是從儲物囊中取出一隻竹笠給自己戴上,白冰這才抹了一把自己濕噠噠的俏臉,從滿臉驚歎中迴過神來,她對徐焰開口說道:“沒想到在穿過這道大龍湫後,這裏竟是別有洞天,如此景色便算是在整個五州大陸裏,也算世間罕見了吧。”


    見識過‘大場麵’的徐焰,其實並未有太多震撼,不過他還是順著白冰的意,點了點頭迴道:“嗯,大概是吧!”


    白冰忽然歎了口氣道:“哎,其實也隻有在越危險的環境中,才能保留住這最原始的風景吧。”


    徐焰對此不置可否,沒有多說什麽,隻是笑了笑說道:“走吧,白師姐,我們要去的獨山就在對麵,不過這裏到顯聖門,估計還有著不少距離。”


    同樣已經在左前方,看到那座孤零零矗立在霧海中的巍峨山峰的白冰聞言後,便取出一頂竹笠戴在頭上,跟著徐焰離開了此地。


    離開大龍湫的區域,徐焰二人便隻能沿著山勢繞向左側與獨山接壤的位置,不過不等他們靠近那道所謂的顯聖門,他們在半途中便又停身了下來。


    見到徐焰突然從極為濕滑難行的連山路都算不上的峭壁上停下身來,緊跟在他身後的白冰差點一不注意就撞了上去,不過好在她最後還是及時刹住了腳步,她拍了拍胸口問道:“怎麽了,小師弟?”


    徐焰聽到詢問後,便將自己的身子側開一些,讓出一大片視野給身後的白冰,這才語氣中帶有許許笑意說道:“看來我們的運氣不錯,不僅又遇上了昨晚那頭搬山猿,沒想到它竟然還是守護者。”


    白冰順著徐焰所讓出來的位置睜眼望去,果真在一片崖壁下,見到了昨晚那頭搬山猿,不過此刻的它,模樣看起來卻是相當萎靡,而且可以從它身上明確的感知到,它原本那強勁的修為早已倒退到了隻剩下兩級左右。


    白冰忍不住為此感到有些唏噓,但隨後就將目光從搬山猿的身上移開,這才發現在這片崖壁之下,長著一株青色的小樹。


    這株樹木不算高,大概也就隻有六尺左右,不過很神奇的是,在這顆樹上,竟然長著兩顆如桃子般大小的白色果子,白冰在見到這一幕後,瞬間便在腦海中迴想起了《本草藥經》中關於這種果子的記載,隨即更是反應過來,徐焰之前為何要說這頭搬山猿是守護者了。


    白冰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帶著一股驚訝說道:“那……那是我們要尋找的白果?”


    徐焰對此,笑著點了點迴道:“不錯,那正是白果。藥經中有言:白果樹為雙生樹,但這個‘雙生’並非是指的兩棵樹,而是樹上所長出的果子,每次皆為兩顆,不過有些可惜的是,這兩顆白果距離成熟期估計還要一段時間,但我們在行程上卻已是刻不容緩,等不到它真正成熟了。”


    白冰遲疑片刻後,忽然問道:“那如果等我們從獨山中出來,再去采摘它們呢?”


    徐焰對此,依舊是搖了搖頭,肯定說道:“結果應該相差不大了,這兩顆白果少說還得一旬左右的時間才會成熟,我們距離春獵結束也隻剩八天不到了。”


    白冰無奈地歎了口氣,說道:“那就把它摘了吧,免得到時候被什麽靈獸之類的畜生捷足先登,好在我們此次的任務也隻是尋找到白果即可,宗門並沒有規定它們非得成熟。”


    徐焰不再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見到昨晚將自己弄到如此境地的人類,依舊還是追趕了上來,早早便通過先天嗅覺感知到他們靠近的搬山猿心如死灰。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不能說是它自己太過大意,而是眼前這名人類實在是太狡猾了,要知道,在最後時刻它已經將自己做到極致,才成功避開了對方那轟向自己眼睛的一掌,至於都最後那陰損一劍,則是它完完全全不曾預料到的局麵。


    搬山猿奄奄一息地望著徐焰,鼻間不停地喘著粗氣,此時此刻,它已然沒有餘力再對徐焰進行出擊了,甚至它就是想怒吼都做不到,隻能眼睜睜看著徐焰將自己廝殺無數對手後,才得到的兩顆白果硬生生摘走。


    感受到搬山猿在自己采摘白果時,猛然發間出了一絲沉重的氣息,徐焰卻根本不以為意,他轉身看了一眼已是離死期不遠的搬山猿,沒有再殘忍補上一劍,隻是對白冰說道:“走吧,白師姐!”


    白冰見徐焰並沒有要殺死這頭搬山猿的意思,當即便有些欲言又止,徐焰見她如此,便又開口說道:“搬山猿最珍貴的精華便是其雙眼,而非內丹,可如今這頭搬山猿被我刺破右眼後,其身上的修為便已流失大半,白師姐你就算是完好無損地挖下它的左眼,其作用與價值都不大了,與此在它身上浪費時間,我們還不如早點趕往顯聖門,就讓它在這裏活過最後一段時光吧!”


    最終,白冰還是默認了徐焰的意見,沒有再對這頭搬山猿出手,並直接饒過了它,向最後一關顯聖門走去。


    然而,就當徐焰與白冰從這裏離開不久後,他們並不知道其實在身後,一直都跟著一名衣裳襤褸的年輕弟子。毫無疑問,此人正是之前那殺死嚴子憶的人,不過緊接著,這人就又變成了殺死這頭搬山猿的人。


    挖出搬山猿的左眼後,此人的臉上依舊麵無表情,然後隻是看了一眼前方,便朝著徐焰二人繼續追趕了上去。


    ……


    在登背山區域。


    此刻正有一群年輕弟子徐徐向外圍走去,他們走的速度並不算很快,原因就在於,在他們的隊伍中,正有著一名身受重傷的男弟子。


    這名男弟子在經過漫長的奔波後,終於從昏迷中蘇醒了過來,隻不過因為條件有限,他的傷勢並未有任何好轉,尤其是在他那隻斷臂上,能堪堪製止住傷口上不再繼續流溢出血水,便已是他們能做到的極限。


    最終,隊伍中唯一的一名女弟子,在他們連續趕了四五時辰的路後,終是忍不住對隊伍最前麵的男子開口說道:“大師兄,我們已經連續趕了這麽久的路,必須要停下來休息了,不然就算喬師兄扛得住,青山師兄也要扛不住了。”


    聽到穀雪青的話後,走在最前麵的陳青河,當即便停身下來,對身後的三人說道:“好吧,那我們就先休息半個時辰,然後再繼續趕路。”


    隨即,陳青河見到那在喬木背上被輕輕放下來休息、卻始終一臉煞白的陳青山,這才恍然想起徐焰臨走前交給他的那隻儲物囊,以及對方當時所跟他說的話,他沒有絲毫遲疑,直接便打開了儲物囊,但等到他將自己的感知集中到儲物囊中後,他的臉色卻猛然一驚。


    穀雪青察覺到陳青河臉上的異樣,便開口問道:“大師兄,你怎麽了?”


    陳青河聞言後,趕緊平複下了自己臉上的震驚,然後取出徐焰留給他的兩瓶丹藥,口中則是迴道:“沒……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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