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名秋字派內門弟子用自己的性命牽扯住吳浩片刻,徐焰便已經在須臾間飛奔出去數十丈,他一把抱起那身受重傷,倒在密林叢中早已不省人事的白冰,然後任意選擇了一個方向,快速離去。


    有白冰拖累在身,徐焰斷然不可能再留下來繼續與吳浩對戰,畢竟前者此刻已經身受危機,若是再這般拖延下去,保不齊他真就會衍生出什麽性命之憂。


    對於背上這名白冰,徐焰之前在密林中潛伏時,便已完全聽到了後者與在場的周氏子弟以及吳浩之間的對話,結合著自己先前從他口中親口得來的信息,此時此刻,終於是確定了他的身份。


    毫無疑問,白冰正是來自於望川城中四大家族中的白家。


    對於世間的普通人而言,望川城白家再如何盛名在外,也不過隻是靈州境內聲望較高的四大門閥之一,並沒有太多值得關注的地方,可對於同處在百山祖中的‘山上人’而言,它便蘊含著更深一層的意義了,那就是白家,一如同城的周家在支持著雲蘭宗,吳家在支持著辰陽宗一樣,他們亦是通過在世俗中所獲取到的雄厚財力及人力,在源源不斷支撐著那座建立在飛岩嶺上的白鶴劍莊,以確保他們可以不停地運轉下去。


    至於他們這些大門閥為何都要這麽做?答案顯而易見,那便是在五州大陸裏,作為一個頂級門閥,他們都深知,若是沒有實力雄厚的修行宗派作為立足之根本,那麽家族便很難長久的傳承下去。


    大周王朝以武治國,當今天子更是尤其重視在五州境內,六大宗門在修行一途上對本土人才的挖掘與培養,這在山上人的心中,更是眾所周知的事,因此,這些頂級門閥之家,在本就擁有這個資格、且可以觸及到這一層領域的基礎上,自然而然也就無法避開這種立世之根本。久而久之的,在靈州的第一大郡城,甚至是在其它四州的大城中,也便有了各大家族紛紛投入大量精力去經營修行宗門的現象。


    當然,類似於這種級別的秘辛,僅憑徐焰自己,原本並沒有渠道與機會去了結的如此清楚詳細。他之所以會知曉這些,毫無疑問乃是他的那位師傅趙白蓮,曾跟他私下透露過這些事跡。雖說後者並未特別詳細的與他點破其中的內幕,可隨著這場百山春獵不斷在進行,很多真相也就順其自然的一一浮出了水麵。


    徐焰雖然一路上背著白冰,但他腳下的速度並未有絲毫減緩,隻是為了不過分顛簸後者的身體,他便相對的選擇了一些平緩的山路不斷前行。


    看著徐焰在帶著自己不停繞圈子,且徹底從自己的視野中緩緩消失不見,硬生生追擊了前者半個多時辰的吳浩,終究是不得不放棄繼續追擊下去,因為他的長途奔跑速度相較於徐焰,哪怕是對方此刻還背著另一個人在前行,他依舊不是其對手。


    吳浩麵色鐵青地看著徐焰最終消失在了遠處的森林中,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心中則是不斷悔恨,為什麽自己之前不挑幾部可以增進奔跑速度的武道典籍加以修煉,不然也不至於像現在這般,竟被那比自己修為還低上一品的雜碎,給硬生生從眼皮底下逃走了兩次。


    “徐……焰!”


    吳浩咬牙切齒擠出這兩個字眼,臉上那雙濃眉大眼中,則是閃過了一股無比濃烈的殺意。


    “我倒要看看你能逃跑掉幾次!”


    ……


    感知到自己終於是徹底甩開了那名吳浩,背著白冰跑了已經不知道多少路途的徐焰忍不住鬆了口氣,不過他雖然是一直在不停的倉皇奔跑,但始終沒有進入到獨山的範圍。


    幾經周轉之下,徐焰背著白冰,最終在一片極為靠近獨山範圍的崖壁前停了下來。


    這是一片光禿禿的崖壁,上麵沒有生長出任何的草木,因此整體環境看起來十分空曠,視野方麵則是一覽無遺。若是有人或者靈獸什麽的想接近此地,那麽徐焰在極遠處就能清楚看見,另外,在這片崖壁之前,還有一條溪水平緩流過,這對需要治療傷勢的白冰來說,無疑是最適合的停歇點了。


    徐焰背著白冰來到了一塊看起來還算平坦的岩石上,這塊岩石不僅連接著他身後的整片崖壁,同時也有一部分延伸到了眼前的溪水中。


    徐焰將昏迷的白冰從背上輕輕放下,又將後者的身體在岩石上攤平,然後他才感覺到對方沾染在自己後背上的血跡,早已是讓自己的長袍,變得一片黏稠。


    徐焰苦笑著率先脫下了自己身上盡是血跡的長袍,因為這種被血水沾染後的粘稠感,讓他實在是有些不大舒服,隨後他將自己的長袍丟到溪水中用一塊石塊給壓住,任由這些來自於山間的淙淙山泉,給它來一次純天然的洗滌,緊接著,他自己亦是跳入到溪水中,匆匆忙忙的清洗了一番,這才走迴岸上打量起眼前的白冰來。


    此刻的白冰,身上狀況已是差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幾乎就要趕上之前的邱元錦了。


    在他臉上,毫無血色,呈現出了一種十分病態的蒼白色,但在他的胸前,卻又有著一道無比恐怖的劍傷,從他的左胸口位置,橫穿直下,一直蔓延到了肚臍眼,宛若是那周鈺在他的胸前,硬生生劈砍出了一道溝壑。


    在劍傷之上,皆是猩紅的血跡,有一些在徐焰背著他奔跑的過程中,就已經被空氣中的微風給吹的幹涸。


    徐焰輕輕歎了口氣,其實除了這道劍傷外,白冰身上所遭受到的內傷,其實要更加嚴重的多,因為那來自於正六品境界的吳浩所轟出的兩拳,對他這種劍修來說,無疑是屬於真正的致命傷。


    不過話雖如此,若後者最後不被他與吳浩對轟出來的那股氣浪給席卷中的話,或許對方的傷勢,還不至於嚴重到這個地步。


    徐焰蹲下身子,先是粗略地檢查了一遍對方身體上的大致傷勢,在有了一定了解後,就不再遲疑,直接從儲物囊中取出了那把幾乎是萬能的鋒利匕首,然後割開了束縛在對方身上的破爛長袍。


    在整個過程中,徐焰的動作都保持地相當輕柔與嫻熟,力道上亦是控製的恰到好處,絕不會讓白冰的傷勢被輕易觸碰到。


    徐焰從白冰的胸口處,將對方的長袍給分割開,然後又輕輕將長袍往兩邊翻開,他想仔細看看這道劍傷的具體情況,但就當他翻開了後者的長袍後,卻愕然發現,白冰竟然在自己的身上,纏上了一圈又一圈看起來相當厚實的抹胸,這不禁讓徐焰整個人都是一怔。


    見到這樣一幕,徐焰的心中直接便聯想起了對方先前所給他留下的諸多印象,這才有了一種恍然大悟之感,但緊接著,他的臉上就轉變成了苦笑。


    “沒想到你竟然是一名女子。”


    徐焰十分鬱悶地搖了搖頭,在心裏自語一聲。


    沒有絲毫辦法,既然已經得知對方是女子,他便隻能輕輕扶起對方的身體,讓對方倚靠在自己身上,然後再伸手解開她的抹胸。


    一圈又一圈足足環繞了五六次,才徹底解下對方這層最後的防禦,露出了她原始的麵貌。


    不同於之前在蔡珍靖身上所看到的旖旎景色,在白冰此刻的胸前,首先吸引徐焰注意力的,不是春色,而是那道看起來淩厲而又恐怖的劍傷。


    徐焰用打濕後的布縷,輕輕拭擦幹淨對方流溢在傷口之外的多餘的血漬,這才看清楚這道劍傷的具體情況,隨後他忍不住為此鬆了口氣。這道傷口不算太深,基本沒傷到她的肋骨,隻是被破開了胸前的皮肉,事實果真如徐焰預想的一樣,她真正的傷勢,還是來自於嚴重的內傷。


    從儲物囊中取出最後三顆複原丹,一一給白冰服下,徐焰便算是徹底彈盡糧絕,但顯然,這點丹藥根本不足矣治好她的傷勢。若不是之前被吳浩逼的太緊,他本想順走邱元錦的儲物囊,但很可惜,還是沒來得及。


    逼不得已下,徐焰隻能再次割開自己手腕,用自己的血液滴在對方的傷口上,等差不多放出去足足一瓷碗後,才停下了動作。


    這一碗精血,比之他給邱元錦的那些,無疑要更加精純的多,因此在效果上,自然也要好的多。


    僅僅隻是過去了大概一刻鍾的時間,白冰胸口上的劍傷,便有了愈合的跡象。徐焰見狀,了解到她傷口上應該不會再流出血水後,便從她的儲物囊中尋找出了一套幹淨的衣物給她套上。至於抹胸,他卻是沒有主動再幫她纏上,這種東西,本身的穿戴難度就不小,難免會讓他的手觸碰到她那比起蔡珍靖來,也不遑多讓的飽滿地方,徐焰並非好色之徒,故而隻能等她自己醒來後,自行穿戴了。


    於是,徐焰處理好她的傷勢,給她套上長袍遮掩住了她絕美的身體後,便起身離開了原地,不過他並未走出去太遠,畢竟這裏可是靈獸山脈,若是走的太遠,指不定就會發生什麽不可控的意外。


    徐焰用自己的神識感知著附近,試圖想獵捕幾隻小動物之類填填肚子,隨後卻什麽也沒發現,當即忍不住自嘲想到,在如此境地,又哪裏會生存著什麽尋常可見的弱小生物?


    ……


    時間過去的飛快。


    轉眼間就過去了差不多三個時辰,直接從上午的巳時臨近到了酉時。


    算算日子,現在已經是步入了四月,具體時段應該是立夏時分,步入了夏天後,天色自然也就不會再如春季時黑的那麽快。


    夕陽如火。


    金色的光線照射在這片寂靜與危險並存的山川中,留下了無數陰影,同時它也照射在了靜坐在白冰身旁的徐焰身上,將他的影子拖得長長的。


    自打春獵開始至今,已經過去了二十天,但參加了此次春獵的所有人,無疑都處在一種高度緊張與謹慎並存的情緒當中,像徐焰此刻這樣出現的極為難得的空閑時光,可以說根本沒有,因此,這不禁也讓徐焰覺得,自己還真是有些不適應。


    他轉頭看了一眼依舊還在沉睡中的白冰,自從知道她是女子後,他就再也不能覺得她是一位相貌清秀的公子哥了,因為她根本就是一位比起蔡珍靖還要美貌三分的女子嘛。


    似乎是感覺到徐焰正在注視著自己,在沉睡了足足三個時辰加兩刻鍾後的白冰,那雙極為好看的眸子終於是動了動,不過在睜眼後,她發現出現在自己視野裏的竟是滿滿的金黃色光線,便又有些承受不住似的閉上了眼睛,同時在她這樣絕美的容顏上,還露出了一絲絲的痛苦之色。


    徐焰自然意識到了她此刻的反應,考慮到她現在應該還起不了身,便挪了挪自己的身體,替她擋住了所有光線,隨後,白冰才又緩緩睜開了雙眼。


    徐焰看著她睜開的眼睛,心中卻忍不住為之一震,這當然不是在驚歎她的美貌,而是在這一刻間,他終於尋找到了那個困惑他已久的答案。


    在之前,徐焰總覺得她這雙眼睛像極了某個他認識的人,但卻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現在結合她作為女子的身份後,他終是豁然開朗,原來白冰這雙眼睛,和那雙他見了足足三年,卻依舊覺得如山泉般清澈幹淨的眸子如出一轍,隻不過之前的他,由於彼此性別不同,始終沒敢往那方麵想。


    見到白冰虛弱地看著自己,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徐焰率先搶過了她的話語,語氣平靜說道:“有什麽話,等你身體好一些後再說吧,既然你已經醒了,就試著去煉化體內的藥力,隻可惜我隻有三顆複原丹了,不過聊勝於無。”


    白冰聞言,便立刻控製著心神感知了一番自己的體內,隨即便察覺到果真在自己的體內,多了三道來自於複原丹的氣息。


    她對徐焰微微點了點頭,隨後就不再遲疑,開始煉化起這些藥力。


    直到半個時辰後,夕陽完全沉入西山,等夜幕即將降臨時,她才煉化完這些藥力,而這時,她終於是能夠做出一些簡易的動作了。


    她對這位背對著她的徐焰,輕聲開口說道:“小師弟,能不能幫我把我的儲物囊遞給我。”


    徐焰聽到這聲清脆悅耳、卻不再故意假裝出男聲的聲音,微微一愣,但沒有遲疑,直接就幫她將儲物囊遞給了她。


    白冰伸手接過儲物囊,便欲起身,不過見她十分困難的樣子,徐焰便又上前給她搭了把手,將她輕輕扶起,白冰對此,輕聲道了聲謝,隨後便從儲物囊中取出了一隻瓷瓶,並倒出了一粒丹藥。


    感受到這股已是無比熟悉的丹藥氣息,徐焰沒有過多反應,反而是白冰對此露出了一絲無奈,她遲疑片刻後,才轉頭對徐焰說道:“小師弟,等我服下這顆丹藥後,就勞煩你幫我護法了,可能這需要一整晚的時間。”


    徐焰對此,點了點頭,簡短說道:“好。”


    見對方答應下來,白冰便不再遲疑,直接將丹藥吞入了腹中。


    ……


    一夜無話。


    一如之前答應對方的那樣,徐焰除了抽空在附近生起了一座火堆外,便始終守護在她的身邊,直到第二日天光大亮後,盤坐調息了一整夜的白冰,才終於有了一絲動靜。


    已經徹底吸收完藥效的白冰,霍然睜開了自己那雙緊閉的眸子,坐在她身側的徐焰見到這一幕,側目望去,便見到在她的雙眸中竟是充滿了紫色,宛若在這一刹那間,她的眼睛變成了一對泛光的紫瞳。


    緊接著,一股淩厲而又強大的氣息,從白冰的身上驟然升起。


    徐焰清晰地感覺到,她的劍道修為在節節攀升,直接就超越了她原有的境界,達到了五層樓,直至在五層樓的後期時,才停了下來。


    然而,白冰在感覺到自己的修為提升了整整一個境界後,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因為這顆丹藥,本是她準備給自己衝擊上三境時使用的,可現在她卻不得不提前服用它。


    當然,這本是實屬於無奈之舉,隻是依舊讓她有些難以釋懷罷了。


    白冰站起身後,對徐焰說道:“小師弟,能不能再給我一點兒時間,等我會向你解釋清楚的。”


    徐焰聞此,沒有任何表示,直接轉身背對著她,緩緩離開了原地。


    白冰見他離去,輕輕歎了口氣,隨後就在原地直接脫去了長袍。


    源自於辰時的暖暖的朝陽,照耀在這道如羊脂玉般潔白無暇的身軀上,閃閃發光,隨後這名渾身赤裸的女子,便開始按照她這差不多維持了十年之久的習慣,取出了一縷嶄新的抹胸,將自己身上的那原始的靚麗風景,一點一點包裹住。


    而在這整個過程後,已經漸漸遠去的徐焰,始終沒有迴頭哪怕偷瞄一眼。


    一刻鍾後。


    又恢複了以往公子哥模樣的白冰,來到了徐焰的麵前,但不等她主動開口,徐焰便直言問道:“我隻有一個問題,紅雀與你,是什麽關係!”


    聽到是這個問題,白冰無疑有些驚異,不過她沒有做任何隱瞞,直言迴道:“她……是我的表妹。”


    徐焰得到答案後,隻是點了點頭,迴道:“嗯,我知道了。”


    隨後,他便徑直向前方走去,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再提及到任何關於白冰本人的問題,甚至就連救下她這件事,也像是從來不曾發生過一樣。


    白冰神色複雜地看著他的背影,心中一番猶豫後,最終還是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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