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客氣了。”王庸微微拱手。


    他是英朗的師父,跟英朗父親算是平輩,按照華夏禮儀卻是不能行鞠躬之禮。


    “裏麵請。”英朗父親示意王庸入內。


    一行人走入客廳。


    踩在地毯上,可以感受到猶如雲裏霧裏的綿軟感,地毯上的花紋細節清晰可見,可知這張地毯絕對價值不菲。


    眾人依次落座,除了英朗父親之外,還有英家一眾成員。多是英朗的叔伯之輩,總計七個人。


    隻是這些人看向王庸的眼神可就沒有英朗父親這般尊重,而是帶著挑剔懷疑的神色。


    在東洋,表麵上人與人之間彬彬有禮,但是上司看待下屬、上層看待底層,眼神是決然不同的。東洋其實比華夏的秩序等級更為森嚴,以下克上是一種嚴重挑釁。像是公司高層訓斥基層員工如訓狗一般,經常可見。


    英朗這些叔伯看王庸的眼神就是如此。


    王庸心中明白,卻也隻是心中哂笑一聲,並不想理睬。


    “王老師,英朗的事情您也聽說了。其實我是不想讓英朗麻煩您的,畢竟這是我們英家的家事。但是對方出動了國家神道令,這就讓我有些無能為力了……”英朗父親開門見山道。


    “國家神道令?”王庸詫異的重複一遍。


    這種東西可是二戰時期東洋當局的遺留物啊!那時候國家神道社簽發的指令,就叫做國家神道令。許多神官受了國家神道社的號召,以神靈的名義動員人民參軍。


    當時的東洋軍隊動不動就“玉碎”,就有著這樣的原因。東洋一首軍歌裏就有“丈夫玉碎恥瓦全”的話,可見當時這些軍人的中毒之深。


    而現在國家神道社已經被鏟除,怎麽可能還簽發國家神道令下來呢?


    似乎看出王庸疑問,英朗父親解釋:“起初我也不信,畢竟國家神道社都不存在了,國家神道令怎麽可能還有。但是我托人打聽之後才知曉,原來這次的國家神道令是從皇室流出的,而且政府高層明明知道卻默不作聲,可見他們也是支持的。這背後的原因不禁讓人細思極恐,這也是我感到無能為力的原因所在。”


    “東洋皇室麽?他們作為曾經的國家神道社的統領者,確實能夠簽發這種東西。隻是如今今非昔比,皇室的權力早就被嚴重削弱,對於時政的影響力沒有那麽大了。他們為什麽要簽發這種東西呢?而且僅僅為了一個英朗?我不懂。”


    英朗父親歎口氣:“我也不懂,但是二戰時期東洋當局同樣有類似舉動。當時就曾以國家神道令的名義征用了一批年輕人,這些人無不是棟梁之才,當時宣稱這些人是神靈選定的氏子,要代替神靈行走人間,執行神靈的意圖。可後來,這些人再也沒有出現,哪怕陣亡的消息都沒傳來,好像完全從人間蒸發了一樣。我擔心英朗他也會遇見同類事情……”


    英朗父親還沒說完,英朗一個叔叔忽然張口道:“大哥,你多慮了。現在是什麽年代?怎麽可能再發生無端讓一個成年人消失的事情?我看這件事是好事,隻要英朗進入神社本廳,咱們英家就可以藉此在江戶站穩腳跟。琉球這種偏遠地方,總是比不得江戶那種國家中心的……”


    其餘幾個叔伯雖然沒說話,但也目光閃爍,可見或多或少對此持讚同態度。


    犧牲一個英朗,收獲東洋最大組織神社本廳的善意,劃算的很。要知道多少家族求而不得,現在天上掉餡餅到了英家頭上,還不趕緊接住,竟然猶豫?簡直不可理喻嘛!


    英朗聽到叔叔的話,當即反駁道:“二叔,我的理想是學武,光複我英家唐手!而不是當什麽氏子,更不想對著一尊幹癟癟的神像枯坐一輩子!”


    “英朗,這你就有所不知了。你進了神社本廳一樣可以習武,那位山田見一理事大人同樣武功高深莫測,我曾親眼見他練武之時一掌劈斷一棵楓樹。他來教你,肯定比什麽外人來教強多了!早先你拜師的時候我就不同意,現在好了,平白惹出這麽多麻煩。你還請來外人來到家中,要是被山田見一大人知曉,怕是咱們整個英家都要遭難!依我看,你盡快買一張返程機票給這位王先生才是正事……”


    英朗二叔話裏夾槍帶棍,把王庸一頓暗貶。


    英朗父親跟英朗不由麵色尷尬,生怕王庸生氣。


    看看王庸,卻見王庸風輕雲淡,隻是意味深長的看了英朗二叔一眼。


    從英朗二叔話裏流露出的信息,山田見一應該是一個宗教修行的高手。一掌劈斷一棵楓樹,雖然不知道粗細,但是體力一定驚人。


    神社本廳裏有這樣的高手,王庸倒是一點也不意外。統理八萬多個神社的組織,要是沒有高手坐鎮,王庸才意外呢。


    隻是他們在自家地頭作威作福也就罷了,竟然把手伸到了王庸頭上,那就好日子到此為止。


    眼看氣氛有些不對,英朗父親趕緊打圓場:“王老師遠道而來想必也累了,要不您先進房休息,等到晚宴之時再請您出來。”


    英朗也衝王庸使眼色。


    王庸當即點點頭,站起身走向英家為王庸安排的後院客房。


    英朗二叔看著王庸背影,嘴唇微動輕輕說出一句話:“得罪神社本廳,不知死活!”


    客房內。


    英朗跪坐在地上,道:“師父,還有您讓我查的那件事情。那個鄭容當初從東洋下了飛機,就被一個神官模樣的人接走了,東洋所有神社都在神社本廳的控製之下。想來從他們身上應該能夠得到一些線索。”


    “神社嗎?倒是預料之中,東洋能夠讓鄭容起死迴生的人,也就神道中人了。”王庸道。


    “既然如此,我就順藤摸瓜。正好順著山田見一這條線,揪出鄭容的下落。好了,我先休息一會,你也累一天了,也去休息吧。”


    王庸揮手讓英朗出去。


    英朗起身退出房間。


    而別墅另外一間房裏,英朗二叔以及英朗父親等人正圍坐在一起,召開一個家庭私密會議。


    “大哥,你不要優柔寡斷了!我們是對抗不過神社本廳的!不瞞你說,我前段時間跟山田見一有過接觸,從他口中得知這次國家神道令雖然名義上由皇室簽發,但是實際上是一位蘇醒的神靈頒布的!”


    “什麽?”聽到這個消息,英朗父親著實震驚了一下。


    外人或許不知,但是身處東洋社會高層的人卻是知道,這個國家最可怕的力量不在於警視廳,不在於社團,不在於軍隊,而在於這些年已經被人逐漸淡忘的神社。


    神社在東洋發展了千年之久,一直以來都是東洋最大的宗教組織。也許幕府家族會凋零,但是隻要神道信仰存在一天,神社就永遠存在。這千年的發展裏,積攢下來的勢力有多大?


    可以說東洋政府以及各界財閥內部,都跟神社有盤根錯節的關係。


    在東洋這個尊卑地位異常森嚴的國度,這就是不可打破的壁壘。普通人哪怕再努力,也不可能打破神社的這種統治地位。


    除非東洋像是華夏曾經那樣,來一次大的清洗。


    可這根本就不可能。從東洋直到現在仍然保留皇室製度就可以看出,這個國家缺乏從高層變革的勇氣。世家門閥的高牆遠遠比其他國家更為堅固。


    神社的恐怖也就被遮擋在了高牆之內,隻有到達了那一個層次,才能看到裏麵猙獰嶙峋的龐然大物。


    “我記得上次神靈借著神官之口頒布神諭,還是二戰期間。難道這次又要有大事情發生?”英朗父親麵色焦慮,更加為英朗的前途擔憂了。


    “不管有沒有大事發生,總之從中可以看出這次國家神道令的來源有多麽的不可抗拒。我們總不能對抗一位神靈吧?哪怕我們並不相信神靈的存在,但是神社本廳的人相信啊!他們會瘋了一樣執行神諭,而阻擋他們的人,必然會遭受他們可怕的報複。大哥,我們也很疼愛英朗,但是比起整個英家來,孰輕孰重,你應該清楚啊!再者,山田見一向我保證,這次對於英朗來說絕對百利無害。是時候做出決斷了!”英朗二叔跪在地上,頭幾乎垂到膝蓋,用極為鄭重的禮節懇請道。


    英朗父親忽然若有所思的看向英朗二叔:“你恐怕早就得到山田見一的指示了吧?他想怎麽做?”


    “大哥不愧是家主,什麽都瞞不過您!山田大人其實並未返迴江戶,而是滯留在琉球八社的神社之中。他早就料到英朗會請王庸過來,所以一直在守株待兔。”英朗二叔一邊說著,一邊從懷裏摸出一枝香。


    “這是山田大人給我的神魂香,這種神魂香是神社特製的,對於王庸這種高手有著特殊作用。隻要吸入一口,登時就渾身無力,任人宰割。屆時我們就能用王庸當做祭禮,奉獻給山田大人了!”


    英朗父親看著那支從外表上根本看不出特殊之處的神魂香,陷入了猶豫之中。


    “此事容我想想,畢竟王庸是英朗師父,也是知名人物。他若在我們英家出事,我們必然會承受國際上的輿論壓力。在我想好之前,你們切莫輕舉妄動。”


    英朗父親說完,懷著深深的憂慮,離開了。


    而英朗二叔臉上閃過一抹遺憾之色,陰森森道:“對不起了大哥,我已經給過你一次機會。本來我對於英家家主之位沒有什麽想法,但是你逼著我連你一塊做掉!也罷,英家在你這種人的領導下不會有前途的。就讓你跟那個王庸,一塊去地獄作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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