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飯,在安然的一再叮囑中,王庸迴到了家中。


    本來按照計劃王庸是要睡覺休息的。


    可是躺在床上的王庸怎麽都睡不著。他忽然又有了當初第一次參加任務時候的感覺。


    焦慮。


    當時王庸奉命參與一次邊境毒販圍剿行動,在東南的森林裏不停穿行,每一聲風吹草動都讓他心驚膽顫。就害怕是藏在暗處的毒販,害怕那裏會突然噴出一條火舌或者飛出一顆手雷。


    直到那次任務執行完畢一周,王庸還時常想起那種感覺。後來隨著時間推移,經曆的生死變多,他才習以為常。


    沒想到退役後的今天,竟然又有了那種久違的感覺。


    王庸就像是一個初上戰場的新兵,既擔憂又興奮。難以言喻的感覺讓王庸心中好似有一根刺,刺得又痛又癢,一直蔓延開來,遍布全身。


    “這種狀態可不行!”王庸一下坐起身,自言自語道。


    他明白,這是因為自己心裏沒底。終究還是對姚星元畏懼了。


    姚星元就像是一座大山,橫亙在王庸麵前。這座大山不是讓王庸選擇是否翻過它,而是直接不打招唿就碾壓了過來。


    王庸不是孫猴子,不可能被大山壓上五百年還沒事。王庸隻會被壓死。


    “對了,或許可以找葉核桃討教點方法。”想到孫猴子,王庸驀然想到了葉核桃。


    那個高深似海的女人或許能給自己指點條路?


    說做就做,王庸找葉玄同要來了葉核桃的手機號。


    幸運的是,葉核桃還沒迴山上閉關。不然王庸鐵定打不通她的電話。


    “誰?”葉核桃的詢問簡單幹脆,假如對麵出現的是一個她不喜歡的聲音,會立即掛電話,不帶任何猶豫跟解釋。


    “我,王庸。”


    “是你?”葉核桃的情緒明顯有點變化,有些意外又有些不耐。


    從遇見王庸開始,王庸就沒給她留下過什麽好印象。要是還對王庸客客氣氣的,那才見鬼了。


    “我遇見坎了,求你指教。”王庸態度放的足夠低,生怕引起葉核桃不滿。


    葉核桃有些驚訝,聲調明顯變高:“這世界上還有能讓你過不去的坎?不能吧。耍點什麽無賴手段不就過了?”


    這話卻是揶揄成分居多。


    王庸迴答的卻一本正經:“有些事情可以難得糊塗,有些事情卻注定躲不開。姚星元你知道嗎?我打死了他徒弟,他約我三天後打一場生死賽。”


    “什麽?”


    聽到王庸的話,葉核桃是真的嚇了一跳。


    “你瘋了?你怎麽會惹上他的?姚星元這人可是意拳的正宗傳人,從王薌齋那一輩實打實傳下來的!不是江湖上吹噓起來的假大師!你招惹他不等於找死?”


    王薌齋是解放前的國術宗師,正是他將形意拳跟少林心意拳雜糅,去蕪存菁,最終創造出了實戰第一的意拳。


    他首先挑破了傳統國術的套路理論,主張國術以實戰為準。甚至還提出打架就得跟潑婦罵街一樣,拿出無畏的精神來。也被人蔑稱為“流氓拳”。


    而他的戰績也讓人心生仰望,在那個年代凡是跟王薌齋交過手的,幾乎都沒能贏他。後來東洋侵華期間,多名東洋軍官上門挑戰,無一例外都敗在他手裏。還有一個軍官懷疑王薌齋用的法術,用雞血畫了個圈框住王薌齋,結果王薌齋連圈都沒出,就將那軍官打敗了。以至於現在王薌齋在東洋武術界還是一個神一般的存在。


    而葉核桃之所以說姚星元是正宗傳人,是因為姚星元的父親便是王薌齋的弟子。姚星元的拳法也就從父親那裏完完整整傳下來,沒有一點的遺漏跟保留。


    這種人才是真正的練家子高手,是真正有功夫的人。


    王庸這種半路出家的大頭兵,怎麽可能打得過姚星元?


    王庸就像是早知道葉核桃會這麽說一般,他隻是淡淡問道:“姚星元到沒到化境?”


    葉核桃先是一滯,立馬就罵上了:“化你個大頭鬼!你以為化境是大白菜,人人都能到啊!雖然我沒跟他交過手,但是據我推測頂多也就是暗勁二重。”


    王庸一笑:“既然沒到化境,那就說明我還是有一線機會的嘛。現在隻需要你幫我參謀下這一線生機在哪,我就能創造一個傳說了。”


    葉核桃被王庸的天真打敗了。明勁再巔峰,也是明勁,跟暗勁二重還差著十萬八千裏的距離呢。王庸妄想圖謀那一線生機,又可知道那一線生機基本相當於沒有?


    “看在我哥哥的份上,我勸你一句放棄吧。丟臉總比丟了性命好。”葉核桃語氣嚴肅的道。


    “謝謝,不過我還是想當一迴莽夫。暴虎馮河,死而無悔。”王庸婉言拒絕了葉核桃的建議。


    孔子說“暴虎馮河,死而無悔者,吾不與也。必也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者也”。空手跟老虎搏鬥,徒步躺過河流,這種人雖然很勇敢,可是做事缺少謀劃,孔子不會與這種人共事。


    王庸一直以來也是遵循這個準則,盡量謀定而後動。隻是今天他卻要反其道而行之,準備莽撞一迴。


    不是王庸忘記了聖人的教誨,而是因為聽從教誨也要區分環境。現在的王庸根本就是已經被趕上了山,遇見了老虎。這種絕境下不爆發出“暴虎馮河”的勇氣來,還能怎樣?


    葉核桃搖搖頭,本來不想再勸說王庸,直接掛掉電話的。


    畢竟她跟王庸也不熟,王庸生死與她無關。


    隻是在掛斷的瞬間,不知為什麽她心裏一動,終究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你確實有一線生機,不過要往死裏去尋。”


    “什麽意思?”王庸眉頭一皺,不解的問。


    “我師父曾經說過一句話,一頭紮進冥府見玄關,方知我命由我不由天。當初我不懂,我問師父這句話什麽意思。他笑著對我說,等我將來遇見明知是死卻不得不去死的時候,就明白了。可惜我還沒遇見,倒是跟你現在的情形有些類似。或許你能從這句話裏感悟到些什麽。”葉核桃略微猶豫,接著說道。


    這算是悟空山人的一句偈語,帶著俚語式的粗糙。但是細細深究意思,卻又晦澀不明,難以讓人理解。


    “一頭紮進冥府見玄關,方知我命由我不由天。”王庸重複一遍,也是無從參悟。


    按理說悟空山人不會打一些沒緣由的機鋒,既然這話是對葉核桃說的,那應該十有**是指練功中遇到的一些門坎。


    “我能跟你說的也就這些。意拳本身就出自形意,你功夫雜,真要用什麽五花八門的招式對付姚星元,未必有效。以我之見你倒是可以專注練習一下郭雲深的成名絕技。畢竟郭雲深是意拳創始人王薌齋的師父,總是有些道行的。”


    葉核桃給出一個明確的建議,然後就掛斷了電話。


    王庸則拿著手機,有些呆愣。


    郭雲深的成名絕技是半步崩拳。當年郭雲深因鏟除惡霸,犯了人命官司,被關進監牢。他於牢中仍不忘練功,由於項上有枷,腳上鐵銬的緣故,練就了隻能邁出半步的絕技——半步崩拳,所以,後來郭雲深名揚大江南北,以“半步崩拳打遍天下”而著稱。


    據記載郭雲深的半步崩拳以爆發力取勝,不管你的體重多少,防禦力多強,是否練過鐵布衫等等,一律一拳擊飛。還有郭的崩拳已經到了隻要接觸一點點,就可以擊飛壯漢的地步,這個爆發力已經超過功夫明星李曉龍很多了。這純粹是一股內家勁的爆發。


    葉核桃讓王庸針對性練習一下半步崩拳,倒是有些道理。因為昔年縱橫天下的王薌齋到死都沒說他跟郭雲深交手是什麽結果。裏麵大概有一部分師徒的因素,恐怕也有王薌齋並無把握的緣由。


    “隻是悟空山人那句偈語又是什麽意思?真是傷腦筋,這些個老輩人總喜歡玩這些。不打個機鋒就顯得不夠裝比似的。”王庸腹誹道。


    與葉核桃一番交談,王庸之前的焦慮情緒倒是去除不少。有了思路,哪怕隻是一點,王庸心裏也能安定一些。怕就怕的是一無所知的恐懼,就跟當年他在叢林裏風聲鶴唳一樣。


    “多想無益,不如睡覺!”王庸說著,索性躺倒在床上,毯子一蒙頭,睡了過去。


    這一覺,不知道睡了多久。夢裏王庸大腦高速運轉,經曆過的那些場景走馬燈似的一個個襲來,讓他腦子都要炸了。


    心裏明明知道這是做夢,就是清醒不過來。大腦皮層反而愈加活躍,讓他有種身不由己的疲憊感。


    終於,一聲響亮的鬧鈴將王庸驚醒。


    王庸滿頭大汗坐起,摸出手機一看,卻是已經傍晚六點多了,馬上就到了給鍾心家教的時間。


    顧不得迴憶夢境,王庸匆匆衝個澡,套上衣服就往門外衝去。


    緊趕慢趕,終於趕到了天舍燕園。


    一走進鍾心家,卻是隻有鍾心跟管家在家。鍾意最近一直忙著公司的事情,迴家很晚。鍾南橋卻是在家呆了沒半月,又飛迴美國處理公司事務去了。


    推門進去,卻見鍾心竟然出奇的在主動學習,背誦著一張試題。


    側耳一聽,試題內容不是別的,正是王庸發給蘇煙的那些重點題目。


    顯然鍾心想多掌握幾道題,以待明天加分比賽的時候獲得個好成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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