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門,中央直屬的司法機構,它不同於一般的衙門,而是由皇帝直接委任門主,也就是總負責人。古樸莊嚴的黑色銅製高門上“軒轅門”三個同色係的漆黑大字給人一種不可侵犯的神聖感,門兩旁分別立著一座雄獅和猛虎的抱鼓石,張牙舞爪,不怒自威。

    據說隻要是都城衙門束手無策的案件,都會直接交由軒轅門處理,所以說,一般的雞鳴狗盜軒轅門是不會接收的,這杜韻靈之死一定有什麽蹊蹺,否則周凜不會扣著屍體不放。我帶著重重疑慮由門口的衙役領了進去。

    “皓雪,你脖子怎麽了?”在我身側走著的念嬌忽然探頭過來看著我的脖子道。

    我一驚,下意識的捂住脖子,今早出門的時候太匆忙,隨便挑了一件高領的衣服,沒想到還是被念嬌眼尖的發現了。一想到這裏,就對小王八蛋咬牙切齒。這王八羔子不要再被我看見,不然見一次扁一次!打成他爹都不認識!

    我掩飾道:“嗬嗬,沒什麽,昨天……不小心給肉丸子咬的。”

    “啊?我看看傷著哪了,我還以為你昨晚從樹上掉下來摔的,當時見你哭得那麽傷心,這肉丸子也真是的,這次得把它吊個三天三夜,不然它老不長記性。”念嬌詫異的順手就要掀開我的領子查看,我急忙躲開說道:“快進去吧,別耽誤功夫了。”

    我有些慌亂的別開頭,卻看見身側的雅琪用那種受傷的眼神深深的注視著我,我趕緊轉過頭隨便找個話題問帶路的衙役。想起剛才讓他在府裏跟瓔瓔一起陪著萱彤,他死活不幹,陰沉沉的硬是要跟著我出來。

    我歎了一聲,甩甩頭把私心雜念暫時丟一邊,隨衙役走進大堂。

    “周大人,我想看一下杜韻靈的屍首,還請行個方便。”我站在一身湛藍勁裝的周凜麵前,揚起腦袋說道,這周sir不是一般的高啊,沒個190至少188。

    “不行。”他依舊我行我素酷酷地拒絕。

    “為什麽?”

    “軒轅門並非爾等嬉戲打鬧之地,郡主若要玩耍請另尋別處,周某還有公務在身。”

    “我們不是來玩的,我想參與杜韻靈一案的偵破,還望大人應允。”我見仰頭說話太累,垂下頭指著他,勾了勾手指道:“大哥,您海拔太高了點,能坐下來好好說話不?”

    周凜聽後愣神了一會兒,隨即又冷道:“查案擒兇是軒轅門分內之事,不勞郡主掛心。”

    這家夥油鹽不進,真鬱悶……

    “可是……”我還沒說完,念嬌已經耐不住這黑麵神的千年寒冰臉了,跨上前說道:“你這人好不通人情,郡主屈尊降貴來請求你已是給足你麵子,你別不識好人心,我們這也是在幫你軒轅門,多了我們幾個助陣,你這案子不是破得更快點麽?”

    周凜冷眼斜睨了念嬌一眼冷哼道:“軒轅門個個精英,不需要外界施以援手也必能完成分內之事。”一句話把念嬌堵得隻能在一旁咬牙幹瞪眼。

    這黑麵神軟硬不吃的,此時不走後門更待何時,我伸手探進袖子正欲拿出那塊曲項傑送給老爹的令牌,卻聽見一個銀鈴般的聲音飄了過來,緩和了此刻有些劍拔弩張的氣氛。

    “師父!你就答應皓雪吧!”宮薇鵝黃色的身影從廳內晃了出來,跑到我麵前執起我的手憨憨的笑了起來。“皓雪,見到你可真高興!”她說著不顧周圍的人拉著我便轉了起來。

    “你怎麽在這兒的?”我被她轉得有些暈,笑著說。

    “嘻嘻,我師父在這兒我當然也在咯!”她咧開嘴咯咯笑起來,稚氣地歪了歪腦袋。

    “大人,既然公主也在,你就算看在公主的麵上讓我看一眼吧。”我把令牌收起來可憐巴巴的說道。

    周凜目光微沉,正欲開口,一直站在周凜身邊的娃娃臉秦屏卻忍不住走上前說道:“郡主,不是大人存心為難,而是……而是杜小姐死得實在是太慘,大人怕各位感到不適才不讓你們看的,大人可不是冷血無情,有意衝撞郡主的!”

    “原來是這樣,不要緊的,屍體我又不是沒見過。”我雲淡風輕的微笑道。

    “可這跟酒樓的那次不一樣,兇手用極其殘忍的手段把杜小姐的肚子給剖開了,而且至今為止,杜小姐已經不是第一個……”

    “秦屏!”周凜沉聲瞥了他一眼,他立即噤聲,圓圓的臉憋得通紅。

    周凜精銳的眸光掠過我們幾人接著說:“並非周某存心刁難,實在是情非得已,還請各位見諒。”

    “嗬!真是巧了,原來這裏也有一個開膛手傑克。”我無奈的笑道,如果真是這樣,那事情還真就挺棘手的,剛才在杜鎮海麵前真不該隨便就誇下海口,這下好了,連條後路也不給自己留。

    “開膛手傑克?”宮薇不解的問道,其他人也都帶著好奇的目光看著我。

    我神秘一笑,悠哉地走到一旁的座位上坐下道:“我曾經在一部異域誌上看到過,西方有一個叫做英國的國家,它的京城倫敦連續發生了幾起連環兇殺案,被害者都被兇手以殘忍的手法殺害,奇怪的是,兇手專殺女人,還把她們的屍體肢解,除去部分內髒,這個兇手就是英國史上最臭名昭著的殺人魔——開膛手傑克,開膛手傑克的犯罪手法很狡猾也很厲害,倫敦的官府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之力還是沒能抓到他,最後,開膛手傑克像一個百年都無法解開的迷一樣,消失在倫敦濃重的大霧中。

    “那……那就沒人抓得到他麽?”宮薇吞了一口口水,握著我的手戰戰兢兢的問道。

    “對,他就這樣銷聲匿跡,再也不犯案,倫敦警察,也就是他們國家的捕快一直沒能將他逮捕歸案。”

    “這人可真是倫敦的第一大惡人!”平日大膽的念嬌也不禁說道,和宮薇麵麵相覷。

    我點點頭,從椅子上起來,“可以這麽說,不知……這次的罪犯是否同這個開膛手傑克一樣這麽窮兇極惡呢?”走到周凜麵前,帶著詢問的目光看著若有所思的他道。

    周凜不答,銳利的目光掃向我,複又冷靜的問道:“敢問郡主,開膛手傑克殺害的女子是否都有一定的特征?”

    “對,被害者都是娼妓。” 我雙手交疊,嘴角一勾,抬眸看著他道。

    “還有呢?”他邁開步子低著頭沉思。

    “除了一人是年輕女子以外,被害者的年紀都不輕,四十多歲。”

    “都被除去了那些內髒?”

    哼哼,我心想這黑麵神也不是事事都無動於衷的,至少我已經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了。

    “周大人,你這樣的連續發問是否意味著,你同意讓我們介入這起案件了?”我自信的笑道。

    周凜略帶深意地瞥了我一眼,卻不出聲。

    “師父,你就答應吧,皓雪可厲害了,你讓她幫你,一定能抓住這個窮兇極惡的惡魔的!”宮薇像牛皮糖似的朝周凜粘了過去。

    “公主,在下還不是你的師父。”周凜正色道,有些尷尬又無奈的看著宮薇緊攥他衣擺的小手。

    “以後嘛,總有一天會是的,師父,我的好師父,讓徒兒也參與進來吧。”她嬉皮笑臉的朝我眨眨眼。

    “姐姐,不怕三皇兄說你?”我把宮薇拉過來笑道。

    “哼!他愛說不說,這世上除了父皇誰管得了我,他不讓我加入軒轅門我就生他的氣,不理他!”宮薇又像河豚一樣鼓起腮幫,我捏了捏她的臉,平靜卻又帶著一絲挑釁的對一旁沉默不語的黑麵神挑眉說道:“周大人多番推辭,莫不是害怕本郡主比你先破了案,有損你第一神捕的聲譽吧?”

    周凜聽後眸色一沉,眯起眼注視了我一會兒道:“周某雖不敢自稱是什麽破案高手,但追蹤緝拿方麵卻自有我的一套法子,尋常人若想勝過我,怕是沒這麽容易。”忽地刮進一股穿堂風,將他黑亮的發絲拂起,掠過他剛毅的臉龐,卻未能將他那雙銳利的黑眸遮去。

    我忽然想起一句廣告:飄柔,就是那麽自信,不禁笑了起來說:“那敢情好啊,我們也不想為難周大人,隻是需要周大人幫忙的時候,還請大人不要推辭。”

    他目光微沉,道:“好!”

    ※

    漆黑森嚴的黑色銅門在我身後緩緩合上,厚重的聲音鏗鏘有力的在胸口震蕩,撞擊著我那顆本就不平靜的心。

    迴家的路上,我的思緒一直不寧,腦海裏盤旋著杜韻靈以及其他被害少女的慘狀。如果這個武陵的開膛手傑克真如周凜所說的那樣狡詐詭秘,心狠手毒,這起連環殺人案可真就棘手了。

    “嘔……”

    “薇薇姐姐,你吐夠了沒?”我好笑的走到正在路邊狂吐不已的宮薇身邊,拍著她的背幫她順氣。

    “呃……嘔……”宮薇麵如菜色的轉迴頭剛想說些什麽,眉頭一皺,複又低下頭吐了起來。

    “唉……叫你別看了,你非逞能,這下活該了吧?”我笑著拍拍她的背,她吐了半晌有些虛脫的靠著我喘氣。本來我隻讓雅琪跟著我一起進停屍房的,結果宮薇硬是要跟著進來,才觀賞了杜韻靈一個就吐了半天。

    “皓雪……我今天算是見識到了,我說我那冷麵師父死活不讓我跟他進去呢,原來……嘔……”她話沒說完就又急忙跑迴路邊彎腰繼續汙染環境。

    我輕笑,讓念嬌遞來水,宮薇吐完後喝了水漱了漱口總算好多了。

    “你若想進軒轅門,這屍檢就是必不可少的一大關。你看剛才,就連秦屏一個毛孩子都笑話你了。”她聽了就想反駁我,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眼珠骨碌碌滾了幾圈硬是無話可說,加上吐得腰都直不起來,麵色泛青隻好任念嬌扶著。眼看將近黃昏,我拉著她走進一家麵館,雅琪找了個靠窗的位置,點了幾份麵食和白粥。

    看著大街上人來人往,川流不息的祥和景象,我歎了口氣。這繁花似錦的都城,每當夜幕降臨,罪惡也在張開它的血盆大口,吞噬著夜色中的生靈,果然這世道在哪都是不平靜的。

    “我吃不下。”宮薇俊秀的小臉皺成一團,對著念嬌推過來的一碗熱氣騰騰的陽春麵說道,“一想到剛才看見的那些東西就沒胃口,吃了也是白吃,等會兒還得吐。”

    我勸道:“此言差矣,你剛剛吐得那麽厲害,肚子早清空了,麵可以不吃,可白粥得喝點,否則你今晚會更難受的。”我把小二送來的白粥拌上點鹹菜,端起來喂她吃。

    “嘻嘻,皓雪你真好,真像我姐姐,可是你比我還小呢。”宮薇笑眯眯的說,開始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要是姐姐在就好了,她跟你一樣聰明。”她說著眼色一黯,我知道她又想起她那位姐姐,也就是當朝第一皇女宮薔,八年前嫁到蘇亞國和親去了。宮薔,宮旋還有宮薇同是已故的皇後所生,感情自然深厚。

    “我本來就不比你小的。”我微笑著悄聲說,喂完她開始祭自己的五髒廟。

    “什麽?”宮薇聽不清楚,見我隻顧吃麵,又說:“對了皓雪,我一直想不明白,你怎麽知道杜韻靈是死後才被人用利器劃傷的,這點秦屏那幫小崽子可是對你佩服得五體投地呢!嘿嘿,我師父雖然嘴上不說,但我看得出來,他對你卻是刮目相看的。”

    我喝了口湯,邊吃麵邊說道:“死前造成的傷痕跟死後是有區別的。若是死前被刀傷的話,則皮肉緊縮,有血蔭四畔,若是被肢解,筋骨皮肉稠粘,受刃處皮肉骨露;若是死後割截屍首,則皮肉如舊,血不灌蔭,被割處皮不緊縮,刃盡處無血流,其色白,如果傷痕下有血跡,清洗傷口的時候可以擠壓,肉內若無清血出來的話,即非生前被傷。經我查看,杜韻靈係死後才被人剖屍的,她的致命傷是後腦勺被鈍器擊中造成的顱骨碎裂。”

    這陽春麵果然湯鮮肉嫩,我喝了口湯,滿足地歎了一口氣,抬起頭,發現除了雅琪,兩女生均瞪大眼睛像看火星人似的看著我,笑道:“怎麽了?”

    “皓雪……你居然可以在進食的時候麵不改色的談論這些恐怖的話題,小女子佩服!”宮薇深吸了一口氣對我拱了拱手說道。

    “郡主,你這些學識都是跟誰學來的呀,我跟了你這麽久居然都不知道。”念嬌也不管形象,從剛才聽我分析開始,嘴裏一直叼著那半根菜葉。

    我擦擦嘴笑道,“沒什麽呀,李雅琪那痞子教我……”糟了!我趕緊噤聲。腦中警鈴大作!

    “雅琪?”念嬌疑惑不解的看著同樣一臉疑問的雅琪道。

    真是,說著說著就說順嘴了,我快速的思考了一下,單手撐著下巴,手指敲擊桌麵開始掰:“嗯……是這樣的,以前不是跟你說過,我小時候有一次不小心掉進坑裏,被一個長得很像雅琪的人救了麽,他就是我師父無聊子,號痞子居士,無聊子見與我有緣,便想收我為徒,傳授我一些武藝防身,你們也知道,我這人向來懶慣了。習武之事萬萬是學不來的,便央求那無聊子教我一些實用的東西,無聊子師父這個人向來閑雲野鶴慣了,所以在教會我一些查案斷獄之法後便消失的無影無蹤。我很久沒見他了。”

    “可那時候你才多大啊?那無聊子師父就教你這些,這人夠怪的。”念嬌不解的說。我尷尬的笑而不答,繼續吃麵。

    說到今天在黑麵神麵前揚眉吐氣還得感謝那個正版李雅琪。如果一個人成天到晚地在你吃飯的時候跟你嬉皮笑臉,談笑風生的說人的骨骼分為多少塊,如何辨別生前和死後的傷痕,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將人的頸動脈割斷雲雲,想必你就算不能從法醫學合格畢業,至少都能成半個專家了。我這身百毒不侵,談屍進食的功力就是被那缺德的死家夥給折磨出來的。

    見大家都在沉思,我趕緊轉移他們注意力說道:“姐姐倒是好眼力拜了個好師父,周大人不愧為皇都第一神捕,如果因為屍臭汙穢就不去親自檢驗,往往會延誤檢查造成案件失真的。”這話不假,除了杜韻靈外的其他女屍,均已產生不同程度的腐敗,周凜的檢驗結果跟我的不謀而合,想必他也是下了功夫的。

    宮薇聽後連忙撇著嘴搖頭說道:“那可不行,如果那些東西臭不可聞,還叫人如何近身?”

    “取些蒼術、皂角來燒可以避臭,把紙搓成柱狀再浸些麻油堵住鼻子,還不行的話還可以把生薑片含在口裏。你用心留意就會發現,廚子在煮雞烹鴨的時候通常都會放些薑片去除腥氣。”我喝完湯,咂咂嘴感覺還有點餓,東張西望地看還有啥好吃的。

    “哦……原來是這樣。這個辦法好,下次我得試試。”宮薇若有所思的端過那碗麵吃了起來。

    我看見鄰座的一位大叔正在啃鴨腿就朝前台的掌櫃問道:“哎?掌櫃的,你這兒的烤鴨怎麽樣?來一隻吧!要烤得金黃酥脆的那種哦!腥的油膩的不好吃的我可不要。” 對了,昨晚哭得太多今天又費了許多精力,眼睛有些疲乏,得好好補補,“掌櫃,等一下,新鮮的小蔥炒豬肝也給我上一碟吧!”

    “嘔!”宮薇嘣的一聲把碗掉在地上,臉色泛青目瞪口呆地指著我,猛地起身,連著還把凳子給撞翻了,急匆匆的跑去外頭又吐了起來。

    “喂……”我還沒說完,念嬌也捂著嘴一起跑到外頭挨著宮薇排排站。“唉……真是浪費,雅琪,不管她們了,我們吃。”我看了一眼從剛才就一直麵色如常的雅琪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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