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根本不可能


    南習容知道鬼毒夫人的死訊之後,許久都迴不過神來,他沒想到北夏大軍會大破南瑱,這麽快便打到了名撒來。


    北夏大軍的唿喊聲在高高的山野上,像是一首雄渾的戰歌。


    他站在行宮的最高處,看見自己的軍隊如強弩之末一般做殊死頑抗,另外一部分軍隊結集在行宮之外,隨時準備護送南習容離開。


    南樞站在他身邊,道“殿下快撤吧,他們他們全是中毒未解的,師父並沒有給他們解毒,而是下了另外一種毒,能讓他們臨死前力量增強數倍,現在師父一死,他們也就沒有救了。”


    憑南習容的頭腦,他早該料想到這一切都不正常,曉得是鬼毒夫人在從中作梗。但是他不在乎,不在乎那麽多人的生死,他隻在乎這場戰爭的勝敗,做大事者不拘小節,這才是他應該關心的事情。


    隻是如今,眼看著即將到手的勝利就這樣又落得一場空,他恨。


    戰火最終還是燒到這裏來了,南習容不得不跟行宮外麵的剩餘軍隊一起撤退,南樞和南習容在一起,不想剛沒走多遠,就被後麵緊隨而上的蘇宸大軍給追堵,雙方又是一場廝殺。


    因為南瑱疆土上的地形他們不熟悉,所以北夏打起來就有些吃力,右邊是連綿起伏的山原,而左邊卻是陡峭深長的斜坡。不少士兵被打落到那斜坡下麵去。


    南瑱軍隊主要目的不是戀戰,而是護送他們的太子殿下撤退,因而一邊打一邊往前麵跑。蘇宸的主要目的同樣也是抓住南習容,結果雙方僵持不下。


    蘇宸抓住機會接近了南習容,斬殺他身邊將領,和他大打出手。他二人身手都是極好,動作迅速出手幹練,在夜色中看起來就像是兩隻為了爭奪地盤而互相毆殺的雄鷹。


    南習容不如平時那麽沉著冷靜,反而十分暴躁,這樣一來導致他的招數也出現了破綻,被蘇宸瞅準時機給了他狠狠一拳,將他從馬上擊落。下一刻,蘇宸毫不猶豫地飛身過去,準備給他致命一擊。突然間,側麵宛如飛鴻一樣的身影飛來,南樞紗衣飛舞之間異香從她的袖中揮散而出,蘇宸頓了頓,南樞立刻便將南習容救起,護他左右。


    蘇宸聞著那淡淡縹緲的香氣,覺得莫名的熟悉,仿佛那是他從前最喜歡聞的味道,可是如今清醒時再聞起來,竟覺得反胃惡心。


    蘇宸忽然覺得一股綿綿的無力感從腳襲來,竟讓他有些沒法站穩。但他麵不改色,強自撐著,冷眼掃過南樞。


    南樞對南習容道“殿下快走,這裏有妾身擋著。”


    南習容也深知在這樣拖延下去,鐵定沒有什麽好的後果,等後麵葉宋帶軍支援上來,那他就更加走不了了。他看了一眼蘇宸和南樞,但願這兩人的過去能夠為他爭取一點時間。於是南習容不再猶豫,立刻上馬,帶著南瑱殘剩的軍隊撤離。


    南瑱軍隊為了保護南習容成功撤離,留下一部分精銳士兵來拖延時間,南樞始終站在蘇宸對麵,好似周圍的廝殺跟她毫無關係,風吹起了她的煙色紗裙,身後的馬蹄聲越來越遠。蘇宸想去追,可是剛走了兩步,腳下便是一軟,隻好用劍杵著來支撐身體。


    蘇宸嫌惡地看著她,道“你給我下了什麽”


    南樞不語,周圍的北夏士兵圍著她,突然一股腦全部向她衝來,手中長槍插向她的身體,她腳腕一掠,身姿十分優美,像是在跳一曲舞一樣,裙裳層層綻開美不勝收,她身體一旋轉,恍若一朵國色天香的牡丹花,竟叫眾士兵看得有些愣神,隨後她一揮袖,更濃的異香隨風鋪麵而來,周圍的士兵聞到了,立刻又軟去了一片。


    蘇宸立刻下令“都不許輕舉妄動”


    結果南樞輕飄飄地一落地,翻手之間,一片薄刃夾在了手指間,她幾步上前就跟蘇宸交起手來。南樞身形靈活,而蘇宸中了她的迷香,還擊的能力減去一大半,多數是左躲右閃,可即便如此,他身上還是出現了幾道深淺不一的傷口。


    那片薄刃,以及南樞的手上,均是他的鮮血。


    流血的疼痛反而喚醒了蘇宸的知覺,這點兒傷口對於他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麽,隻是他看著眼前的南樞,覺得這個女人實在太不知死活,偏偏要往死路上湊。而北夏的將士們看見她傷了蘇宸,不管不顧就都圍攏了上來。今日她就算插翅也難飛。


    蘇宸漸漸站直了身體,若無其事地拂掉臉上一道薄薄的傷口沁出來的血珠,問“夠了嗎,夠了的話就該本王了。”


    怎想下一刻,南樞卻倏地扔掉了手中薄刃,低頭看著滿手鮮血,一臉痛色。她一抬頭,又看見了蘇宸稍稍偏著頭拭血而露出來的脖頸,脖頸上有一道疤痕,她記得那道疤痕也是拜她所賜。夠了麽,應是不夠,就算是殺了他,也不夠。


    可是若是她真能夠下得去手殺了他就好了,也不會至於讓自己現在這麽痛苦。


    南樞垂頭笑了一下,又看向蘇宸,薄紗在夜空中起舞,她輕聲道“王爺當真對我,一點情意都沒有了麽”


    蘇宸的臉色差到了極點,道“事到如今,你還有臉說,本王怎麽會遇到你這樣不知廉恥的女人。你用盡心機,有什麽資格讓本王對你講情意你若一生不在本王麵前出現,興許本王還能饒了你一命,可是現在,偏偏是你自己要跑來送死”


    她就知道,會是這樣一個結果,可即便就是知道,她也想努力這一次,看看是不是真如南習容所說,除了他,這世上就沒有任何可以給她容身的地方。


    南樞哽了哽,道“蘇宸,以前的事情是我不對,我對你下了蠱讓你誤以為自己愛上了我。可是到頭來,也是我自己作繭自縛,誤以為真。我有真心地對待過你,我有癡癡地等過你,如果當時”她看向蘇宸的美眸裏閃過淚痕,楚楚可憐,“如果當時你願意來追我,來找我,我定會不顧一切地和你走。可你終究是沒來”她吸了兩口氣,帶著傷痛的口吻說著,“我就是想問問你,你曾經說過的話還算不算數,你說過你會永遠對我好,隻對我一個人好我願意,願意一切都從頭來過,願意彌補我的過錯,隻要、隻要能一直在你身邊就足夠了可以嗎”


    這下子,原本緊張的氣氛一下子就緩和了下來,雖然北夏許多士兵圍著南樞,但卻沒有一人主動上前攻擊她。他們沉默得似一座座雕像。風花雪月的事無關戰場,可是他們卻能在戰場上見到如此纏綿悱惻的一幕,在蘇宸沒有下令圍剿南樞之前,他們是不會動手的。等這場戰爭結束以後,榮歸故裏,對那些尚存於世的鄉親們說起的時候,也好有點八卦的話料可以談,有關北夏三王爺的風流韻事,可一點也不比當初的賢王遜色。


    不等蘇宸說話,南樞又哭著苦苦乞求道“可以嗎蘇宸如果你願意,我現在便跟你走,這裏的一切都與我不再有關心,我不再是南瑱人,我再也不想待在他身邊了我會幫你隻要你願意”


    蘇宸看著她哭的樣子,心裏沉得厲害,不是心疼著她,因為隨著她說的那些話,他漸漸迴憶起那些不願被他記起的過去,過去的畫麵也跟著一幕幕變得清晰起來。他看見她哭,便不由想起了葉宋,葉宋曾經因為她受到傷害的時候,哭得無助的時候,他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她蠱惑著。


    或許,南樞騙了他,本身並不是一件不可饒恕的事情。可南樞一邊在欺騙著他,一邊又在慫恿著他傷害別人,那就不可饒恕了。


    這最大的錯不是在南樞,而是在他自己,他中毒太深。當初是他敲鑼打鼓地風風光光地把眼前這個女人娶進家門,也是他日夜不分地寵著她沒有察覺到她的心機,一切主要的錯誤都是來源於他。所以他不能一錯再錯,他清醒得很,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把這樣一個女人帶迴去。


    結果蘇宸道“本王所喜歡的,從來都不是你這樣富有心機而毒辣的女人。現在本王告訴你,從前那一切隻是因為本王遭了你的道,如果沒有中蠱,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將來,本王根本就不會喜歡你這樣的女人,你聽明白了嗎本王不需要你的幫助,這個時候才來懺悔未免也太晚了一點,就算是殺了你,本王也不會再允許你迴來。你若是覺得愧疚,最應該愧疚的人不是本王,而是葉宋。”


    “你說我愧疚她”南樞雙眼通紅,一提起葉宋的名字,她連哭都哭不出來,剩下的隻有滿腔的恨,恨不能把她削成一堆白骨,“你說我該愧疚她她搶了我的愛搶了我的一切,我為什麽還要愧疚她如果不是她我們倆根本不會是現在這樣你覺得我應該感謝她嗎”她聲嘶力竭地吼出來。


    蘇宸冷漠地看著她咆哮,道“本王隻知道,在因為你的蠱毒毒發而命懸一線的時候,她救過本王一命,否則本王不會現在站在你麵前聽你說這麽些廢話。”


    南樞抹掉了眼淚,道“反正你無論如何都不肯再接納我了是嗎”


    “不是不肯,是根本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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