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榮帶著秦總兵和大隊人馬,又上了東嶺,準備接受洪宣嬌的投降,他甚至連儀仗隊都準備好了,打算弄個正式的受降儀式,彰顯自己在廣西與太平天國的交鋒中終於立了頭功。


    向榮沉浸在自己編織的美夢中,可惜現實並不如他所願,洪宣嬌連寨門都沒開。


    “去問問怎麽迴事?為什麽不受降?”向榮臉色陰沉下來,對一旁的親兵吩咐道。


    親兵趕緊上去問話,後又立刻返了迴來。


    “迴稟提督大人,那女發匪說,姓秦的將領還在昏迷,還要我們再給他們一天時間。”親兵報告道。


    向榮臉色陰晴不定起來,分不清是喜是怒,過來好半天,他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決心,終於開口道:“走,迴去,再給他們一天時間。”


    “大人,這恐怕是發匪們的緩兵之計啊。”秦總兵不解道。


    “定三,你跟隨我征戰多年,那些發賊處在絕對劣勢時,可有反抗到最後者?”向榮沒有迴答,反問秦定三道。


    秦定三想了想,迴答道:“確實沒有。”


    “這些反賊的頭其實是最怕死的,隻要稍一利誘,他們就肯投降。如果許以官職,他們甚至肯接受招安,吊轉槍頭打他們自己人。你說是不是這樣?”向榮緩緩道,腦子裏出現一個又一個反賊接受招安的樣子。


    “是的,這些反賊的頭目都是衝著榮華富貴來的。他們隻會裝神弄鬼,欺騙煽動一些愚蠢的民眾造反。一旦大事不成,就把這些手下全賣了,成為他接受招安的墊腳石。”秦定三露出一副譏諷的神情。


    “恩,所以我再給他們一天時間,做大事要有點耐心。”向榮話中帶著一種高深的神秘莫測。


    可是又過了一天,這些發匪們的表現再次打了他的臉。


    “什麽,他們還要我們再給一天時間?姓秦的還沒醒?”向榮勃然大怒,這洪宣嬌是把自己當猴耍啊,自己要是再信她,真成傻子了。


    “全軍進攻,不接受俘虜,一個不留!”向榮咬牙切齒道,從來沒有一個反賊敢如此侮辱自己的智商。


    經過一天的廝殺,雙方激烈地反複爭奪。太平軍又損失了一半隊伍,山腰的三個營寨也失去了,最後不到一千人退守山頂四個營寨。


    又經過一天的廝殺,太平軍雖頑強抵抗,但終因寡不敵眾,最後隻剩四百人全部退守山頂最高也是最後一個營寨。


    兩天的激戰,死在洪宣嬌刀下的清妖已經不計其數了,她的身體到達了極限,不但身體疲累,精神也快崩潰了。她脫去了血跡斑斑的戰袍,換上了一件她平時最喜穿的淡藍色長袍,領口、袖口、袍邊都繡著白色的梅花,然後她又非常認真地整理好自己蓬鬆的長發,把它們梳得很整齊。最後的決戰就要到來了,她希望自己能死得好看一些。


    四百人的隊伍,隻有不到二百人還能拿得動武器,其他的全是沒有戰鬥力的重傷員。箭也都射光了,土炮的炮彈也打完了,所有人也就剩最後一口氣了。


    一個衛兵前來報告,“軍帥,清兵又來勸降了。”


    “走,看他還能說什麽?”洪宣嬌整理完裝束,走了出去。


    “洪將軍,你們已經被我們重重包圍了,萬無可能逃迴去。你們可戰之兵已不到二百,何必還負隅頑抗?”秦定三看到了洪宣嬌出現在寨牆上,立刻向她喊話。


    洪宣嬌沒有迴話,隻是冷冷地看著他,沒有任何表示。她在迴複力氣,在多拖一會,力氣還能多迴一點,這樣在臨死前還能多殺幾個清妖。


    “事到如今,你們已難逃一死,何必吊死在一棵樹上?向提督還願意招安你們,隻要你們接受招安,之前的事一概既往不咎。朝廷還有封賞,你想要多少銀子,要當多大的官,都可以說。向提督會盡量滿足你。”秦定三繼續勸降道。


    向榮之所以還願意招降洪宣嬌,是因為他被太平軍這樣頑強的抵抗意誌震撼了。他想通過招安一個太平天國的高級將領,看看這太平天國究竟是怎麽迴事?為什麽隊伍的凝聚力和戰鬥力如此之強。


    “我要一個人人有飯吃,人人有衣穿,無處不保暖,無處不均勻的太平天國。你們給得了嗎?”洪宣嬌平靜地說,“我們要殺盡韃子,還我漢家天下,你們能給得了嗎?”


    向榮和秦定三萬沒想到這女發匪會如此迴答,一時間全都說不出話來。她的話如驚濤海浪般衝擊著他們的認知,這世上居然有人會為了這些空洞的理想而獻身,會為這付出生命,這些發匪們是不是都瘋了?


    “我們太平軍就為了這些要流盡最後一滴血。”洪宣嬌輕蔑地望著他們,朗聲道。


    “這麽說來,你是不願意歸降嘍?”秦定三定了定神,沉默了一會繼續問道。


    “我們太平軍隻有生和死,絕對沒有投降這兩個字。”洪宣嬌斬釘截鐵道,清風吹起她的長發,陽光照在她堅毅的臉上,是如此聖潔。


    “定三從未見過足下如此一般,英勇無畏的奇女子。今日戰後定當厚葬與你。”秦定三心中佩服,這女發匪真是巾幗不讓須眉,真英雄,真豪傑。


    “多謝。”洪宣嬌不覺得秦定三在說大話,今日確實難逃一死了。


    “開炮!”秦定三指揮炮兵,最後的決戰終於開始了。


    “轟轟轟。”隨著清兵大炮的轟鳴,太平軍東嶺上最後一個營寨的牆上也被砸出一個大洞。


    “衝啊!”大批清兵從缺口中湧入。


    洪宣嬌把最後二百人分成三排,大家肩並肩,視死如歸,舉著武器,“殺清妖啊!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正當太平軍眾將士以為必死之時,清兵莫名其妙地開始撤退了。


    大家還在發愣的時候,一個聲音從寨牆上傳來,“軍帥,看!有援兵來了!”


    洪宣嬌不敢相信,登上寨牆,放眼望去,果真有一隊太平軍從清兵的後方出現了,正朝著清軍的炮隊和弓箭隊大開殺戒。


    “這是哪一路人馬?”洪宣嬌一時還真看不出,因為沒有一個她熟悉的帥旗。


    “楊小山?他怎麽來了?”洪宣嬌望來望去,竟然發現她唯一認識的就是楊小山,那個楊秀清以前身邊的親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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