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舟在九龍城西,縉雲仙宗的山門附近降落。


    周護法讓莊執事帶著君無邪和墨清漓到雜事堂辦理入門身份登記。


    他表示,自己不便出麵。


    否則,兩個雜役弟子,由道學堂護法親自出麵,難免會令人懷疑,不利於隱瞞他們的身份,會過多引起關注。


    君無邪和墨清漓自是理解他的決定。


    確實如此,就算雜役弟子是什麽王孫貴胄,也不至於讓護法陪同,那樣必然會引人懷疑,猜測身份。


    周護法等人封鎖消息,就是為了不讓宗門的其他人知道他們兩個身懷大墳堡的經驗與秘密,還是低調些比較好。


    “你將元初和蘇清淺帶到雜事堂登記入門之後,暗中知會李執事,讓他照顧著點。”


    “是。”


    莊執事應了一聲,帶著君無邪和蘇清淺離開。


    周護法則收起了仙舟,等到他們的背影消失在了視線裏,這才向著山門而去。


    為了避免引人懷疑,周護法進宗門都刻意與他們分開走。


    ……


    周護法迴到宗門之後,徑直去了掌教的住處。


    縉雲掌教的住所,建造在一處懸崖附近。


    這裏的環境十分優美,兩麵是樹林,後麵有條小溪穀,前麵則是懸崖與雲海。


    掌教的住所並不金碧輝煌,也不算氣派,就是有著幾棟樓的院子。


    周護法到這裏的時候,縉雲掌教正坐在懸崖旁邊的青石桌前看著桌上的棋盤,獨自下棋。


    雖然隻有他一人,但他卻下得津津有味。


    每當他落子,對麵的黑子就會跟著移動,仿佛有隻無形的手在與他對弈。


    周護法悄悄來到掌教的身旁,靜靜看著,生怕驚擾了他。


    縉雲掌教仿佛並未察覺到他的到來,目光依然在棋局上。


    直到這一局下完,他一邊收棋,一邊說道:“情況如何了?”


    顯然,他並不是不知道周護法來了。


    “迴掌教,任務順利完成,元初和蘇清淺,我已經帶迴來了。


    此時,他們應該正在雜事堂登記入冊,正式成為我們縉雲仙宗的弟子。”


    “很好,此行你們辛苦了。


    路上應該不太平吧,可有吃虧?”


    縉雲掌教收好棋子,轉過身來看著周護法。


    他是一個看起來五十歲左右的中年人,麵白無須,臉上幾乎沒有什麽皺紋。


    他的眼神很平和,但卻刻著滄桑,不怒卻有幾分令人心悸的威嚴。


    “不太平是早已料到的事情,隻是遇到的對手有點出乎意料。”


    “哦?”


    聽到周護法這麽說,縉雲掌教也有些好奇了。


    會有什麽人來劫道,應該都在預想的名單裏才是。


    竟然還有意想不到的人?


    “那是一個快被世人遺忘的勢力,當年令天下聞風喪膽,多少強者夜不能寐。”


    縉雲掌教聞言,原本平和的目光,那雙眸刹那收縮,隨即寒光迸射。


    “你是說浮世三千?”


    縉雲掌教的眼角跳動了一下,神情變得凝重,臉上有了驚色,不再如之前那般波瀾不驚。


    “正是,我們返迴時,才出白沙古鎮地界就遇到了浮世三千殺手的截殺。


    誰能想到,銷聲匿跡萬古之久的浮世三千,竟然會在這個時代,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


    “這局勢越來越看不清了,越來越複雜了。


    現在,竟然連消失萬古的浮世三千都出現了。


    當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眼看著末世洪流將要拉開序幕,末世之中,將有無盡的鮮血,難以想象的殘酷。


    在這之前,卻又出現了浮世三千。”


    縉雲掌教眉頭緊皺,“你與他們交手,他們的實力如何?”


    “很強,此次他們來了四個殺手,三個混沌境初期,一個混沌境巔峰。


    那三個混沌境初期的殺手,已經可以與頂級道統大部分混沌境巔峰的護法叫板。


    三人若聯手,頂級道統大部分的混沌境巔峰護法不是對手,就算正麵對抗恐怕也難逃死亡的結局,若隱匿刺殺,更不用說了。


    那殺手頭目,實力更是可怕。


    我若未帶戮仙劍的仿製品,在其麵前撐不過三迴合,除非解開境界壓製!”


    “浮世三千最低級的殺手,當年便能跨兩三個小境界刺殺各大頂級道統的弟子,王牌殺手更不用說。


    此組織比獵魂仙殿還要可怕幾分。


    如今,他們的殺手跨境刺殺能力似乎比當年更強了。


    我們混元大世界,隻怕是在末世洪流來臨之前就會掀起一場血腥風雨。


    這個臭名昭著的組織,不出世則已,一旦出世,必為天下帶來禍端,搞得各勢力人人自危。


    唉,看來得盡快讓人通知在外曆練的弟子多加地方了,出了宗門與九龍皇城,盡量避免單獨行動。”


    說到這裏,縉雲掌教微微停頓,隨後轉身看向湧動的雲海,道:“你與那元初和蘇清淺接觸之間,感覺怎樣?”


    “感覺還不錯,或許是散修的緣故,一生走來如履薄冰,所以他們行事很謹慎,也比較低調,不過這骨子裏還是有股驕傲。”


    “嗬。”


    縉雲掌教側身看向周護法,“有幾個人骨子裏沒點驕傲?


    一個人,如果連最起碼的驕傲都失去了,那他永遠隻能為奴,活在他人的鼻息下,注定不會有出息。


    這不是什麽弱點,反而是優點。


    有時候,人的能力越大,對這個世界的潛在危害也就越大。


    而內心的驕傲,恰恰是他們能守住原則和底線的重要一環。


    你覺得他們是真心加入我們縉雲仙宗的嗎?”


    “迴掌教,我覺得應該是吧。


    不管怎麽說,我們縉雲仙宗是頂級道統。


    這世間有幾人不想成為頂級道統的弟子呢。”


    “他們可不是尋常散修。


    試想如果換做你在大墳堡內被困萬年之久。


    那漫長的煎熬,加上身處的特殊環境,你的心境會發生怎樣的變化。


    但從本掌教問你開始,你從未提及過元初和蘇清淺在心態上有什麽異常。


    隻有兩種可能,一是他們根本沒有被困在大墳堡萬年,二是他們的道心極其堅韌,異於常人。


    畢竟年輕,若無遠超他人的堅韌道心,大墳堡內萬年,隻怕是內心早已扭曲。”


    “掌教盡管放心,他們曾分享過關於大墳堡內的記憶,其中有一段記憶的確是大墳堡淺處的場景。


    說他們道心異於常人,這點我很讚同,他們的確心性非凡,處事不驚。”


    “好好護著他們,千萬不要出什麽岔子。


    他們兩人是我們將來能否窺到大墳堡秘密,得到機緣造化的關鍵。


    還有,可稍加培養他們,以他們的心性,且不說天資如何,值得培養。


    不過,能從大墳堡內活著出來,天資怎麽也不會太差。


    如果所料不差,他們必有特殊手段。”


    “我會好好護著他們的,至於特殊手段,目前為止,我倒是沒有發現,但他們的天資不弱,屬於萬裏挑一資質。


    雖不能與宗門的天驕相比,但隻要好好修煉,將來最差也能做個精英弟子,就算晉升為核心弟子也並非不可能。”


    周護法並未說實話,關於元初會特殊符道之事,他隱瞞了下來。


    縉雲掌教聞言並未說什麽,隻是靜靜看著翻滾變幻的雲海。


    周護法站在他的身側稍微靠後了半個身位,也沉默了下來。


    “你還有事嗎?”


    許久之後,縉雲掌教淡淡開口。


    “有,還有情況未曾稟報。


    此次,除了浮世三千,半途劫道的還有玄元仙宗的人,其中由兩個護法帶隊,最終皆死於浮世三千的殺手頭目之手。”


    “你說話從來不說半截。


    中間沉默良久,直到此時才提及玄元仙宗之事。”


    縉雲掌教轉身看著周護法,目光很深邃,“說吧,你還想說什麽。”


    “掌教,我想說的是華飛羽之事。”


    周護法考慮再三,還是決定與掌教好好談談這件事情。


    縉雲掌教聽到他提及華飛羽,眉頭微皺,眼神有了些許變化。


    周長老看在眼裏,卻並未停止這個話題,道:“不知道掌教心裏到底是怎樣打算的,似乎到目前,您依然未曾做出決定。”


    縉雲掌教沉默。


    隨後轉身迴到青石桌旁,大袖一拂,一片黑白之光飛出,穩穩落在桌麵刻畫的棋盤上。


    周護法跟著來到青石桌旁,看著桌上的棋局。


    “伯仁啊,我們現在麵臨的局勢就如這盤棋局。


    我雖然是對弈之人,但卻不知道要怎樣才能完美解開這盤棋局。


    你來告訴我,我要如何落子,才能解此局?”


    縉雲掌教指著桌子上的棋局。


    那棋盤上,白子零落,黑子遍布,將白子圍困。


    “確實難以抉擇,可是這般下去也不是辦法啊。”


    周護法說著將手伸向棋盤,直接將一顆顆黑子拔掉,“如此可解此局,畢竟我們既是局中人亦是對弈人。”


    “你倒是說得輕鬆,可現實並非拔掉棋子那麽簡單。


    在這裏拔掉黑子你我皆不會心疼,宗門也不會受到影響。


    但如果現實裏拔掉,對於道統而言,將會遭受沉重打擊。


    我們有可能都會變成宗門的罪人,如何麵對祖師?”


    “我何嚐不知,可現在已經沒有其他辦法了,或者說其他辦法希望渺茫。”


    “希望渺茫,至少還有希望,目前還不至於走到那一步。


    如今,本掌教不可能如你所言直接掀桌子。


    那樣會給宗門帶來不可承受之重。


    畢竟這個時代將會迎來末世洪流!


    所以,我們要努力尋找可以替代華飛羽的人!


    否則,我們怕是隻能讓他在將來登上掌教之位,掌控縉雲。”


    “掌教,萬萬不可!


    華飛羽行事強橫,過於霸道,現在就已經敢踐踏宗門規則,將來若成為掌教,還有什麽可以約束他?


    您忘了上次他在宗門內說的那些話了嗎?


    他竟然當著那麽多弟子的麵,言稱宗門規矩是給弱者製定的,而他是跳脫規矩之外的強者,說他就是規矩!


    如此言論,給宗門弟子的內心帶來多大的衝擊!


    那次,您對他隻是小懲,卻讓宗門弟子甚至許多的高層都以為是您默許的,以為他是板上釘釘的下任掌教,因此紛紛倒向其陣營,成為他的支持者!


    原本,真傳弟子裏麵隻有部分以他馬首是瞻,現在大部分真傳都成為了他的人。


    長此以往,我們的局勢隻會更被動!”


    “如果是你,你能如何?


    當初也不算小懲,他吃了不小苦頭。


    我總不能廢了他吧。


    他是我們縉雲仙宗萬古以來天資最強者。


    其資質直逼開宗祖師當年的天資。


    宗門底蘊老祖們大都對其喜愛有加,十分縱容。


    加上這個時代的特殊性,如果沒有了他,我們縉雲仙宗未來會更艱難,甚至看不到希望!


    所以,你現在跟我討論這些沒有意義。


    我們唯一能做的是——尋到一個可以替代他的人!”


    “宗主,我很想知道,在您的心裏,對華飛羽是否還有那麽一絲期待?”


    “期待?我還能有什麽期待?”


    縉雲掌教這般說道,心裏卻不由歎息。


    畢竟他的親手教導出來的首席真傳大弟子啊。


    數百年來,他完全將華飛羽當做親生兒子般培養,在他身上傾注了多少心血,亦傾注了感情。


    說沒有期待,那是都是自欺欺人罷了。


    他的內心深處還是期待著華飛羽有一天能轉性,能收一收自己的野心,改改性子。


    “掌教,或許元初和蘇清淺身上會有那麽一線希望……”


    周護法想了想,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他其實也知道,掌教的心裏對華飛羽依然抱著幻想,並未完全放棄那一絲期待。


    但是掌教要尋替代華飛羽之人的決心,視乎也很堅定。


    “哦?”


    縉雲掌教眼裏閃過一抹精光,“你為何會如此說,你莫非在他們身上看到了什麽讓你感到有希望的天賦不成?”


    “那倒是沒有,畢竟我們現在也沒有尋到可以替代華飛羽的人。


    元初和蘇清淺可以當做備選。


    我們可重點培養,護著他們,再根據他們的成長來看情況。


    不管怎麽說,他們能從大墳堡內活著出來,必然是有大氣運之人。


    大氣運者,通常會有大機緣大造化!


    盡管他們現在天資不算多麽出類拔萃,但誰能說清以後會怎樣?


    亙古以來,世間並非沒有前麵天賦平平,卻因身懷大氣運而一路蛻變,變得驚才絕豔的人。”


    “此事有什麽好說的,就他們身上有大墳堡秘密這一點,我們就得好好護著他,不能讓他出事。


    至於重點培養,還得看他們自己的造化。


    現在,他們兩人不過雜役弟子,等能進入精英堂再說吧。


    你讓人提醒他們,好好了解宗門內的局勢,不要與華飛羽的人發生衝突,更不能站隊華飛羽,否則……


    退下吧。”


    “是。”


    周護法後退兩步,轉身離去。


    一直到離開了掌教所在的山峰,他才停下腳步迴身看了一眼,而後繼續離開。


    唉。


    周護法心裏不由歎息。


    直到現在,掌教的心裏仍舊對華飛羽抱有一絲期待,對華飛羽仍舊有感情。


    不得不說,華飛羽的天資太驚豔了,的確讓人喜愛。


    隻是此子野心太大,且不將規則放在眼裏,走到哪裏都是如此。


    很多時候,隻要沒有按照他的意願來,連長老的麵子都不給。


    他永遠隻按照自己的意誌來,唯我獨尊,其他人的意見什麽都不是。


    如果讓這樣的人當上掌教,不知道縉雲仙宗會變成什麽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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