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鎮很安靜。


    其他街道早已沒有了人影,海族全部跑了,宛若喪家之犬般狼狽逃竄。


    鎮上的建築在大戰的餘波中毀滅,令這裏變成了廢墟,一片殘垣斷壁的景象。


    這還是君無邪在戰鬥的時候刻意控製了,磨滅了電龍王絕大部分的雷電餘波,否則方圓百裏之內,除了焦土,什麽都不會剩下。


    那些暫時棲息在古鎮周邊的無辜凡人,必然會被殃及,灰飛煙滅。


    他看了看血氣結界。


    蘇小小依然在複蘇與覺醒中。


    不知道,她醒來後會不會擁有以往的記憶。


    如果恢複了記憶,她是否還是以前的蘇小小,對他以及其他人會是怎樣的態度。


    “真是奇怪,如果不是這條電鰻,我都快忘記雷劫之事了……”


    他心思迴到自己身上,這才想起一個被他忽略的問題。


    在軒轅秘境中,突破幾個大境界,他本來以為裏麵隔斷了天道秩序,所有沒有渡劫,出來之後必然壓製不住,會第一時間渡劫。


    當時,一出來就遇到天淨宗等勢力的高層在那裏囂張,將他的心神吸引了過去,便忘記了渡劫這事。


    直到今日,他才想起來,自己竟然一直沒有渡劫!


    “怎麽迴事?”


    他看了看天穹,百思不得其解。


    這太不正常了。


    每個武者,突破宗王境界時都會降下雷劫,隻要能挺過,那麽便能在雷劫中獲益匪淺,天資成長強度或多或少能得到些提升。


    往後的宗皇、聖宗、半聖,每個大境界的突破,皆會麵臨雷劫。


    但他卻成為了特殊?


    “算了,沒有雷劫就沒有吧。”


    他不再去想,反正現在也想不明白,何必浪費精力。


    “諸位,來說說你們對那方秘地的了解吧?”君無邪走到血氣圓前盤坐下來,道:“不知道諸位是否見過我的兩位師弟?”


    “他們兩人,我們倒是見過,並且小小出來之前還曾見過他們,那時的他們是安全的,隻是……”


    那兩個聖宗說到這裏欲言又止,不由歎了口氣。


    “隻是什麽?”


    君無邪眼角跳了一下。


    “那秘地中,曾短暫地出現了一個虛空漩渦,他們兩人當時正好遇上,沒有來得及躲開,被卷入了漩渦內。根據我們推測,那漩渦應該是秘地深處的封印之力溢出的能量凝聚而成。”


    “有人在那漩渦中看到了模糊的山川大地,疑似秘土核心區域的場景。君宗主的兩位師弟,多半是被卷入秘土核心地帶了。”


    “君宗主其實不用擔心,那秘土深處如今並未開放,你的兩位師弟,至少不會遇到同代競爭者,他們要應對的隻是秘土本身有可能潛藏的危機,隻要謹慎些,不輕易冒進,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


    有年輕天驕這樣分析。


    君無邪點了點頭,徐道陵和空虛這次誤打誤撞被卷入核心地帶,是福是禍尚難說清。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際遇,或許此番他們真能得到自己的機緣也說不定。


    而今,秘土核心區域並未開放,他便是擔心也沒用。


    “對了,聽說有人見到了絕世奇珍,不知道你們對此了解多少?”


    “我們了解的信息也很有限,未曾親眼目睹,也隻是聽人說起。不過,我們聽到有種說法,隻是不知是否為真。”


    君無邪問道:“什麽說法?”


    “有人在秘土附近一個老村子,無意間得到了關於秘土的傳說。根據那村子裏的老人說,在無盡歲月前,那秘土生活著妖,是妖族盤踞之地。”


    “妖族?”君無邪怔了怔,道:“何以見得,那個村子裏麵的人這麽說有什麽依據嗎?”


    “他們的先祖曾在秘土前看到一塊殘破的石碑,上麵刻著的模糊的文字,正是妖族特有的文字。”


    “他們能看懂妖文?”


    “他們的某位先祖,曾研究過妖文,認得一些。”那人說到這裏,小心翼翼地看了君無邪一眼,道:“還有……”


    “還有什麽?”


    “還有一隻眼睛,他們的先祖曾在刻著妖文的殘破石碑上看到了一隻眼睛的圖案。那隻眼睛,即便是經過了漫長歲月,卻依然泛動著淡淡的紫光……”


    “你說什麽?”


    君無邪差點沒驚得站起來。


    那個天驕頓時嚇了一跳,有些語無倫次,道:“君宗主,你別生氣,我沒有要冒犯魅瞳血脈的意思,我也不是說魅瞳血脈是妖血……我……


    “你在怕什麽?”君無邪無語,道:“我有那麽可怕嗎?”


    “沒有,當然沒有。”


    那天驕訕訕地笑了笑,心裏卻是腹誹,你那叫可怕嗎,那叫兇殘,簡直太兇殘了!


    “看來,傳說並不假。”藥王宗的一位聖宗老者說道:“在很久以前世間流傳一種說法,說魅瞳族的先祖,體內流著些許妖族真血,她們並非純正人族血統,如今看來這個說法,恐怕並非謠傳。”


    君無邪沉默。


    他並不懷疑這種說法的真實性,畢竟葉清雪曾說過,魅瞳妖花可以修複並進一步覺醒顏傾城的魅瞳真血。


    如果魅瞳血脈與妖族沒有任何關係,怎麽會需要用到魅瞳妖花?


    魅瞳妖花那種天地奇珍,其名以魅瞳與妖字組合,似乎就已經說明了某些問題。


    “傳說在無盡歲月前,人族與妖族並存,相處和諧,開創了鼎盛的文明。後來兩族共同抵擋末世洪流,皆遭受重創,妖族為保人族傳承不滅,最終幾乎舉族覆滅。而今,妖族純血不可見,但他們的血脈並未徹底消失,而是與人族血脈共存,魔相宗的人體內也流淌著妖族真血……”


    “還有這樣的一段秘辛?”君無邪微微沉思後說道:“如今的半妖族難道不是妖族血脈?”


    “不是,如今的半妖族跟那個時代的妖族是兩碼事。傳說,那個時代的妖族,除了體內的經脈構造與人族稍有不同,文化有不同,餘者皆無不同。而半妖族,隻是後來才蛻變出來的族群罷了。”


    “原來如此……”君無邪想了想,道:“你剛才說妖族當年幾乎舉族覆滅,那也就是說他們並沒有徹底滅絕,應該會有純血妖族延續下來才對,為何在後來漫長的月裏卻不見他們的身影,甚至連史冊上都沒有一字半句的記載?”


    他問出這樣的疑惑,不隻是藥王宗兩個聖宗老者,在場所有的天驕臉上的肌肉都抽搐了幾下,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而來自魔相宗的兩位天驕,眼裏明顯浮現出了怒火與憤恨。


    “妖族存活下來的數量太少,強者死傷殆盡,那些老弱婦孺,後來被人族趕盡殺絕了……”


    “你說什麽?”


    君無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藥王宗的聖宗老者歎息,滿臉羞愧地說道:“我們了解的那段秘辛便是如此,這是當年軒轅大帝一統東荒後才敢翻出的秘辛,此前無人敢提。”


    “主要是當年人族的統治者也在那場浩劫中殞落,後來的統治者一改命運共存的盟約,奉行零和遊戲的方式,凡人族之外,皆遭屠戮。”


    “那段歲月,動亂而黑暗,被後世人稱為亂古紀元。那個紀元,天下萬靈,但凡有些修為的,幾乎被屠盡,即便是當年幫著人族抵禦末世洪流的,有大功德,幸存下來深受重傷的蓋世獸王,也都遭到毒手。”


    “所以半妖族對人族一直有敵意,包括那些開啟了靈智的飛禽走獸皆是如此。君宗主是個特例,萬古以來,你是第一個能讓半妖族看得順眼並信任的人類。”


    “哎,在那久遠的時代,妖族最先鼎盛,其次是部分獸王領導的各族。那時人族弱小,雖然有小摩擦,但他們卻並未覺得自己強大便可以對人族生殺予奪,也不會因為想吃肉便肆意屠宰人族。他們覺得,凡是能進行深度感情交流與互動的生靈,皆不應該被如此對待,人族便是其中一員,才有了後來的和諧發展,共謀繁榮。”


    “不過,倒是也有些屠宰人族為肉食的兇殘獸族,但都在妖族與其他獸王的打擊下退迴了深山。”


    君無邪聽完這些,心情有些沉重。


    他看到在場的人都有種羞愧的神情,不禁說道:“你們是不是覺得生而為人感到無比的羞恥?”


    眾人沉默不語,但是表情卻告訴他,他們默認了他的說法。


    “有什麽可羞恥的?亙古以來,人族繁衍多少代了?亂古紀元那部分忘恩負義的人族,他們禽獸不如,但隻能代表他們,代表不了整個歲月長河中的整個人族。我們是我們,他們是他們,沒有必要把他們的喪心病狂變成我們心裏的負擔。”


    “君宗主說得對,隻是那些埋在歲月裏的曆史,真的太沉重了。”


    有些這樣歎息,心裏覺得妖族太悲慘,付出了所有,卻落得個那樣的結局,還有那些當年為人族付出的幾大獸族。


    “曆史已經不可觸及,我們做好自己就行了,我們可以不是好人,但絕對不能恩將仇報,喪失底線,守住自己的初心和底線,便好……”


    君無邪話音剛落,一道道強大的氣息橫空而來。


    那氣息帶著海洋的味道,鋪天蓋地,令人窒息,宛若有滔天巨浪卷上了天穹,即將席卷這裏的一切。


    眾人震驚,皆看望遠空。


    那裏真氣遮天蔽日,在高空形成一望無際的汪洋。


    有許多的身影出現,踏在高空的真氣海浪之巔。


    一個身穿白衣,麵相兇狠的青年;一個眉目陰鷙,滿頭蛇形小辮的青年;一個賊眉鼠眼,身穿漆黑戰甲的青年;一個身材魁梧,麵目猙獰宛若魔鬼般的青年。


    四個海族生靈出現在了古鎮附近。


    他們的氣息強盛無匹,隔著很遠的距離,便讓眾天驕的心髒猶如壓著一塊巨石般。


    君無邪踏空而上,深邃的瞳孔中閃爍金色的符文之光。


    元始真瞳,一眼看穿了那四人的境界與天資強度,心裏不禁有些吃驚。


    四個半步聖宗,準傳說級!


    他通體金光萬丈,宛若一輪大日懸浮在空中,傳說級的氣息釋放開來,令那四人瞳孔收縮,臉色連連變幻。


    他們終究停在了古鎮邊沿上空,並未再踏入一步。


    就這麽隔空對望了片刻。


    那四個海族年輕王的眼神幽冷無比,隨即留下一聲冷哼,橫空而去。


    “跑了!還是君宗主威武,僅憑氣勢就將那四個強大無比的海族年輕王給嚇退了!”


    眾天驕感慨不已,他們何時能到這種高度啊,此生恐怕是無望了。


    “他們考慮到秘土之行,不想在這之前跟我動手。而這裏距離海域過近,這四人在海族身份遠非電龍王與無痛針灸王可比,殺了他們,說不準會引來海族半聖。”


    君無邪掃了眾天驕與蘇小小一眼。


    他沒有動手,便是考慮到這些,不想將這些天驕卷進來。


    況且,蘇小小目前的狀態,也不宜被驚擾。


    若是真有海族半聖降臨,他不得已隻能動兵符或者召喚軒轅斬神劍,實在不劃算。


    “兩位前輩,小小醒來後,你們帶她迴我誅仙劍宗,此地不能久留。諸位,你們也一起離開。”


    “好。”


    他們沒有異議,此番見識到了海族的強大,以他們的實力與之競爭,那是去送死。


    “對了,這座古鎮因我而毀壞,這裏的百姓喪失家園,你們走的時候將他們都帶去我大周。告訴靈妃,給他單獨安置住所,暫時不要分田地,每日提供生活必須品,派人密切觀察,直到符合要求,才能入籍做我大周子民。”


    “沒問題,小事罷了,舉手之……”


    藥王宗兩個聖宗笑著答應,可話還沒說完,他們身體劇烈一顫,猛地抬頭看向了天穹。


    同時,這裏的所有天驕都驚駭絕境,身心戰栗,皆看向了天上,牙齒和雙腿都不斷打著顫。


    那是一種恐怖的氣機,來自浩瀚的天宇,將他們所有人都鎖定了。


    那種感覺,猶如被洪荒猛獸盯上,宛若死神的鐮刀降臨了脖頸,通體生寒,難以克製地感到恐懼!


    君無邪的臉色變了!


    他盯著浩瀚的天宇,萬裏無雲,一片空曠,什麽都看不到。


    但是,就在那天宇之上,他能感覺到有幾雙眸子在俯視著這裏,看著他也看著血氣護罩裏麵的蘇小小。


    他心微微一沉,眼裏寒光迸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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