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人畏懼的時刻總是會悄然來臨。


    葉天並沒有享受到多久溫馨的日子終歸迎來了結束。


    老人病了!


    經常吃不衛生的生食,他的老胃可頂不住這種折磨。葉天每天都出去找吃的,小心翼翼的照顧著他,可他的身體還是越來越虛弱。


    藥品這種東西,在眼下這種境況,根本就是一種奢望。


    “老頭子我熬不下去嘍!我一輩子沒做過什麽虧心事,本來還指望老天爺讓我走得安心一點的。結果天不遂人願啊!”老頭慈愛地摸著葉天的頭,布滿皺紋的臉上沾滿了汙漬。他笑得很是無奈,滿臉的皺紋擠出的是滿滿的不舍。


    “爺爺,你不會有事的,我這兩天都有用水好好清洗過食物,你......你一定不會有事的!”葉天緊緊地攥著手裏老鼠,幾條粗大的蛆蟲從口袋裏滾出,那是他從屍體上挖出來的晚餐。老人顫抖著捏起幾隻,塞進了葉天的嘴裏。他已經一點都吃不下了。與其浪費食物,還不如讓葉天多幾分活下去的勝算。葉天將老鼠放在老人手上,轉身就想再去找點吃的。老人卻一把拽住了他。


    “你的嘴裏嚼得什麽?”他看到葉天的靴子少了一塊,刀割的痕跡非常明顯。


    “啪!”老人掙紮著起身,一巴掌扇在葉天臉上,大聲吼道,“我告訴過你多少次,那東西不能吃!”


    “造孽啊!老天你睜眼看看啊!”老人一把抓起地上的碎牛皮,上麵還沾著葉天的口水,滿臉的不甘與歇斯底裏,“他還是個孩子啊!你怎麽對我都可以,你怎麽能這麽對待一個孩子啊!我......我吃什麽都行!可他這麽小的孩子造過什麽孽啊?難道你非要我們像那群畜生一樣,獵殺同類嗎?”


    “咳咳!”他一口氣沒有上來,憋得滿臉青紫。葉天趕忙拍打他的後背。


    連續幾口血液噴出,老人的臉色終於迴歸了正常。他顫抖的拉住葉天的手,“孩子,再餓也不能吃這個!”他的聲音變得有些有氣無力的。


    “我不吃了,爺爺。我真的不吃了,我就是嚼嚼,沒打算咽下去。”他跪在老人身前,聲音顫抖的說道。


    “小東西,記得,答應爺爺,永遠不要像那群畜生一樣,吃自己的同類。”老人扶著葉天的肩膀,聲音更加的微弱了。


    葉天緊緊地抓著老人的手,他感受得到,老人的生命正漸漸地離開了他。“我答應你!爺爺,我記住了!”


    “要遠離......遠離那幫畜生。千萬不要被他們......被他們抓到。”


    “我知道!”葉天的聲音已經開始哽咽了。


    “要活下去,靠......靠自己,活下去!”


    “記得,要時不時的曬曬太陽,這樣,才不會......”他的手滑落在地,半張的嘴似乎是想把沒說完的話繼續講完。葉天緊緊地抱住了老人的身軀。撕心裂肺的哭了起來。他已經對死亡有了充分的認知。老人的軀體正在變冷。他的心髒終於失去了活力。他的離去,讓葉天終於再次孤單了起來。


    他靜靜的靠在牆壁上。隧道上方透下的光有些刺眼,刺透了他的那些迷茫。老人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似乎是說完了自己想說的話。葉天靜靜地站起身。用瘦小的身體拖動著老人的身體。老人實在是太瘦了。盡管葉天隻是個六歲的孩子,稍用些力氣,便能拖行好遠。他小心翼翼的把他藏進了一堆碎石裏。避免他被那些畜生撿來吃掉。葉天脫掉了老人的皮靴,用鞋帶打了個結,隨意的掛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他對著石堆狠狠地磕了幾個頭。頭也不迴的走進了黑暗裏。


    黑暗永遠都是藏身的好地方。葉天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隻是每天都在重複同樣的事。找食物、吃掉、按照老人說的,去有縫隙的地方曬一會太陽。最後隨便找一個充滿惡臭的垃圾堆,堵上嘴睡上一覺。雖然經常餓得沒有一絲力氣,但他始終活著。


    直到有一天,一聲巨響,響徹了整個隧道。


    無數的聲音大聲唿喊著。在坍塌的地方透進了大片的日光,一個個統一穿著的人湧進了這個破破爛爛滿是裂縫的地下隧道。葉天靜靜的躺在垃圾堆裏,他看到幾個人對著機器研究著什麽,緊接著就有兩個人朝著他的方向走來。終於躲不過去了嗎?葉天動了動身體,他已經連吃東西的力氣都沒有了。連續幾天拉肚子,讓他嚴重脫水。整個身體是那麽沉重。他迴想起了老人的笑臉。爺爺,我就快去找你了。


    “這有一個孩子。”一個有力的手拉起了他,將他攬進了自己懷裏。那個懷抱很溫暖。讓他好似看到了老人笑著向他張開了懷抱。


    “小兔崽子,給老子堅持住,你已經得救了!”一個粗獷的聲音打斷了葉離的幻想,他的臉上被粗暴的帶上一個麵罩,身上也被裹上了厚厚的衣服,幾個人隨手就變出了一張床,將他扔在床上,抬了出去。


    葉天再次醒來的時候,他正躺在一張病床上。昏黃的燈光搖曳著,讓他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屋子小小的,除了自己的床以外,連個凳子都沒有。吊瓶懸掛在一側,正悄無聲息的給葉天輸送著藥品。


    他悄悄地翻身起來,握了握拳,發現自己仍然有力之後,便將吊瓶取下,用被子裹了狠狠砸在地上!一聲悶響傳出,他打開被子,從裏麵撿了兩塊兒順手的玻璃。小心翼翼的靠向了門邊。


    現在的他誰都不再信任,除了自己和他手裏的玻璃。他現在已經一無所有了。對了,他還有一身病號服。


    這寬大的衣服將他整個人都籠罩住了。葉天皺了皺眉,將衣服狠狠打了幾個結。屋外傳來了些許響動。他趕忙將自己的身體縮進了牆角。


    “那孩子怎麽樣了?”一個粗狂的聲音響起,葉天對著聲音很是熟悉,他想了想,應該是將他抱起的那個人。


    “情況已經穩定了,這孩子身體不錯,隻是吃多了不幹淨東西,有些脫水了!”


    兩個男人交談了一會兒,屋門便傳來了響動。


    葉大彪推門走了進來,一眼便看到地上破碎的吊瓶。一道破風聲傳來,他下意識的一躲,一個直拳便打向了葉天的臉頰。


    葉天隻覺得砂鍋大的拳頭在眼前不斷的放大,卻根本閃躲不開。


    葉大彪在緊急關頭收住了自己的拳頭,他一把拍在葉天手上,將玻璃打掉在地。伸手就將他提了起來,重新放在了床上。


    “小家夥兒可以啊!警戒心這麽強。難怪能活這麽長時間。”他一臉讚許的拍了拍葉天的肩膀,將他拍得左右直晃。


    “記住啊!從今天起,老子我就是你爹!”


    葉大彪著實喜歡葉天的性子,他那副小心謹慎的模樣,簡直就像一隻捕獵時的貓咪。當然,若是稍加訓練,他便會成為一隻猛虎。


    葉天仔仔細細地打量著這個自稱要當他老子的男人。卻發現他長得實在是有些眉清目秀的,和那粗狂的聲音根本就不搭界。


    男子留著一頭標準的部隊製式發型,身上也穿著軍裝。他身後的男人倒是穿著白大褂,白大褂的裏麵也是軍裝,看來是個軍醫。


    “別看了,你現在得救了。這裏是我們的臨時基地。對了,你餓不餓。小唐,給他弄點兒他現在能吃的東西!”


    男子應了聲是,轉頭便出了屋子。一會兒功夫便拿了幾盒自熱食品過來。顯然已經處理好了。


    葉天接過來一看,竟是香氣撲鼻的玉米糊糊。


    葉大彪又拍了他兩下。


    “慢慢吃,吃完讓你唐叔叔帶你來找我。我有些話要問你!”


    葉天狼吞虎咽的吃著玉米糊糊,不一會兒功夫就將一碗燙嘴的糊糊喝了精光。他的舌頭被燒得都沒了知覺。顯然是餓得急了。


    姓唐的軍醫看了他兩眼,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大爆炸至今已經過了兩個月。他們救起葉天的時候,這孩子已經是奄奄一息了。從他的隨身物品裏,他發現了一小把晾成肉幹的大蛆。當時他的眼淚就湧出來了。


    他一直不敢想象這孩子是如何活下來的。在看到蛆蟲之前,他甚至認為這孩子吃過人肉。


    末日帶給人們絕望的同時,也帶給了人們沉淪和前所未有的勇氣。


    他們發現葉天的同時,也找到了聚集在一起的百多名人類。當他們被發現時,他們正圍坐在一個簡易的烤架前,撕吃著自己的同類。


    他們身為軍人,當真是恨不得立即開槍殺了這幫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畜生。可正因為他們是軍人,卻不得不放下自己手中的屠刀。


    每一個人都是寶貴的。


    尤其是在眼下的這種情況下。


    政府已經失去了自己的職能。人類大範圍的滅絕。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這些軍人變得束手束腳,變得無能為力。


    他們隻能想盡辦法安置這些他們能夠拯救的人,讓他們成為人類最後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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