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廣軍是從別有號子裏調過來的,屬於“組織上”安排的正常“調動”,官方一般稱其為“異地交流”或“崗位輪流製”。

    原則上來說跟犯人調整監號一是為了保障關押在號子裏的犯人有一個合理和平均的人數。如我們號子裏剛走了個魯魯(多次入室盜竊,數額巨大,被判處有期徒刑10年),就從別的號子裏調來了廣軍。

    廣軍說他呆的那個號子裏最多時關了19個人,(“嚴打”期間嘛!超編7人左右也是蠻正常的)在鋪上睡覺都隻能側著身子睡。當然有“身份”和“地位”的犯人是不用側著睡的,就像我們號裏的頭鋪黃哥和睡在中間的袁哥啥時候都是一個單人床寬的地方(1至1點2米,剩下的地盤我等眾人再瓜分)。

    二是為了號子裏的安全。一個籠子裏“叫雞公”不能關多了,不然相互間不叨的遍體零傷一地雞毛才怪呢?像振剛和老豬都是因為在原號裏打架才調整到我們號裏來的。

    三是為了防止同案犯竄供和拉幫結夥。同案犯是不可能關在一個號子裏的。像振剛和山東都是屬於廣華一個案子的,哪怕是隻在一起關了二,三天而且是經中院審判過的,也不行。後把山東調到了旁邊的號子裏。

    廣軍已經在號子裏關了幾個月了(有正式工作的經驗)再加上在外麵就是“組織”(黑社會)裏的人,所以他進我們號子裏時一點也不怯場(完全不同於老豬,可見“組織”裏的人就是有自信心和一定的“優越感”)。

    廣軍把鋪蓋等家什往地上一扔,從口袋裏掏出一盒“桂花”,從黃哥那開始順著往下發煙,邊發邊自我介紹:“我叫廣軍,是湖南的,在火車站一帶混,請號裏的哥們弟兄多多照應!”他隻說是湖南的,沒說“幫”字,但他一說是在火車站一片混的,“圈子”裏的人都心知肚明了。

    “你是湖南幫的吧?廣海是你哥不是?”振剛突然問了他一句。

    “是啊!哎,你咋認識我哥?”廣軍興奮地說。

    “我原來關在一監區裏,跟你哥關在一個號裏,他說他有個親兄弟也關在看守所裏,叫廣軍,我一想就是你。”振剛邊說著話邊把火柴遞給了廣軍。

    “哎呀,哥哥,姻份啊!(這話聽著真他媽的耳熟)我就挨著你睡吧?”廣軍把火柴丟給振剛,又從地上拿起鋪蓋大大咧咧地扔在了振剛旁邊。

    “來,兄弟(可能振剛在原來的號子裏就跟廣軍的親哥哥廣海關係處的不錯,不然咋能這麽親熱地叫,後來的事實再一次證明了我的猜測是正確的,我咋就這麽有才呢?)我跟你介紹一個號裏的大哥。”振剛從鋪上站了起來。

    “這是黃哥!這是袁哥!”振剛邊說邊豎起了大姆指。

    “黃哥好!袁哥好!”廣軍邊叫邊恭敬地又遞了一次煙。

    黃哥和袁哥也都矜持地衝他微微點了點頭。

    接著振剛就按著鋪位的順序跟廣軍介紹了號裏的各位“英雄豪傑”,廣軍邊點頭致意邊發煙。

    2)從這開始,廣軍就睡在了我和振剛之間,在號裏的位置屬於中部(袁哥正中,往後是振剛,再是他和我,再下麵的慶龍-海珠-成龍-東強-現偉-皮就是偏後和後了)由於振剛和他哥的關係,所以他和振剛也不錯,啥話都談。

    “你哥咋被指控犯了強奸罪呀?” 振剛即不解又不屑地問廣軍。

    因為強奸罪在號子裏是被認為最丟人最惡心和最讓人瞧不起的一種罪!(看樣子號子裏也不乏有正義感的群眾)

    而黑社會(厲害,有膽量)和金融詐騙(膽大,智商高)則比較受人“尊敬”。

    “就不是那麽迴事,我哥從老家帶了個妹子過來,在發廊裏呆了幾天後叫她出台,這妹子不去,我哥就把她關了幾天還就打了她。誰知這妹子假意順從,等到了賓館後,她找了個機會跑出去報了警,後來警察就把我哥給抓了,說他強奸少女,還強迫少女賣淫,真他媽的點背!其實我哥根本就沒弄(強奸)那妹子!”廣軍忿忿不平地為他哥辨解道。

    天知道他哥到底搞沒搞那個妹子?很可能是弄了,不然公安能指認他強奸罪名?大概廣軍不好意思承認罷了,因為他怕別人瞧不起和笑話他哥。

    振剛又問他:“啥給你們的人抓了這麽多,24個呢?一網裝了(打盡)?”

    廣軍唉口氣說:“唉!背啊!剛把我哥弄進去,警察就把我們開的發廊和歌廳(這一點上來看,君君和他們應該算是同行,都是搞歌舞廳發廊“娛樂”產業和“賣淫”這個服務行業的)都端了。又因為一些飯館和商店舉報我們收保護費打人,再加上跟東北幫搶地盤和生意把事情鬧大了(黑社會幫派之間火拚)。警察一直盯著我們弄呢!還過跑了一些,也算是留著有青山了!“

    廣軍典型的一副南方人的麵孔和身材,他中等個頭膚色微黑,眼大鼻挺,長的有些像汪涵。當時汪涵還沒有現在這麽紅,而我平時也沒怎麽看電視,還不知其人,這幾年他上鏡頗多,我才發現他倆很像。其實應該是汪涵長得像廣軍才對,因為我是先認識的廣軍出來後才知道的汪涵!

    廣軍的雙臂上各紋著一條龍(比史進同誌少了七條),可能是紋的不夠威猛和大氣,遠看就如郭德綱同誌說的那樣:“紋了二條帶魚!”他的牙黃裏透著綠,兩側的腮幫子也微微鼓著,問他才知道,這是長期嚼檳榔嚼成這樣的。

    廣軍到底還是“組織”裏的人,自律性比較強,為人處事都還不錯。對誰都是不卑不亢不偏不倚。對生活在“底層”的幾個犯人也是不打不罵,以示區別於“旁人”的同時也表明了自已是“有身份”“有原則”和“有紀律有組織的!”

    3)因為挨著一起睡的原故,我聽到了他和“組織”的一些事。(他和振剛交談時)也更了解了他和他的“組織”。(他和我多次交談後)

    廣軍好幾年前就來火車站跟他哥在這片混了。

    一開始他隻是跟幾個老鄉掙幾個辛苦錢,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去售票窗口那排隊買一些熱線的火車票,然後再加價轉手倒賣給買不到票的乘客們,收入還可以,特別是在過節過年的時候那是日進千金啊!

    時間長了他們就被車站派出所和售票廳負責人盯上了,有一次把他們抓了個現行。身上的火車票全部沒收(幸虧他們的票都是分開放,不然損失更大)還罰了2000元款。

    這又應了一句老話:“不打不相識。”能說會道的廣軍很快就和幾個車站工作人員溝通並合作起來,他負責賣票,別人負責票源及“安全”問題。拿一張票別人跟他加價20,過年過節期間加價40,他再加多少都是他的,現錢現貨。買不出去則由他自已消化。(去退票窗口退票,要扣除20%的手續費,如果要是一張麵額200元的車票沒買出去的話,廣軍就要虧60元,40元的退票費和20元的加價費)

    “他們真黑啊!比他媽我還黑咧!”廣軍邊說邊搖頭。

    因為倒票的利潤越來越少,(好幾個弟兄都要吃要喝要住要玩呀,一天得花不少錢呢!)廣軍就把這“售票業務”交給了他的幾個小弟做。他和廣海還有一幫兄弟們在火車站廣場附近租了幾間門臉,做起了“餐飲”和“休閑”生意。

    “餐飲”也就是個小飯館,買快餐盒飯。很“便宜”,一份犖菜3元,素菜2元,但份量極少,打個比方吧,他一斤肉能炒一大臉盆蒜苗肉絲,肉絲都在麵上。估計最少也得賣50份!你來一份就給你一點,菜不夠吃就幹吃白米飯,飯說是一元一碗,可碗比那茶杯也大不了一點。

    這還是講理的時候,不講理的時候,隻要你坐下來了,“啪啪”幾份菜就上來了。你說:“我就要一份犖菜呀?”“明明聽你說的4份,快掏錢,連米飯一共21塊錢!”不錯,沒跟別人多算一塊,很“誠信”!但一個人往往花21塊錢都吃不飽肚子,因為份量太少了!

    廣軍靠著穩定的“客源”(大部分都是他的一幫弟兄花言巧語和生拉硬扯弄進店裏來的)日進不少金。他不願意說助具體的數字,就說了二個字:“反正不少!”(對不起是四個字)

    “休閑中心”其實就是個小歌廳和發廊,房間裏又用木板做了很多小隔間,裏麵放著一張張按摩床,外麵都用厚厚的簾子擋著。

    對候車的旅客和路過的外地遊客進行宣傳:“體息一會吧?一小時才10元錢,還免費洗個頭!”(他們那裏沒有一個人會理發的,連理發的工具都沒有一件,再說他們也不靠理發掙錢)這些去的人有真心實意的想休息一會的,有聽到了“有特殊服務之項目”且本來就不是什麽好鳥愛在外拈花惹草的,有聽到了“小姐保健按摩一小時才10元”後懷著好奇心來的。

    總之,來到了廣海的店裏就“雁過拔毛,人過留錢”了。這裏沒有最低消費,隻有更高的消費!這號稱“做保健”的小姐一進來就開始脫衣服,你做“業務”得給錢,價錢當然由他們定,有時還視你口袋裏的錢而定!(有多少就定多少)不做業務也得給錢,小姐一口咬定是客人叫她脫的衣服,你說沒弄。沒弄也得給錢!

    你他媽的到飯店吃飯點菜,菜上來了你不吃,你就是一筷子不動,還菜還能退嗎?那菜錢能不給嗎?你他媽的連這都不懂?

    遇到個別二個(不多)剛烈男子(不是性子烈,而是不願意掏錢)廣海就叫幾個人跟他上一課。讓他明白渣滓洞真的有這個地方,裏麵的刑具也是真的!雖然他們還沒有國民黨的特務兇狠,“工具”也沒那麽全,但客人已經開始“叛變”了,叛變了自已。“好,我給錢,我給錢!”掏錢走人,猶若再生。

    而廣海他們也極富有“人情味”,對外地的客人登記過身份證上的姓名號碼地址後基本上都保證給別人留下迴去的路費和幾包方便麵錢。

    說來也怪,極少有人報案。可能是別人覺得他們太兇狠了,也可能確實有“難言之隱”吧?

    其實這也要歸功於廣軍的“警民關係“處理的好,都已經打過好幾年交道了,而且“合作”的還很“愉快”。

    廣軍兄弟二人慢慢在火車站一帶闖出了名聲,在外麵混的一幫老鄉都投他而來,要共謀大計,共同發展!他們的大計就是要壟斷火車站一片的小飯館和小旅店。

    他們這個“湖南幫”已經發展為40多人的團夥了,先恫嚇後打砸,就連他們老鄉開的“湖南牛肉米粉館”和“湘菜館”也照砸不誤!不轉讓可以,那就交保護費吧,一個月300,還價免談!”

    這火車站本就是個龍蛇混雜的地方,按老百姓的話說就是社會上的壞人都在這裏呆著呢!有本地的部分壞人,(他們負責黑車營運,強賣地圖,趁別人買東西時少找錢或用假幣換人家的真幣)

    有新疆的部分壞人(他們負責賣羊肉串,葡萄幹,有二個特點:吃完或稱完後價格翻番!不給錢就亮出樣式優美的小刀。還在一些高檔娛樂場所提供“貨真價實“的俄羅斯姑娘)

    有東北的部分壞人(他們負責托運行李及物品,負責強打惡要負責收取保護費,還負責在洗浴中心提供東北的大妹子)

    以上都是廣軍大意,非本人對上述地域人士不敬。

    這廣軍他們勢力一大,東北幫就不高興了,經常跟湖南幫小打小鬧。

    但是有一天把事情就弄的太大了。

    湖南幫去一個吉林人開的朝鮮冷麵館收費,誰知遇到了“暴力抗法“。

    別人拿起菜刀就跟廣軍他們幹上了,得知消息的東北幫(早就準備好了)立馬殺了過來,湖南幫的援軍也及時拍馬趕到。這立馬和拍馬都是馬,不但一下子分不出快慢還分不出勝負,刀光刀影(沒劍)血肉上下左右東西南北橫豎亂飛------

    反正第二天的報紙頭條標題就是《昨黑幫火拚一死三重傷,警方高度重視正在抓捕》。

    第三天廣軍他們就陸陸續續地進來了。

    我曾問廣軍:“你爸是不是當過兵啊?”

    “你咋知道呢?”他一臉驚奇。

    “我不但知道他當過兵,還知道他當的是海軍!”我肯定地說。

    “對呀!哦,你肯定是看我哥叫廣海,我叫廣軍,瞎猜的!”他如夢初醒。

    誰說黑社會沒頭腦?

    隻是他們現在還未做大做強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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