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廣華是整個看守所裏麵關押的犯人中最有“名氣”的一個。

    他的名氣來源於他在看守所擁有的最長的“資曆”(關押的時間)

    所犯下的若幹件大要案;還有他那頗具“傳奇色彩”並有可能既將要結束的人生。

    還的他的同案犯們對他繪聲繪色近乎“神化”的描述,以及由他本人親自在看守所裏演繹的一幕幕“悲喜劇”。

    我關進號子裏的時候,廣華已經在看守所裏關押了三年零一個半月了。

    當我聽到山東說廣華已經在看守所裏“住”了如此之長的時間後,我不禁瞠目結舌,對廣華是由衷地敬佩不已!

    天啊!他有著多麽“頑強的生命力”和“堅韌不拔的毅力”呀!

    說實在話,我覺得他比在那個在高空中生活了25天並堅持天天走高空鋼絲繩的“高空王子”——阿的力還“了不起”。

    對不起了阿的力,也許拿一個死刑犯跟你作比較是對你的一種不尊重甚至於是一種褻瀆,因為在人們的心目中你是一個英雄,而廣華在絕大絕大多數人眼裏隻不過是一隻“熊”,可我還是覺得他比你“了不起”,當然我隻是指廣華的精神以及心理承受能力方麵。

    這是因為阿的力雖然住在高空的一個隻有幾平米的小房子裏,但是有電腦,電話和空調,想出來隨時可以出來和底下的親人朋友們講會話。

    而廣華則是在一個隻有20多平方米的“大籠子”裏已經住了整整1140天了,沒有報紙沒有書刊也沒有電視,還不能和家人通信更別談見麵了。

    也許在這三年多的時間裏廣華出“籠”(提審,看病,幹部談心)的次數超過不了30次,而且是日複一日,月複一月,年複一年地過著同樣的生活吃著同樣的“食料”,我實在找不出更貼切的詞語來形容看守所裏一日三餐但食料總比飼料強。

    這也正是很多犯人都“盼望”著早一點下勞改隊的原因!(能寫信看電視參加文體活動,最要的是能吃飽肚子!)

    當然,廣華在看守所裏之所以“住”這麽久,也是公安機關對他“熱情挽留”(他還有餘罪未徹底交待)的結果。

    廣華和他所“領導”的犯罪集團犯下了若幹件在社會上造成了極為惡劣影響的特大案件,涉及盜竊,搶劫,強奸,故意傷害,敲詐勒索等罪行。

    其中最“著名”的是“208國道搶劫客車案”,此案甚至驚動了公安部,被公安部列為限期必破的掛牌案件之一。

    廣華他們這個犯罪團夥已被市中院審判完畢,現在處於上訴和複核期間,29個人中有5人被判死刑,4人被判死刑緩期二年執行(包括振剛),2人被判無期徒刑,7人被判15-16年有期徒刑,其餘的2-13年不等。

    山東,振剛和袁哥經常在號裏談論起廣華,談他的作案手段,為人處事,奇聞逸事等,有時甚至為一些細節振剛和山東還爭的麵紅耳赤。

    山東說:“你還有我了解廣華,我們認識好幾年了,經常在一起!”

    振剛則說:“我還沒你知道他?他跟我是一個鄉裏的!後麵的幾件案子都是我們一起做的!”(廣華和振剛都是安徽省阜南縣段郢鄉人)

    雖然有時他們倆說到廣華身上某件事會有二個不同的“版本”,但大意上還是差不多的。

    聽了山東,振剛對廣華“身平業績”多次繪聲繪色,也可能是添了點油加了點醋的敘述並在我打破砂鍋問(紋)到底的情況下,我對廣華也算是多少有了一定的了解。

    我對他有著強烈的好奇心和“仰慕之心”,他可真算得上是一個“人物”呀!不說“百年一遇”最起碼也是三十多年一遇吧?(因為我來到這個世界上才三十多年)

    廣華其人就象他的名字一樣,有著“廣泛的才華”。

    他在號子裏“創作”了一首可以說是整個看守所裏的犯人都會唱的“黃色歌曲”——<<阿蘭>>,(可能幹部也會唱吧?隻是不好意思當著犯人的麵唱罷了)

    據山東“透露”:阿蘭確有其人,而且還長得頗具幾分姿色,曾是廣華的情況(情婦或姘頭)。這首歌還非得一唱一合。一問一答才能達到最佳效果,但往往都是大家隻唱到一半就唱不下去了,因為唱歌的和聽歌的都已經笑得前仰後合直不起腰來了。

    廣華還“創作”了一首“詩”,可能應該歸為打油詩一類吧?“詩”文如下:

    “嘩啦啦嘩啦啦,廣華今年28.那天上了208(國道),攔車先往地上趴。摸刀就要把司機殺——”

    我聽到這首“詩”,腦海裏就浮現出他一手提著腳上的鐐銬,一邊蹣跚踱步搖頭晃腦“吟詩”的情景。雖比不上古人手搖折扇邊悠然踱步邊昂首賦詩的儒雅之風,可也是別具一番“韻味”啊!

    廣華不但會“作詩作詞作曲”,而且擅長於“演唱”,當然,他的“演技”遠遠勝於他的“唱功”。

    袁哥曾不下一次地跟我說過廣華的一次“萬分”投入地傾情“演出”。

    看守所為了體現黨和政府對在押犯人身心健康的關顧落到實處,為了一些幡然醒悟,要迴頭上岸的重刑犯有一個教育其們犯人並展示其自身“才華”的機會,舉辦了一場名為“心聲”的匯報演出。節目全部由犯人們自編自導自演,當時廣華演唱了一首電影<<少年犯>>的主題曲——<<心聲>>.

    廣華是一臉的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狀,唱的過程中數度哽咽淚涕俱下,如泣如訴悲悲切切斷斷續續的歌聲和他那時而跪地打滾的形體動作,時而“閃轉騰挪”的身法“感動”的底下觀看的犯人們都發出了陣陣竊笑和小聲的“讚歎”聲!(這對於極度缺乏“文化生活”的犯人們是多麽難得的樂趣啊,廣華的“演出”並沒有取得預期的效果,這可能讓“主辦單位”和台前觀看的“領導們”略有微詞吧?)

    說到此,袁哥就禁不住笑罵道:“也虧得這個家夥怎麽他媽的能做出來的?!”

    2

    振剛跟我說廣華長的還挺白淨,五官也算清秀,就是個頭不高而且特別瘦,但他的腦瓜子可是相當地好使。

    廣華在外麵的時候非常注重自已的形象,什麽時候都是搞的幹幹淨淨利利索索體體麵麵的。光看其外表,別人都以為他是吃公家飯(公務員)的或者是做生意的,而且發廊,歌廳和一些娛樂城的小姐們都特別喜歡他。

    因為廣華長的不賴,衣著也光鮮,嘴巴又能哄死人,再加上出手大方(一般給小姐們一個人的小費最少都是200元,反正也不是花他自個的錢)。所以媽米和小姐們一見到他就笑容滿麵,左扶右挽,嗲聲嗲氣地打情罵俏。我完全相信這些小姐們當時這麽做有可能是發自內心的,是“真誠”的。

    振剛略帶“醋意”地說:“媽的,雖說我們每次跟著廣華去餐廳吃飯或是去娛樂城玩很有麵子(迎賓小姐”總“前”總“後地叫,招待導常熱情),可那些他媽的小姐們隻對他奉承!”(誰讓他是你們的老大呢?長的體麵能說會道,更重要的是他掌管著你們的“勞動果實”——髒款)

    廣華他們平時的生活也很有“規律”——半夜工作(非偷既搶),白天睡覺(養精蓄銳),傍晚,則是外出“瀟灑”(吃喝玩樂,雖取之於民但大部分用之於小姐身上,其實小姐們也是人民的一部分嘛)

    振剛說廣華不但腦瓜子管用而且他的眼睛也是特別的“毒”,隻要他看見了別人掏出的一疊錢或是一卷錢,他就能大概估莫出一個數目,且八九不離十。

    振剛曾做過一個“測試”,他在褲兜裏放了一疊大小麵值不等的紙幣叫廣華用手在裏麵摸,然後再報一下錢幣的總金額。

    廣華捏摸了一會兒,報出了錢數,振剛當著好幾個“集團骨幹”的麵拿出來一數,才相差15元!令旁邊眾人是“嘖嘖”稱奇。為了進一步印證廣華的“神奇”,振剛又跟我們說起了廣華的另一件“更加神奇”的事,聽完後我對廣華的佩服已轉為“敬仰”了,且如“濤濤江水,連綿而不決,又如黃河泛濫,一發而不可收拾——”

    在一個華燈初上的傍晚,(廣華他們嚴格地按照公司內部規定的“作息製度”行動)

    廣華帶著振剛和幾個“集團骨幹”正走在一個熱鬧繁華的街道上,(不知道他們是先瀟灑後踩點還是先踩點後瀟灑)

    突然看見一個跪在人行橫道上正在乞討的老太婆。廣華邊走邊對振剛他們說:“這個老太婆身上有錢!”

    振剛和那幾個人一聽不但不相信還感到十分地可笑:“一個窮叫飯的(我個人認為這是對這個老太婆的極為地不尊重,老人家不是在要飯,她是在要錢!雖說要飯的和要錢的都是黃蓉的員工,但要錢的總比要飯的好聽一些)老太婆身上能有什麽錢?你是不是想錢想瘋了?”

    廣華不屑地迴答:“你們要是不相信,別走遠了,就在這跟前呆著等我一會。”

    廣華說完就以“訊雷不及掩耳盜鈴”的速度迴到租的出租屋裏換了一套最好的西服,戴了一副眼鏡,手裏拿著電話一溜小跑著到了振剛他們跟前。

    振剛還納悶呢?這家夥要幹哈呀?把平時泡妞都不輕易穿的行頭都整出來了?正思忖著,廣華幾步就跑到了那個老太婆前,“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她老人家的麵前。

    廣華拉著老太婆的雙手是放聲大哭:“哎呀!我的娘啊!您這一段跑那兒去了?自從您走失後,我是滿世界地找您呀,誰成想您會在這兒呀!嗚,嗚,嗚——”

    這老太婆也不知道是被眼前這個突然從天上掉下來的“兒子”(老太太心想:我光知道天上能掉下個林妹妹,哪裏知道天上還能掉下來“兒子”來?管他怎樣,能有地方吃有地方住就行)不知是驚呆了還是嚇傻了,正惶恐不已不知所措之時,廣華起身攔了一輛“麵的”(這可與他的那身行頭不附呀,隨手攔的也顧不上形象了)。

    廣華邊擦著臉上的淚水,邊對他那“苦命的娘”說:“娘啊,兒現在也有出息了,你快點兒跟兒迴去享福吧!”廣華抱著他的“娘”上了車。在路人的一片感慨唏噓聲中丟下了那隻還裝著一些零錢的破塑料碗迴“家”了。

    十多分鍾後,廣華就趕到了和振剛他們常去的一個娛樂城裏,支走了包房裏幾個粘粘唿唿的小姐後,廣華從上衣口袋裏拿出了一個小布包,打開一看是一疊錢,一點整整7000元!(看來廣華還是一個好“領導”不吃獨食,與“下級們”有福同享)

    原來“兒子”叫車把“老娘”送至城郊的鐵路旁邊,衷心感謝並大方地打發走了司機後(司機心說這真是個好人啊!他說家裏這截路車不好走,他和他娘自已走迴去,我是又掙了錢又省了車啊)

    “兒子”從確實已經被嚇呆了的“老娘”身上搶走了綁在腰間的小布包!事後(吃喝嫖娼盡情地揮霍之事)振剛問廣華如何知道這個乞討的老太婆身上有錢?

    廣華得意地笑笑說:“憑感覺!憑我的這雙眼睛!”

    可見廣華不但眼毒,就是心也是夠黑夠毒的。

    3

    山東跟我談了許多廣華的事,不但讓我大開了耳界和眼界,也更使我覺得廣華是一個難得的“奇才”。

    其實“208國道搶劫客車案”的破獲和廣華的落網都有很大的偶數性。

    在一天晚上,廣華的幾個“集團員工”帶著“工具”(兇器)正在路上尋找合適的目標準備開展“工作”(搶劫)時,被早就察覺到他們形跡可疑的巡警攔住查問,結果當場從他們身上搜出了兇器,在巡警將他們銬在一起欲帶迴去做進一步地訊問時,一個嚇“傻”了的家夥,而且是一個小家夥一下子說出了“208”案。(這可真是天上掉下個特大的“餡餅”,合該著這幾個巡警“發財”)

    公安局順藤摸瓜乘勝出擊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我估計報紙上當時也是如此描述的)抓獲了還不知道末日已經來臨的“集團董事長”——廣華。(董事長這時也不懂了——他媽的,怎麽迴事?這麽快就把老子抓起來了!)

    而“集團”的其他“領導和員工”則聞風而逃作鳥獸散了,象山東,振剛都是在廣華落網一年多後才被緝拿歸案的。

    廣華被捕後一開始還嘴硬,但幾個月內他就在辦案人員孜孜不倦的誘導,語重心長深明大義的規勸和黨的“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政策的感召下土崩瓦解了,開始斷斷續續擠牙膏式地交待了一些他及他所領導的犯罪集團的犯罪事實。

    話說迴來,能有幾個人能在公安人員的“訊問”中扛得過去?沒事都能辦成冤案(佘祥林“殺妻案”),何況廣華這個屢犯大要案的犯罪集團的首犯?

    當然,廣華的交待也得到了些“迴報”——有立功表現的評定和他所需求的香煙和食物,他已經把交待問題當成了一個與提審他的辦案人員死皮賴臉乞求滿足他個人所需的一個砝碼。

    由此可見廣華確實是個“人物”!連公案機關他都敢與之“鬥智鬥勇”。

    在看守所裏呆久了,廣華也“油”了,死豬不怕開水燙!想要我交待可以,但我現在沒精神,要抽煙提提神,先來上幾隻煙抽完了再說。哎,問了這麽久,我的肚子也餓了,對不起沒勁說了,先吃點麵包就點牛肉再接著往下說。

    有時候廣華還要給他一,二袋袋裝奶粉後,他才肯輕啟“金口”慢慢地道出“玉言”。

    辦案人員也找不出其它更好的辦法對付他,隻能以“柔”來克“剛”,其實也就是用食物來攻克這塊又臭又硬的廁中之食。

    這麽多的食物可花了不少錢吧?要是辦案人員自個兒掏腰包那可不是虧大了?後來我想過來了,破了案可是要發不少的獎金呢!這點錢算什麽?

    在與辦案人員“交鋒”的前一階段中,雙方取得了雙贏!

    辦案的得到了一些比較有“價值”的供詞,而廣華則得到了他的一片“天”,良民都要以食為天,更何況一個長期吃不飯肚子的“非良民”。

    廣華用此法雖屢試不爽,但時間長了問題也交待地差不多了,他為了繼續達到以“情報”換“物質”的目地,竟然編造和謊報一些莫須有案件和案情,結果害得“高興而去”(又要破獲一些案件了!立功證書和獎金在招手哇!)的辦案人員“掃興而歸”(他的媽!不是假案就是案情不符)白忙了好幾場。

    在“狼來了”好幾次之後,辦案人員就不是那麽相信他的話了,也不跟他“現錢現貨”,而是“不見鬼子不拉弦”。

    雖然廣華從辦案人員那裏再也不容易“騙”到吃的了,但他在號裏從來就沒斷過好吃的。

    因為廣華作為一個“特殊人物”,他占了一個“天時地利人和”的大便宜!

    天時——這二年廣華是看守所裏“樹立”的一個幫教,並取得了“一定成效”的對象。

    地利——他關在“過渡號”裏,所謂過渡號就是關押一些剛進來的犯罪嫌疑人,讓他們學會監規和整理內務,然後再分到別的號裏。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就象部隊裏的新兵連,起一個適應的作用。剛進來的犯人,家裏都要送錢送物來,所以廣華呆在這個號裏那是絕對地“衣食無憂”!

    人和——號裏都關的是一些“新人”,誰也不敢輕易鬧事,他們對廣華這樣的“前輩”恭恭敬敬和和氣氣的,奉奉承承都還要搶著來呢!

    據山東透露:看守所的領導之所以安排廣華“住”在過渡號裏,是為了便於廣華靜心迴憶並潛心“創作”——此地的電視台準備以廣華為原型,拍攝一部反映他絕對“不平凡”和“短暫”的一生(廣華已被判死刑)以及他的犯罪經曆,更有我英勇機智的公案幹警如何偵破此案的電視劇(片)。

    因為廣華沒有什麽文化,字又寫得歪歪扭扭,所以他每天隻用迴憶迴憶然後宣讀一下“口諭”,而由一個有文化字又寫得不錯的犯人幫他記錄並整理成章,以作“劇本”之素材。

    我當時非常羨慕廣華的這位“秘書”,不但能跟“傳奇人物”零距離地朝夕相處,又有紙筆用,還能吃香的(牛肉,火腿腸)嚼脆的(幹吃方便麵)!在號子裏是喝不上什麽東西的,除了自來水,連開水是極少的!

    現在廣華自已都沒奶粉喝了,還能輪得到他?

    現在也不知道這部由廣華“主創”的電視劇(片)殺青了沒有?

    也不知道廣華現在是下了“地獄”?(槍決)

    還是上了“天堂”?

    如果廣華確實有重大的立功表現和非常好的認罪伏法的態度,當然這需要省高級法院來認定,他也有可能被判為死緩,我猜想。

    隻要他上訴後沒被槍決,那留在人世間對他而言就意味著上了天堂!

    總之不管怎樣,我都覺得廣華是一個“傳奇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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