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雨毫無征兆地來,轟轟烈烈。

    天色頃刻間暗了下來,仿佛黑夜已經到臨。

    酣暢淋漓。

    當曾筱泠笑著揮了會手,說再見撐開可雨傘走入雨中,左陌安歎了一口氣看了一眼同樣鬱悶的白你,後悔為什麽沒有帶一把傘出來。

    那雨的架勢,再過幾小時才停的下來吧。

    “我說,要不叫父母來接?”左陌安掏出手機準備打個電話給左父左母再發個短信給穆錦繁,讓他們不要再等她了。

    白你打開已經關上的窗,對著狂風暴雨嗬了口氣,怨念萬分地說:“我爸媽今天廠裏聚會嗬。”左陌安也滿臉苦悶:“手機沒電了,白,你的呢。”

    白你迴過頭衝左陌安意義不明地笑,今天忘帶了呢。

    一陣死寂,左陌安認命地聳了聳肩,姐姐咱坐下來聊家常等雨停吧。用手一撐隨便坐到了一張桌子上,看到白你坐到了對麵,左陌安伸手關掉了電燈。整幢樓唯一的燈火也熄滅了,黑得隻能看到淡淡的輪廓,偶爾閃過的雷電才能讓左陌安看清對麵白你猙獰的麵容。

    “姐姐你腦子被雷劈壞了麽。”白你很冷靜地說。

    對麵的左陌安撇了撇嘴,雨從窗戶裏飄進來,已經弄濕了她的半個肩膀,t恤沾了水帖在肩膀,潮濕,難受,一陣一陣地冷。“白癡,這樣有氣氛哈,我們聊什麽呢。”

    “聊你哪根筋搭錯了。”白你輕輕晃著雙腿,滿不在乎的樣子。

    左陌安不理她:“聊你今天幹嘛一副撲克臉。”

    白你“哈”笑了一聲,指了指自己的臉:“老兄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我麵癱的。”

    很無力地扯了扯嘴角,左陌安認為這個表情叫苦笑。

    一下子沉寂起來的教室裏隻聽得到唿吸聲,左陌安轉過臉望向窗外。很久很久沒有這麽認真地看一場雨。聽自己的心跳和雨聲交錯。

    靠在牆壁上,左陌安用手輕輕地敲擊桌子,咚咚地響。

    “不要敲了。”很煩,白你揉了揉頭。

    “是你的心煩了吧。”用一種白你聽來十分欠扁的聲音。左陌安繼續敲打著桌子。

    “一點節奏感都沒有。”下決心要打擊這個揭人傷疤的人,白你決定狠狠反擊,“我說你小心你老公和你情人在一起,你就哭都來不及了。”

    敲打聲意外的停下來,白你疑惑地望過去,隱約看到左陌安低著的頭。

    一向好強的人怎麽不說話了,難道是想到蘇訣發花癡了麽?

    “其實他們挺配的。”左陌安突然冒出的話讓白你意識到這個白癡的側重點是兩個人不是蘇訣,什麽時候穆錦繁和蘇訣在她耳朵裏有了相同的分量?白你詫異。

    “是挺配的呐。”左陌安衝著她燦爛的笑。

    “哎。”為什麽白你覺得這笑燦爛過頭了呢,來不及細想,卻已淺笑出聲,“同人女呀。”

    “我是腐女好不好。”手指輕輕繼續敲擊桌麵,“哪有你檔次那麽低。”

    “什麽呀,什麽呀。”白你抗議,“我也是腐女好不好,不如咱們來討論誰攻誰受好了,蘇訣?還是穆錦繁?”

    “哧。”左陌安笑出了聲,一本正經地想了想,“我說雲十理總攻。”

    為什麽可以這樣一臉愉悅地討論呢,其實心裏已經把某個白癡罵了千遍萬遍了吧,這種隻能做為談笑的事,為什麽會真的去做呢。還是最無聊的單方向,空有滿麵的笑容,你到底把多少的苦澀吞在了肚子裏?縱使他千好萬好百般懂得,也不會在這種事上做出溫柔啊。真是世界上最傻的人!

    左陌安越想越氣,一掌拍在了桌子上,驚天動地的聲響。

    對麵的白你嚇了一跳,從桌子上跳下來,攤開她的手掌,另一隻手去夠燈,手心微熱的燙,應該是下了重手去拍,燈開了,白你知道所猜正確,紅彤彤的手掌,都有些微微腫了。

    “你神經啊。”沒好氣地罵了一句,輕輕向手心吹了一口氣。

    “對不起啊。”左陌安囁囁,真的是無意識地拍下去的呀,她發誓她也不知道怎麽會那麽用力,真是痛死了。噝噝的吸氣。

    “呦。這演的是哪出啊。深夜不迴家在教室搞曖昧?”

    突然出現的聲音把兩個正在專心致誌對付手掌的人給嚇了一跳。

    同時迴過頭,看到了堪稱養眼的三人組。這是不是應證了“說曹操曹操到”這一成語。

    最外麵的是蘇訣,正在收三把傘,雨從屋簷下滴落在傘上又滑到地上,好看的弧線,那麽大的雨,即使撐了傘也還是有淋濕,幸好蘇訣穿的是防水的外套,一旁的雲十理就沒那麽幸運了,還罵罵咧咧地擠著濕掉的外套,一件黑色短袖顯得格外單薄。出言的正是倚著門檻掛著懶洋洋笑容的穆錦繁,水沿著頭發往下滴,左陌安都有些懷疑他撐傘沒有了。

    “落湯雞一隻還胡言亂語。你們怎麽來了?”左陌安遞過大包紙巾,不忘出言諷刺穆錦繁。

    “說好一起走的,等你很久了。”雲十理下巴向白你指了指。

    “等你很久沒有來,怕你出事。”蘇訣擦了擦被雨打濕的臉。

    “沒帶雨披。而且沒帶手機。”白你有點無奈,不是故意放他鴿子的。“手機沒電了。沒帶傘。”同樣的無奈。

    “所以我們來拯救你們了。走吧。”這樣的話除了穆錦繁還有誰說的出來。

    白你搖了搖頭:“雨披。”“雨下那麽大,騎車不安全,乘公交。”雲十理果斷地說。

    “那我明天怎麽上學?”很無辜的語氣。

    白你和雲十理大眼瞪小眼。

    “咳。那等雨停一起走吧。”蘇訣輕輕咳了一聲,找了一張桌子坐下來。

    左陌安於是繼續蜷著腿坐到桌子上。

    白你晃蕩雙腿,撐著桌子輕輕哼歌,穆錦繁關了左陌安身邊的窗,坐到了窗台上。雲十理看了他們一圈,嘀咕著原來這一群人都是屬猴子的,坐到了講台上。

    時間過去,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雨卻下越大了。

    “好無聊。”穆錦繁十分不滿地抗議。

    “想幹什麽?”埋頭做作業的白你抬起了頭,替另三個人問出了問題。

    穆錦繁眨了眨眼睛:“玩四角遊戲吧。”

    “神經病。”左陌安抄起一本書砸過去,“五個人玩什麽四角遊戲,還在這種鬼天氣。”

    四角遊戲,招鬼遊戲。畢竟是女生,左陌安和白你都十分鄙視地看了穆錦繁一眼,當事人卻毫不自知,依舊興致勃勃地講了下去:“這不簡單?分成三組就好啦,你們倆各自選兩把傘,選到哪把傘就和哪把傘的主人一組,多簡單。來,來。”

    另兩個男生似乎有點興趣,雲十理已經很順手地把三把傘遞到了斜對麵的左陌安麵前。

    左陌安無力地扯了扯嘴角,隨手拿過了一把藏青色的傘。

    看到左陌安都已經勉強同意了,白你騎虎難下,在黃色和紅色間躊躇了一下,最後拿了那把黃色的。雲十理臉上驟然笑意盎然。

    “啊,啊,為什麽?!你們使詐是不是!!過分!!我不要。”穆錦繁嚎叫。

    抗議無效。最後的結果是,雲十理和白你最前麵,然後是蘇訣和左陌安,最後就是孤家寡人一個的穆錦繁。

    燈又被關上,四周一片漆黑。雨打落在窗戶上的聲音,身邊人的唿吸聲,都聽得清清楚楚。

    手還有些微微的腫痛。左陌安思索著雲十理和白你應該已經起步,便側著頭尋找他們的腳步聲,輕得不可聞。

    詭異的安靜。血有些上湧。左陌安咬緊了嘴唇,腦海裏關於四角遊戲的靈異故事翻滾。

    “不要怕。”手指有力而緩慢地在她背上劃過三個大字。

    她扭頭看他,蘇訣正視著前方,側臉輪廓好看。

    隱約可以看見嘴角上揚的線條。於是她微笑,風淡雲清,害怕好像潮水一樣褪走。

    一片潮水裏,他握住她的手。包裹住那片紅腫。

    疼痛消失無聲。

    世上原來真的有魔法。

    她閉上了眼睛,任他的氣息從手指湧向全身。美好的安靜。

    很久很久以前,左陌安曾對白你說過,她隻要她的他懂他,寵她,會在她害怕的時候安慰她,便好。

    距離這一天的到達,長達三年。終於降臨。

    原來黑暗也可以很美好,原來寂靜也很可以不孤單。

    沒有人知道,她是如何害怕黑暗與孤單,從五歲到十五歲這樣一段漫長的時光裏。

    害怕到以為不害怕。

    終於等到了那麽一天,有人來終結。

    教室裏很安靜,沒有腳步聲,不是因為白你和雲十理走得很輕,隻是因為他們還沒有走而已。

    黑暗裏兩隻手在廝鬥。

    一隻手拚命去拉另一隻手,而另一隻手則像魚一樣拚命掙脫。

    “你抽了麽?”雲十理皺眉,用兩隻手緊緊攥著白你的一隻手。

    不知道為什麽,黑暗裏的靠近,讓白你腦海裏晨曦下雲十理與另一個人的笑容格外清晰。

    氣不打一處來。這個人怎麽可以當作若無其事?因為自己沒有看到,所以就這麽虛偽地來裝作什麽也沒有嗎?

    “抽你的大頭鬼。”用力甩手掙脫,去死吧,統統去死。

    身邊的人愣了一愣,任白你大步向前跨。

    靜謐的教室裏隨著這一聲輕叱,泛起點點笑聲,穆錦繁更是毫不掩飾地放聲大笑。於是白你惡狠狠地拍上他的肩頭。疼得穆錦繁齜牙咧嘴地上路。

    “怎麽了。誰惹你了。”雲十理摸了摸鼻子,蹭到白你身邊,在她耳邊輕輕說。

    “你離我遠一點。”白你不動聲色地往外挪了挪。

    “呐。告訴我啊,不然我怎麽知道哪錯了呢?”繼續貼著白你的耳朵。

    那麽近的距離。雲十理發誓看到白你的臉紅了。

    “我告訴你,你給我滾。”幾乎是惡狠狠地說了。

    “我說。”帶著不懷好意的笑,“你都是我女朋友了。”雲十理張開雙手。

    “為什麽還不給我解釋的機會呢?”

    跌落懷抱。

    自從成為那種關係後,自從認識以來,第一次正式的擁抱。

    如此不容抗拒。霸道的擁抱。

    獨自上路的穆錦繁,轉了個彎悄無聲息地出了教室,一個閃電,恰巧可以看清教室裏擁抱的兩對。果然是多餘的。怎麽樣都是一個人吧。無所謂地笑,踏入雨幕,毫不驚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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