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即將落山,山穀間,山洞前,愈發陰暗了。


    葉小為所布陣法中,還站著的魔道之人越發稀少。與別處的廝殺不同,在最靠近洞口的位置,有一個麵容普通的人,正安靜的啃食著手中的食物,若有人靠近,也經不住他一掌之威。


    他身邊的屍體越來越多,他看著這些屍體,就像看著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一般,眼中熠熠閃光。


    晚風和煦,雖不炙熱,卻也遠遠說不上寒冷,但趙十三卻感覺一股涼意從腳底直竄上胸腔,這一人的恐怖勝過千軍萬馬。


    暮色裏,斜陽更斜,光線更暗,站著的人更少了,片刻之後,已剩下最後一人。


    “我去殺了他。”趙十三身子挺直,火鳳劍出鞘,一股熱意出現,驅散了趙十三心中的寒涼,她目光直直盯著遠處之人。


    “你若去,也會陷進去。”葉小為淡淡道:“四境之人,幾乎無人能免。”


    風微微吹,帶起一陣嗆人的血腥味,趙十三的白色道袍衣炔飄飄。


    陣中的青年,麵容上的瘋狂漸漸平靜下去,他放下了手中的屍首,愣愣傻笑。


    ......


    陽光和煦,有溪流從小村莊前緩緩流過,幾十株楊柳栽種在小溪旁,柳樹下有孩童在玩耍,遠處,偶有炊煙緩緩升起,進入空中,風一吹又不知散落何方。


    平淡,質樸是小村生活的主色調。


    隻是有一天下午,這裏的一切都變了。


    青年還記得,那年他才八歲。


    忽然,平地一聲驚雷,暴虐的聲音響徹在小村莊的四麵八方。天地忽有風,大風吹拂楊柳,細碎的枝葉漫天飄落,看著大人們慌張的模樣,孩童在想:那楊柳真好看。


    隻是風突然更大了,又不知從哪裏突然迎來了大水,如同山洪暴發,直接淹沒了那小小的村莊,幸虧當時孩童的父母機警,覺得不妙,便趕忙將孩童帶走。


    山洪毀滅了村莊,小村的居民無家可歸,孩童隱約間聽到這讓一切的起因,似乎是兩個仙人在交戰。


    仙,在凡人眼中那是多麽神聖的代名詞,可在那時孩童的心中,仙就是魔鬼。


    是毀了他家園的罪魁禍首。


    而更大的災難也在不久後接憧而至。


    無家可歸的村民們,隻得走上了前往附近城市的遷徙之路。但原本的小村莊幾乎與世隔絕,處於極其偏僻的位置,靠著山山水水中自然之物為生。方圓百裏都難見人煙。


    這一走,前路未卜,匆忙之間,村民們所準備的糧食也並不充足,終於在約莫十天後,大部分人家都斷了糧,腹中饑餓難忍之下,原本質樸的村民在此刻早已失了理智,像一頭頭餓狼一樣,爭搶,打鬥甚至鬧出人命,已成了常事。


    在一個夜晚,那孩童因饑餓而輾轉難眠時,意外聽到了他父母的對話。


    “孩子他媽,這樣下去,我們都要餓死了。”孩童的父親說道。


    孩童的母親也感到絕望,但卻無可奈何,她不知道自己的男人突然說這些話是什麽意思。


    孩童父親的臉上閃過一絲掙紮,輕輕附在孩童母親耳畔低語。聽完之後,那母親閃過一絲不忍,但最終還是歎了口氣,點點頭。


    兩人說話聲音很輕,但是在寂靜的夜月中,還是被那孩童聽了去。


    孩童如遭雷劈,他的臉色蒼白,一會掛著癡癡笑意,一會又像個木頭人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遠方群山後,已經隱隱有一絲光亮出現。


    就在黑暗即將褪去的時刻,孩童走到了他仍在熟睡的父母麵前,將手中的石塊砸了下去。


    陣中。


    那青年突然清醒了過來,目光直勾勾地盯著趙十三,“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殘忍。”


    “你們這些所謂的正道之人,哈哈哈。”


    青年仰頭大笑,眼中有淚也有血。他的身體都在顫抖,天地突然有風起,狂風。


    葉小為的陣破了。


    青年站起身來,掃視著周圍一地的屍體,鮮血橫流,在他的腳下匯成了一條小溪。


    他踩在溪水中,黑色的衣袍隨風狂舞。


    太陽已沒入群山後,山穀中,最後一絲光亮終於消失。


    青年人的手臂並不粗壯,甚至有些瘦弱,但當他抬起手時,卻好像舉起了一座青山。他的身體上有淡淡黑氣浮現,這些黑氣緩緩漂浮到他手中,竟真的變成了一座山的模樣。


    “不好,衝出去。”趙十三一聲大喝,拉起葉小為便山洞外而去。


    青年隻是靜靜看著,他並未動手阻攔,手中高舉著如山一般的巨石,也沒有動。


    趙十三站定,火鳳劍出鞘,正是劍出鞘的那一刻,青年手臂揮動,那是何等強大的力量,那巨石唿嘯而來,空氣中傳來一陣破風聲,宛如一顆巨大的炮彈。


    巨石高速穿梭在空中,目標直指趙十三而去,那巨石太大,覆蓋範圍極廣,若是趙十三一人,或許還可躲避過去,但帶著葉小為卻絕對不行。


    所以,她隻能擋。


    火紅色的長劍,被少女緊緊握在手心,她一躍而起,劍光閃耀下,天地間似劃過一道絕美的流星。


    刹那之間,少女的劍已撞上了那巨石。


    “不知死活。”青年不屑。


    “嘭”巨石與長劍相碰,趙十三當即噴出一口鮮血,身影倒飛出去。


    力量差距懸殊,不過還好。


    少女站起身來,巨石從她身側唿嘯而過,帶起的狂風吹起少女的發絲,在這夜月下,如同九天之上的仙子。


    趙十三的力量無法抗住巨石,但卻將其擊偏了少許,這就夠了。


    少女的眸中閃過某種興奮之意,她的身軀在顫抖,這絕對不是緊張。


    鋥!


    一聲清鳴!


    火紅色的劍光陡然噴薄而出,夜色下,這抹劍光比平時更耀眼,更炫目,更讓人心潮澎湃。


    對麵青年的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但仍未放在心上。他右拳緊握,向著劍光來處,一拳轟出。氣勢如虹的劍光在青年隨意的一拳下,卻倏然崩潰。差距似乎比想象中更大。


    但趙十三卻怡然不懼,火鳳劍在手,她毫無猶豫的便迎著青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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