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穀。


    那些中了毒的人,在到達時間之後,相繼醒來。


    不過,醒來後他們發現,自己並不是在倒下去的位置,而是被集中在了廣場。


    在他們身前,一個人身著紅袍,一臉怒容。


    他大概有五十多歲的年齡,眉毛胡子都白了,但是頭發卻恰恰烏黑如漆,顯得甚是怪異。


    背著手,看著最後一個人醒來後,他冷冷地道,“不錯,你們還真能醒過來。這群廢物,還不如死了好。”


    人群之中有人認出了他,雙腿一哆嗦,直接跪在了地上,“常護法駕到,我等有失遠迎,還望護法見諒。”


    常護法冷笑了笑,“嗯,有失遠迎。你們失的,隻是遠迎我嗎?午陽門和未天門的麵子,都被你們這些人丟光了!”


    跪在地上的人之中,有兩個人走到前麵,“常護法,在下您座下執行官之一的樂不思,這位是未天門大巡使於得水。您若有何不滿,請直接對我等責罰,還望不要罪及眾人。”


    常護法哈哈一笑,但是看向他們的目光卻更是冰冷。“嗯,你們倒是懂得體恤下屬。那我問你們,你們知道發生了什麽嗎?”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卻紛紛紅了臉,吞吞吐吐地道,“這個……這個……屬下不知。”


    常護法歎了口氣,“那我問你們,用血祭這方法,來逼出那個人,是誰想出來的?”


    樂不思臉抽了抽,沒有說話。於得水深吸了口氣道,“迴護法,是我。據我們所了解到的情報,那個人身手極高,對於我們派出的守衛醜元宗的大護法,基本是一擊必殺。為逼他出來,同時占據主動,我們就在這清明穀,布下天羅地網,任是他插翅也難飛,隻等……”


    “放屁!”常護法似乎被他的話徹底激怒了,“到現在,還在自欺欺人!什麽天羅地網?什麽插翅難飛?在哪兒?你告訴我在哪兒?這麽多人,被一個人全都毒翻了,你們還天羅地網?你們未天門,就都是你這種廢物?”


    “誰說我們未天門廢物!你們午陽門的人也參與了行動,你怎麽不說他們?”下麵的人群之中,有人突然冒了一句。


    常護法的目光在這群人身上掃過,“剛剛的話,誰說的?”


    人群中有一個大概二十歲左右,感覺賊眉鼠眼的人站了起來,“就是我說的。說我們未天門廢物,你們午陽門的人也參與了行動,你怎麽不說他們?”他把剛剛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常護法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你在未天門,是什麽職位?”


    那年輕男子道,“未天門醜元事務隊隊員,時蘊茶。”


    “嗯。”常護法點了點頭,“小夥子不錯,敢於說話。我常林活了五十多歲,其實就喜歡你這樣的人。隻不過,要看場合。”


    常林的語氣驟然變冷,“在私下的場合,年輕人跟我頂嘴,我覺得是一件讓我開心的事。因為我認為,這種頂撞會讓我更冷靜,心態也更年輕。但是在公眾場合,所有跟我頂嘴的人,無一例外,”


    他抬手指向時蘊茶,“無一例,全都死了!”


    話音一落,就聽“噗”一聲悶響,石蘊茶整個人在原地就爆裂開來。他所有的血肉在一瞬間便成了粉末,人群之中就如同下了一場紅雨。


    多數人臉上,都塗上了一層血肉,有比較倒黴的,還帶著點兒屎。


    隻是,這些人沒有一個人敢動一動,甚至連這些汙物進了眼睛也不敢去揉一下。


    樂不思此時俯身,將頭磕在地上,“常護法息怒!我門中小輩不知天高地厚,頂撞了護法,罪有應得,但望常護法不要影響了心情!”


    常林自己也是長長地唿了口氣,“算了,你們都起來吧。把臉上該抹的抹幹淨。事情其實也不能全怪你們,怪隻怪,我們惹了大人物。對於這個時蘊茶,是他自己撞槍口。”


    他雖然這麽說,下麵這些人,卻沒有幾個怎麽敢動的。常林皺了皺眉頭,語氣突然又冷了下去,“我說話,你們沒聽見麽?”


    這樣一低吼,這些人才慌慌張張地站了起來,簡單地清理了一下臉上的血跡。


    樂不思上前,“常護法,這次確實是我們失職,請常護法息怒。在這個過程之中,我們午陽門與未天門也是聯合抗敵,並不單單是未天門的過失。”


    常林輕歎了口氣,“我當然知道。這次,兩門聯合任命我當這次活動的總指揮,我讓你們兩個負責。結果,我就晚到了些時日,便被你們搞成這樣,我怎麽不惱火?而且我事先就說,”


    他的目光在樂不思和於得水的身上掃過,“要保密保密保密,要穩妥穩妥穩妥,寧可時間上拖得長些,也不能隨便暴露我們的身份和目的。結果呢?你們看看。”


    他指著中間的那個血祭場,“血祭?虧你們想得出來。你們以為,你們是遠古部落,是神秘部族嗎?還血祭?你們是生怕事情鬧不大吧?”


    “再說,”他轉向清明穀入口的方向,“去,都給我看看,那裏寫了些什麽!”


    樂不思和於得水兩個人同時轉身,但是由於相距比較遠,看得並不清楚。


    常林把頭轉向另一處,“我知道你們看不清。去,去看看,那裏寫的什麽!”


    兩人先退了一段,才慢慢走到穀口處。看到丁勤留下的字樣,兩個人的身子都微微一顫。


    “一人做事一人當,以平民要挾,豈是好漢所為,有辱午陽門和未天門的身份。”


    提心吊膽地迴來後,常林又冷言道,“看見了?好,我現在問你們。你們準備用血祭逼他出來,他到底是什麽人,什麽來曆,什麽修為,攻擊午陽門的大巡使是什麽目的,你們探清了沒有?”


    樂不思有點兒顫巍巍地道,“迴,迴常護法,這個,我們,不,不清楚。拒未天門幸存的大巡使講,那人修為很高,不釋放靈力便一擊擊殺了我們派出的大巡使,後來又用毒差點兒要了他的命。”


    “嗯,很好。”常林又歎了口氣,“那麽我問你們。既然知道他會用毒,你們防毒了嗎?”


    於得水這時候終於上前,因為心裏有了點兒底氣。“報告常護法,這個我們真防了。我們選清明穀,就是因為這裏經常下雨,容易過濾空中毒氣;隻有一條水源,隻要加強監管,就能知道水中有沒有毒。”


    常林奇怪地看了看他,“哦?這就是你們的想法?也對,也對。你對毒物有點兒研究對吧。好。那我再問你們。他留下的話,你們有什麽想法?”


    於得水畢竟不是常林的直接下屬,這時沒再說話。樂不思道,“我看,這是他在罵我們,可能有與我們單獨決鬥的意思。”


    常林口中無奈地道,“真特麽的是一個廢物。還決鬥。來來來,我給你們講講。什麽叫以平民要挾?或者說,什麽叫平民?在他眼裏,這些人是平民。那在我們眼裏,這些人是什麽?”


    樂不思極為害怕,斷斷續續地道,“平,平民。”


    “對,平民!”常林的聲音突然提高了不少,“為什麽?為什麽他也叫這平民?我們是因為我們位列十二門宗,高於這些人一等,所以才叫他們平民。他為這麽叫?想過嗎?”


    沒等這兩個人迴答,常林又道,“還有。看看後麵。他寫的什麽?他知道你們這些人的來曆!如果隻是個普通人,他知道午陽門和未天門嗎?知道嗎?好,就算是你們保密不好,泄露了你們的宗門信息,但是你想想,你們連信義堂的人都抓了,這是最大的醜元島原生宗門吧?”


    “如果是他們自己的人來救,他們能稱自己的人是平民嗎?不能!絕對不能!從這一點就看出,這個人不是普通人,不僅知道十二宗門的秘密,其實還很有可能就是十二宗門之中的人!還什麽決鬥。你們有沒有腦子!”


    樂不時雙腿一軟,又跪在地上,“護清息怒。”


    而於得水居然在邊上伸了個大拇指,口中正想說“護法高明”,但是隻說到高卻被常林一句話頂了迴去。“給我閉嘴!你們未天門,向來就拍馬屁的功夫高!但這不是拍馬屁的時候!”


    樂不時等了一會兒,看常林的脾氣下去了一點兒才開口,“護法,但是有一事屬下不明白。十二宗門,到此前,隻剩五個宗門。申壽宗是我們的領導,據說辰離宗已經被剿滅,醜元宗是我們親手滅的。這怎麽會……”


    常林搖了搖頭,“這漫山遍野的草,既然你全部都割一遍,你能確保沒有一棵漏的嗎?剿滅宗門同樣如此。”


    他的眼中帶著一種憂慮,“如果真像你們未天門的大巡使描述的那樣,我們遇到的,絕對是一個大人物。”


    他現在心裏如此擔憂,其實並不知道,丁勤寫下平民二字時,出發點並不在十二門宗。


    丁勤出身玄天帝國的官宦之家,父親是一方將領。在帝國,官家子弟,向來視普通人為平民百姓,這一稱唿,在上層社會也是認可的。所以,即使在醜元島,丁勤的這種習慣也沒有改過來。


    殊不知,這一寫,卻著實讓常林緊張了不少。


    過了一會兒,常林道,“我說他是個大人物,還有一點,不知道你們是否清楚,特別是你,於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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