務農氏囑丁勤自己迴到住處,在他迴來之前,千萬不要在辰離宗之內隨意走動,緊接著便離開了。


    他離去的速度非常快,隻是幾個起落,便消失在農田之中。


    丁勤迴到住處,腦子裏卻全是何嫣在地上跪著的影子。


    何嫣的個性他知道。這個人,不是那麽輕易跪的。


    要麽,她是為了生存下去不得已為之,要麽,她是真的對俞飛心存感激。


    畢竟,俞飛救了她的命。


    務農氏似乎去了很長的時間。丁勤不知道等了多久,居然靠在椅背上睡著了。


    “起來吧。”朦朧之中,丁勤被推了一下。他反射性地跳了起來,作出一副防禦的姿勢。


    當看到眼前的人正是務農氏時,他才輕吐了口氣,“師父。你迴來了。”


    務農氏點了點頭,“嗯。迴來了。”


    丁勤其實對於會議的內容並不是很關心,但是還是半禮節性地問了一句,“會議怎麽樣?”


    務農氏苦笑了笑,長歎了一口氣。“唉。怎麽說呢。簡單來說,就是何嫣有麻煩了。”


    丁勤隻覺得腦袋裏嗡地一聲響。何嫣剛剛不是還好好的麽?怎麽會突然就有麻煩了?


    再說,自己問的是會議,務農氏為什麽扯到何嫣身上?


    若是他迴來的時候,得知何嫣有麻煩,那至少應該馬上就告訴自己才對,不用等著自己問啊。


    數個疑問在丁勤心中浮起,他隻能用不解的眼神看著務農氏,“什麽情況?”


    務農氏直接坐下,沉默了一會兒,不知道是在整理思緒還是在猶豫。最終,他把頭轉向窗戶那邊,沒有看丁勤,慢慢說道,“執法院收到一封信。信中說,俞飛是中毒身亡的。而下毒的人,就是任千秋。”


    他停了一下,解釋道,“在辰離宗,同門相鬥,本身就是大罪,而相鬥至死,更是重罪。對於用下毒這種方法的,罪上加罪。”


    “並且,俞飛和任千秋,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微妙,且存在醫藥部部長的競爭關係,這個案件就更不一般了,足以驚動所有高層。”


    說到這裏,他才轉過頭,看著丁勤,似乎在等丁勤的反應。


    丁勤有些不解,“那,這與何嫣又有什麽關係?難道你的意思是,任千秋既然能對俞飛下毒,而讓一般人看出不來,就也能用下毒的方式害何嫣?我覺得,這倒不是什麽問題。”


    丁勤心知肚明,何嫣百毒不侵,在上其在毒物上的造詣,這任千秋還真未必奈何得了她。


    唯一的弱點,在於她的修為還太低。


    務農氏卻是搖了搖頭,“不,不是這麽迴事。而是,這封信,是何嫣寫的。”


    “何嫣寫的?”丁勤這下完全震驚了。他不知不覺張開了嘴,人也站了起來。


    務農氏道,“沒錯,何嫣寫的。信尾署了名。並且,她在信中,詳細寫明了俞飛所中之毒的特點,配方,檢驗方法,甚至解法。”


    丁勤想了想,“如此看來,那她應該是掌握了足夠的證據才對。這樣的話,任千秋也定然是難逃法網了。把對自己有威脅的人除掉,這倒也是一條生存法則。”


    務農氏又是苦笑道,“如果真是證據確鑿,那還好了。關鍵,她沒有證據。他沒有任千秋下毒的證據。雖然她寫了一部分,但是都是推測,無法形成事實。”


    丁勤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如此一來,這封信的性質可就有些變化了。


    “所以現在的情況是,”務農氏站起來,邊踱步邊道,“若是檢查,一定可以發現,俞飛是中毒而亡,不是暴病。但是兇手是誰,不能確定。”


    “另外,不少人都知道,任千秋此前想要殺掉何嫣,兩人有矛盾。何嫣是否栽贓,也不好調查。”


    “最麻煩的在於,何嫣對此毒了解這麽透徹,自己也有下毒的可能。盡管這並不是一個聰明人該做的事。”


    說到這裏,務農氏又歎了口氣,“所以說,何嫣現在是有麻煩了。她畢竟隻是一個新弟子。想與任千秋對抗,著實差得太遠。”


    丁勤也站了起來,“任千秋現在是否知道這件事?”


    務農氏道,“任千秋尚未接任部長,且他是這件事的當事人,不夠資格參加會議,所以不知道。但是估計很快,會有與他關係好的人向他透風。”


    “任千秋一旦知道,不但他和何嫣的矛盾馬上激化,估計也會極力把事情推到何嫣身上。”丁勤右手不停地捏著自己的下巴,“真是麻煩了。怎麽辦,怎麽辦?”


    務農氏道,“在會議上,我已經建議,將兩個人同時隔離進行審察。當然,這也是為何嫣的安全考慮。如果真能實現,至少在調查期間,何嫣是安全的。”


    丁勤深吸了口氣,“可是關鍵是在調查之後。如果調查結果支持何嫣的舉報還好,倘若沒有明確的證據呢?任千秋罪名不成立,何嫣反就成了誣告。”


    務農氏道,“何嫣成誣告,這倒不失是一種不錯的結果。因為這樣一來,何嫣將被暫時監禁。這時間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兩年。在這時間內,她也是安全的。”


    “我最擔心的,其實倒是另外一種情況。”務農氏眼中閃動著憂慮,“如果到時候證據不實,而又不判何嫣誣告,僅進行說服教育不監禁的話,何嫣就還將在醫藥部麵對任千秋。”


    丁勤大為不解,“怎麽還會出現這種情況?”


    務農氏道,“當然會出現這種情況。執法院對於宗門內部的爭執,向來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們不願意暴露一些個人之間的矛盾。這樣看起來,就像是辰離宗一團和氣一樣。”


    是否一團和氣,丁勤並不在意。他心裏還是在不停地盤算著,何嫣該如何應對當前的這種危機。


    務農氏當然能看出丁勤的憂慮。他帶著幾分安慰性質的語氣道,“你也不用太過掛念。此事驚動了高層,又交給執法院,至少一定時間之內,即使事情的結果不像我們希望的,何嫣也不會馬上出事。”


    丁勤苦笑了笑。


    他心裏明白,這也隻是理論上。


    任千秋連俞飛都能毒殺,說明他不僅膽子大,而且手段毒。


    對付何嫣,他有的是辦法。


    就算他在毒物上的造詣不如何嫣,但是何嫣有一個無法迴避的劣勢。


    那便是修為。


    兩個人的修為差距,可能將近一倍。這樣的實力差距之下,任千秋真想殺何嫣,就如同踩死一隻螞蟻那麽簡單。


    三日之後。


    務農氏又接到通知,到執法院開了一次會。顯然,這依然和醫藥部的事情有關係。


    迴來之後,務農氏麵上很是不快。丁勤感覺到他帶迴的消息可能並不會太好,想問,又怕真的問來壞消息心理上不好接受。


    務農氏也是猶豫半天,才道,“何嫣那邊的事情,有結果了。執法院判定,給任千秋定罪證據不足。同時,何嫣所寫的理由充分,也不認定誣告。他們對何嫣提出了警告,兩個人均不作處理。”


    丁勤皺起眉頭,重重地一拳砸在桌子上。“還有這樣執法的!”


    務農氏道,“權力在人家手裏,我們有什麽辦法?雖然有些長老和部長提出,俞飛的死確實還有疑點,可是執法院沒有采納,似乎在保護任千秋。”


    丁勤心中很是不公,“為什麽?任千秋也還沒有接任部長,處理掉他,並不可惜,也不算影響高層人事結構。”


    務農氏道,“執法院長老,與任千秋私交不錯。大家都看在眼裏,卻又沒有辦法說。”


    丁勤把拳頭攥得哢吧一響。務農氏立即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不要動怒。這些是你無法幹涉的東西。”


    丁勤仰頭一聲長歎,“他奶奶的,這黑暗,在哪個社會都是如此!”


    務農氏先是一愣,緊接著哈哈大笑。“看來你經曆的東西不少啊。其實,像我這樣耕耕田,種種地,也不失為一件樂事。也許,總有一天,你會明白這種感覺。”


    他說著表情又慢慢黯淡下去,“可是那時候,估計你也已經老了吧。”


    丁勤沒有說話。他走屋窗前,看著窗外,一直站到了第二天的天亮。


    不過,讓他心中稍安的是,果然就如務農氏所說的那樣,近一個月的時間,並沒有何嫣遇害的消息。而且,何嫣的公證也已經完成,她現在具有合法的弟子身份了。


    如此惴惴不安地又過了一周,整件事情的風波似乎已經平息下來了。務農氏顯然也在努力讓丁勤忘記此事,每天都抓住各個機會,對丁勤的修煉給予指點。


    客觀來說,他是一個好人,更是一個好師父。


    不知不覺,丁勤對他心中的感激越來越重,甚至真的有種師徒間的情誼了。


    平靜的日子總有盡頭。突然有一天中午,辰離宗響起了一陣鍾聲。


    此鍾有很強的韻律性,聽了讓人神清氣爽,甚是舒服。不過聽到鍾聲,務農氏卻麵色沉重,“不妙。可能要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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