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雷雨突至,翌日便是雨過天晴。


    一夜的雨就好像將天地衝刷了一遍,一切都似乎更美。


    芳草皆碧,鳥獸清鳴,這個時候的江南分外惹人愛。


    稻田,魚塘,桑林……


    一道青影從中一晃而過,人們定睛看去,隻見一個寬袍廣袖飛揚,極瀟灑的身影閃過,心中驚歎,再看時那道身影已經消失在遠方。


    …………


    “去哪?”


    “昨夜,一頭雄風猶在的老虎,三頭惡狼,一隻狡猾的狐狸,這幾人給我們上演了一場經典的江湖恩怨。既然見過了這些江湖中的黑暗,我們自然也要去見見這江湖中的美好。”


    …………


    一座安寧的江南小城,一群平靜生活的人,一座安靜的小樓。


    小樓之所以安靜,不是因為樓中沒有人。相反,樓中有人,因為這個人的心很安靜,所以這座小樓也很安靜。


    這日晌午過後,小城中來了一人一貓,這一人一貓來到了小樓下,看到了小樓的窗台上正在照料花草的身影。


    小樓上鮮花●→,滿樓,這人自然便是花滿樓。


    是那個熱愛生命,寬容善良,溫文儒雅,樂天知命的花滿樓;是那個讓陸小鳳可以托付生死,絕對相信的花滿樓;是那個擊敗黑暗,心中滿是光明的花滿樓;是那個令人傾心喜愛,不完美的完美之人——花滿樓。


    劉柯很喜歡花滿樓,若是與這樣的人為友豈不是人生一得!


    這個時間,要找到花滿樓不難,隻要找到他的小樓;要找到這座小樓不難,隻要找到江南花家;要找到江南花家也不難,隻要找到江南。因為天下間地產最多的家族便是江南花家,在江南就算騎著快馬奔馳一天,也還在他們家的產業之內。這麽一大塊產業自然非常容易找到。


    順著這些線索,自然能找到那座萬花滿樓的小樓,因為這座小樓的門永遠是開著的,這座小樓永遠是鮮花滿樓,花香滿樓。


    花滿樓轉過身,麵對著樓梯,因為他聽到了腳步聲。


    “嗒、嗒、嗒……”


    腳步聲沉穩,平靜,不沉重不輕盈,與發出腳步聲的人心態一樣的平靜。隻不過,在花滿樓非凡的聽力下,可以聽出此人步伐之間的間隔時長俱是常人五分之一息,便是機關術製作的機械,行動間也沒這般精準。


    然而,聽其唿吸聲,綿長悠遠,行動間並非刻意做作,乃是自然而然的行為,不知是哪來的高手?


    咦?非是一人!還有一個唿吸聲,這個唿吸聲綿長而怪異,怎麽沒有腳步聲?不知兩個如此高手來找我有何事?


    來人走到了樓上,花滿樓可以感覺到有四道目光正在看著自己。他以一貫的溫和態度問道:“兩位到我這裏有什麽事情嗎?”


    “在下劉柯,此來是為見一下花公子。”


    “劉柯?莫不是是那位三十六次挑戰,三十六次平手的玄貓客劉柯?”花滿樓有些訝異,他聽到的消息是,劉柯還在百裏之外的浙東之地,怎麽這麽快就到了這裏?


    “非是挑戰,乃是切磋。”


    “三十六戰,若是有勝有敗還好說。可三十六戰皆是平手,那就說明,閣下是穩操勝券了。再加上今日一見,聽得閣下身居精純深厚的道家真氣,更是印證了我的想法。”花滿樓一邊說著一邊用汗巾子擦拭著雙手。


    “學成出山,驗證武學罷了。”劉柯也不否認,委婉的肯定了花滿樓的想法。


    花滿樓伸手一引,請劉柯到裏麵的桌邊坐下,“還有一位朋友在這裏,我怎麽沒聽到他的腳步聲?”花滿樓提起茶壺,將劉柯這邊的兩個茶碗斟滿,茶水注入的方位和量恰到好處,絲毫看不出他雙眼已盲。


    “喵!”黑哥叫了一聲,跳到桌上,抬頭看著花滿樓。


    “貓?莫非就是閣下名號由來的那隻玄貓?想不到,這隻玄貓竟是高手?”常人見慣了貓狗,根本不會去注意他們,而花滿樓不同,他自幼失明,已經習慣了去用視覺之外的其他感覺去分辨事物,所以他才察覺了黑哥的異常。


    “不愧是花家七公子,這是黑格爾,我稱他黑哥,是我亦師亦友的夥伴。”劉柯不由讚了一聲花滿樓感知的敏銳。


    “原來如此,見過黑兄。”花滿樓笑容滿麵,對著黑哥作了一揖。


    “喵!”黑哥點了點頭,又輕叫了一聲。


    “我這裏沒有魚、肉等葷食,倒是無法招待黑兄了,且換一杯清水罷。”


    “無妨,黑哥的一應飲食與人無異。”劉柯出言阻了花滿樓再次起身。


    “這?我家中亦有人養貓,據我所知,貓的飲食有諸多忌諱,該當小心才是。”


    “自我與黑哥相見之日起,他就是這般,對他沒有半點傷害。”劉柯沒說假話,黑哥這具貓分身打醒過來就開始吃人類的飯菜。


    兩人漫無目的的閑談起來,花滿樓武功卓絕,琴棋書畫皆是精通,乃是文武全才。劉柯則是來自信息大爆炸的時代,且還走南闖北,去過許多人跡難至的地方,稱得上見識廣博。兩人談天說地,交換自己對同一樣事物的看法,聊得很是投機。


    半晌。


    “花兄,我想向你打聽一個人的行蹤?”


    “劉兄,但說無妨,我若知道,定然相告。”


    “我想找陸小鳳,四條眉毛的陸小鳳。”


    “他?”花滿樓笑了起來,似乎想到陸小鳳總是會讓人很高興,“聽說過他的人都知道,他是個浪子,總是無法安定下來,四下裏遊蕩。我也無法確定他的行蹤。怎麽?你要找他切磋一下?”


    “對於指法,我也是略懂的,自然想找他切磋一下,試一下他的靈犀一指。不過,我聽說,他的身邊總有故事發生,總會碰見高手,這很令人向往。”


    “見那麽多高手做什麽?難道你要跟這些高手都切磋一遍?”


    “人都是有追求的,我的追求便是讓自己的武功更上層樓,而與高手切磋,便是一個提升武功的好方法。目前,我想創的那門劍法,已是有了雛形,會遍天下高手後,這門劍法估計就成了!”


    “什麽劍法?”花滿樓也有些好奇,一門劍法竟然要會遍天下高手才能成形,接著花滿樓便知自己失言了,“是我冒昧了,不該問的,窺探他人武學乃是江湖大忌。”


    “哪裏話!正是因為武學有了這般門戶之分,無法互相借鑒,才難以推陳出新。像是少林、武當等大派,正是因為有諸多絕學,門派之內互通有無,才能不斷創出絕學,填補失傳的武功,使門派傳承不絕。我這等獨行俠就難了,除了天賦異凜之輩,誰能創出絕學。我自認不是什麽聰明人,所以才要借鑒天下武功,以此完善自己的武學。若是能登門求得一觀,哪還用得如此費力。”


    “劉兄說的有些道理,但是若是別派武學如此易得,那些天賦異凜卻心性不正之人,豈不是能在武林中掀起無數腥風血雨。”花滿樓委婉的辯駁了劉柯的看法。


    “我這一身武學又多又雜,但皆是前人所創,我自己未曾創出任何一門武功,自覺這是一大遺憾,所以才有這般想法。不說這些,且說說我這門劍法,這門劍法說起來不算我的原創,乃是我聽了一位前輩的絕學劍理,由此推衍出來的,這門劍法破盡天下兵器招法……”劉柯對自身武學沒有那麽看重,不會敝帚自珍,死都不告訴別人。當下,將這九劍之理以及自己的劍法雛形告訴了花滿樓。而花滿樓分辨出劉柯這番話說的真誠,乃是真的不介意他人知曉自己的武學,當下與劉柯討論起來。


    花滿樓的武功不凡,因為眼睛的緣故,觀點獨特,尤其在聽風辨位這方麵給了劉柯極大啟發。劉柯相信自己完善的劍法,不會再有令狐衝在華山思過崖山洞,險些被左冷禪和林平之等人在黑暗中圍殺的破綻。而花滿樓也因與劉柯的交流,有了許多新的想法,日後經過演練,劍法必有增進。


    “登!登!登……”樓梯上響起了一陣很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劉柯與花滿樓的交談,劉柯抬頭看了看天色,竟已到了黃昏時分。


    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匆匆的奔上了樓。看到樓上的兩人一貓,驚慌失色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不是隻有一個人在樓裏嗎?


    這一絲驚訝在小姑娘的臉上一閃而過,接著她便有些不知所措的停住了腳步,迴頭看了看樓下,明亮的眼睛裏滿是驚慌和恐懼。


    “姑娘莫非出了什麽事情?”花滿樓溫和的問道。


    樓下的門本就是開著的,不論是誰都能進到這間小樓裏。劉柯可以,這個小姑娘自然也可以。


    “後麵有人在追我,我能不能在你這裏躲一躲?”小姑娘的唿吸很亂,她很驚慌。


    “能。”花滿樓的迴答很快,沒有任何顧慮。無論是誰,隻要進了這座小樓,都會得到庇護。這座小樓中不會有人殺人,也不會有人被殺,隻要有他在。


    小姑娘的眼睛打量著四周,似乎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你已用不著再躲了……”


    坐在旁邊的劉柯忽然笑了笑,花滿樓聽到笑聲,也笑了起來,“你可知我身邊這位是誰?他便是最近名滿江南的玄貓客劉柯,不論來的是什麽高手,最不濟,他還是能與對方打個平手。”


    麵對花滿樓的調侃,劉柯搖了搖頭,“我是不會出手的,剛剛你說陸小鳳將靈犀一指教給了你,我倒想看看靈犀一指的風采。”


    “我……”


    一陣快捷的腳步聲傳來,顯然追著小姑娘的人已經上樓了。


    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樓梯口,他的手中提著一把刀,他的眼神比刀還要兇惡。看到小姑娘,這個大漢的眼睛就瞪圓了,惡聲喝道:“這下子我……”


    “唰!”一個黑影直奔大漢投去,大漢下意識的一刀劈出。


    “當!咚!咕嚕嚕……”這大漢用著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從樓梯滾了下去。


    小姑娘的嘴不由的張成“哦”形,因為那個停在樓梯口的黑影是一隻黑貓,這隻黑貓正在向著樓下張望。樓下,剛剛從地上爬起的大漢正要破口大罵,抬頭看見了那隻站在樓梯口的黑貓,四目相對,忽然怪叫一聲,轉身就跑。而他的刀卻躺在地上無人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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