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害?他們看來興許吧。”江天道迴答了一句。


    司雪衣似有些不太滿意,笑著搖頭:“不準這樣隨便應付我,認真迴答。”


    “好好好。”江天道低頭沉思了片刻,笑容微微斂去了,眼神又落到了她的臉上,認真嚴肅說道:“我這一生修行,平庸至極,唯獨……”


    他欲言又止,司雪衣卻好奇道:“唯獨什麽?”


    “唯獨見你,雲胡不喜。”


    司雪衣微微愣了愣,眼睛盯著這個曾經極其英俊的臉龐一眨不眨,他的額頭、眼角、臉頰生了一些淺淺的皺紋,但眼神始終於第一次想見時無異。她心中生出一股異樣,又感到兩人這等年紀說這樣的話未免讓人羞臊,輕輕呸了一下,轉而又低語呢喃道:“你總是這般嬉皮笑臉,我卻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嘩啦啦的搖晃聲再度響起,直到手中動作停下來,江天道又一次猜錯了。


    司雪衣思索了許久,終於狠了很心思,笑容苦澀地問出了那個數十年都沒有明白的問題,道:“你當初明明知道我嫁你是有圖謀,為什麽還願娶我?”


    “世間許多事都是這麽沒道理,就比如我最偏心你。”他笑容恬淡。


    “臨時起意?”


    “處心積慮。”


    “可我們隻見了三麵?”司雪衣疑惑道。


    江天道不迴答,笑著示意地伸手指了指骰子,司雪衣隻好又搖了一遍,待他又猜錯了,又問了一遍這個問題。


    江天道伸了個懶腰,慢慢說道:“第一次見你前,我一直以為,人間本不該讓我這麽欣喜的,但是你來了。後來我知道,我大約是真的喜歡上你了。”


    司雪衣小心地看了看周圍,這些“喜歡”的小年輕才說的字眼,若是被他人聽到,還不笑死。


    江天道注意到了這一點,很認真地說道:“我知道你覺得‘喜歡’兩個字有些刺耳,可能許多人都覺得我們這個年齡說這樣的話讓人肉麻、荒唐,可那又如何,我是真的喜歡你啊,是那種一提起你的名字,心裏就動輒海嘯山鳴的喜歡。”


    司雪衣眉眼舒展開來,有些怔住了。


    “第二次見你,我就在想,這個女人,她喜歡靜靜的一個人,我就給她一個大大的庭院,她喜歡漫天飄雪的美景,我就將那院子四季裝點成冬日的模樣,她什麽都不用做,隻要每天站在院子裏看雪,我都喜歡的不得了。”


    司雪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一股暖流自心頭溢滿胸口,唇齒顫動。


    “第三次見你,我想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給你,連同這一身怪癖還有一千八百多種臭毛病,我真的是個很討厭的人,隻有一點好,喜歡你。”


    司雪衣眼眶閃爍出微微的晶瑩閃亮,明眸一笑,兩滴眼淚便從眼角悄然滑落,問道:“江天道,你是天上來的嗎?”


    “啊?”他疑惑道,那隻為她擦淚的手掌一頓。


    “你應是天上來的。”她篤定地加上一句。


    江天道笑著繼續擦她眼角,湊來半截身子近乎俯在了石桌上,問她:“為什麽會這麽想呢?”


    司雪衣得意地笑,卻不迴答,眼神在燭火下顯得促狹。


    我喜歡的人從天上來,他無意掀翻了燭火,卻點燃我雙眸盛滿的暮色。


    “江天道。”


    “嗯?”


    “你剛才問我什麽?”


    “你還沒有搖骰子呢……”


    “我不管,我就要再聽一遍,你剛才問我什麽?”


    “我問……你還有什麽想做的事嗎?”


    “我想陪著你,慢悠悠的,走完這一輩子。”


    ……


    畫梅亭。


    幾個侍從恭敬立在亭外,幾個剛入江府的下人偷偷抬頭遠遠打量著亭子中央的白發男子,這位四公子走出雪苑之後並沒有急著迴風月湖旁的迎安闕,而是先來了畫梅亭,駐足了整整兩個時辰,直到天色入夜。


    夜風唿嘯,他有時說著什麽,像是對著茫茫夜色講述這一年發生的種種,直到許久之後,轉身走出了亭子。


    還沒走出院子,他的腳步忽的停住了。


    十丈外,在夜幕中不知等待多久的一個倩影,淡黃色長襲紗裹緊綢緞,身形玲瓏有致,如同暗夜中盛放的的一朵幽蘭,散發著大方、婉約


    的氣息,風韻動人。


    她正站在一顆盛開的梅花樹下,歪著頭看他,嘴角若隱若現的梨渦,笑容恬淡,但眼角卻藏有淡淡的憔悴,便讓人覺得夜風有罪。


    他揮手退散了侍從,走到對方麵前將其擁進懷裏,問道:“來多久了?”


    “聽到你迴來了,便立刻趕來了,但想到你和伯父伯母有許多話要說,便不好打擾,又猜你出了雪苑後想來的第一個地方,就等在這裏了。”女子緊緊抱住他的後腰,腦袋在胸口輕輕摩挲著,貪婪者吮吸著熟悉的氣息,說著說著卻有了哭腔。


    “害怕嗎?”他想了想,終於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害怕。”女子淚和笑一起未曾止歇,似是漫不經心道:“害怕你死了迴不來,害怕你活著不迴來。可後來想想便也不害怕了。”


    “為什麽?”


    “我想,便是這一世再見不到你,那就下輩子,你……是賴也賴不掉的。”


    江長安吐了口氣平靜了心中悸動,道:“這一年辛苦你了……”


    懷中的腦袋急忙搖了搖,悶悶地道:“當日公子盟情勢緊急,我讓尚萱迴去接手青蓮宗,自己留在了這裏,我也不太懂,隻好死馬當活馬醫,把用在宗門管理各院的那一套方法用在上麵,雖說不足進取,但足以守成。”


    懷中的女子自然是留在江州的蘇尚君,終日思君今日終見君,她聽到消息時也是恍惚了許久,待確認之後便難抑言表的喜悅,迫不及待趕了過來。等待了幾個時辰,看到他的一刹,心中的禮法矜持全都被拋出腦後,什麽也不顧了。


    她想了想,又說道:“隻是這一年你不在,有些人難免有了些想法,不過你現在迴去了,過幾日我想些辦法,也是可以擺平的。”


    她說的輕鬆,但是江長安明白,那辦法不知她要用多少長夜不眠換來的。


    “你好好歇一歇。”他笑道,“後麵的交給我,一些事是該有個了斷了。”


    說到最後,那狹長的眸子在夜幕中格外的陰沉,但當落在她身上時就隨風散去了。


    清風明月,長夜美人,這個晚上注定要發生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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