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茅廬。一草一木返璞歸真,這裏仿佛是一處世外仙境,讓人遐思與發怔。


    “真的深山有靈,是神仙?還是鬼怪?”墨滄未免忐忑,仙禁生死隻在瞬息片刻,就算是她心中也難免發怵。


    三人穿過竹林來到茅廬前,眼前是一個不大的籬笆圍成的庭院。


    門前,立著一個娃娃。他大約十一、二歲,穿著紅敞衣、藍短褲,腰帶耷拉著一截,渾身是土,像個小土地爺。頭頂紮了兩個毛茸茸的發團,襯著一張白皙的小圓臉兒,稚氣未脫,紅口白牙,劍眉星目,瓷娃娃一般,生的當是俊俏非常。


    男童挑眉掐腰看著兩人以及凝聚黑影的墨滄,絲毫不驚訝三個“人”的出現。


    “女人見過幾個,但是年紀這麽大的女魂靈還是第一次見……”


    奶聲奶氣又老氣橫秋的一句話令三人當場石化,氣得墨滄大罵黃口小兒,恨不得要將其狠狠教訓一番。


    男童也不在意,若無其事道:“我可不叫黃口小兒,我有名字,叫正覺,可比你這個老女人的名字好聽多了。”


    “老女人……姑奶奶今天非宰了你這小子下酒不可……”墨滄氣得咬牙切齒,若非江長安阻攔,手中道術早已結印完畢。


    不去管火冒三丈的墨滄,正覺的目光直接落在和尚一念的臉上,定神看了許久,驚訝自言自語道:“真是奇了怪了,俊俏的和尚非但真的有,居然還有一模一樣的……”


    一念驚奇問道:“一模一樣?小施主曾見過小僧這張臉?”


    豈料小童也同樣根本不睬他,迴過神又將視線轉向江長安,凝神從頭到腳來迴打量了三兩遍,嘴角的笑意逐漸消失在臉上。


    圍著繞了兩圈,一下跳到江長安的麵前,麵對麵不過半尺的距離,看了許久才搖頭退開,那臉上的孩童玩笑稚氣仿佛一瞬間消失一空,姿態恭敬,一手指天,正色問道:


    “敢問這位公子,這天,是白,還是黑?”


    天,是白?是黑?


    自古沒有人問過這個問題,也沒有人去思考過這個問題,畢竟天就在哪裏,無論過了多少年,始終日升月落,黑白更替。


    這像是個三歲孩子都能迴答的問題,但是卻沒有任何一個成年人能輕易作答。


    三人本能抬頭望去,九萬裏晴空近黃昏,西山邊


    一點絳紅染青林。


    男童霎時間又好似變迴了方才的天真孩童,不好意思地撓頭笑道:“這個問題可是曾經一個奇怪的人問我的,我一直想不出答案,這天,究竟是白色還是黑色?若是迴答上來,我就帶你們去見先生,若是迴答不上來嘛,諸位就要被阿青活活吃掉了,我保證,骨頭渣都不會剩下。”


    說著,正覺指著幾人身後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眾人這才發現,這紮進雲端的山峰上密布青鱗,燦燦如金鎧,夕陽餘暉下泛著淡紫色的光暈,上麵青筋如虯龍遍布,聳入高天,朦朧雲霧中,隱約可見那隻方才還握著佛龕,現如今已被江長安刨去一隻鱗片的青色利爪,翻滾在雲海,令人恐懼。


    這山峰竟隻是異獸的一隻腳,這隻異獸的名字想必就是小童口中所喚的“阿青”。


    一念小聲嘀咕:“這茅廬中的‘先生’真的這麽厲害,早就算道我等會出現在此,所以用這異獸特地將我們擄掠來,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敢問小施主,你口中所言的這位‘先生’是何人?可有名號?”


    “名號……哎呀,先生就是先生,先生先知,世間所有無有其不知不曉,你這怪人問這麽多幹什麽,老老實實迴答上問題不就行了。”小童有些不耐煩,顯然他也不知道茅廬裏的人姓名,年齡,來因,去果。


    “管他的,本尊倒是要答出問題,親自去質問一下這廬中野鬼,看看究竟是什麽貨色。”墨滄哼道:“天色是黑還是白?現在也算是白天,當然是白色。”


    “錯。”小童直接說道。


    一念輕笑道:“天本無色,實則混沌陰陽,催生萬物,自是萬物本色。”


    “要不怎麽說是個和尚呢,詭辯的論調果真非常人能及,但可惜,也錯了。”孩童隻是笑著搖頭,定睛望著眼前這個始終默不作聲的白發年輕人,期待他給出一個滿意的答案。


    江長安也在抬頭望著天空,太陽西下,天邊火燒一樣紅得可怕,但照在身上卻格外的陰冷。


    定了半晌,他反問道:“人生來,是善的,還是惡的?”


    男童微微一愣,五官頓時又再度扭在了一團,眼神胡亂四瞟:“這……你……你這家夥真是的,是我想要你為我解惑來者,可你非但沒有迴答,倒反過來又讓我多了一件心事,哼!跟我進來吧,先生在等你們。”


    說罷,轉過


    身,掐著腰向茅廬內走去,口中尤喃喃自語:“原來是半個瞎子,怪不得連天是白是黑都看不出來,看你長得也算是一表人才,真是可惜了,唉……活了十萬年的女人,最俊俏的和尚,白發獨眼怪,今天真是怪了,太怪了……”


    茅屋內比茅屋外還要簡潔,一尊七彩香爐,一隻幹草蒲團,可茅屋內卻不止一人。


    一老一少。


    一個年邁道士,一個年輕和尚。


    老道人須發皆白,盤腿坐在一個蒲團上,見幾人到來,起身道:“貴客臨門,恕未能遠迎。”


    三人這才明白這話的意思,老道白袍下空空如也,竟是沒有雙足,自然無法出門迎接。


    但這並不能讓任何人小看他,仙禁中造這樣一座茅廬,如同於泰山頂峰閑庭信步,這絕對是一代奇人,不似千目上尊那樣仙氣披露在外,更像已達到返璞歸真境界,不沾世俗卻立身於世俗,不屬於紅塵卻本就是紅塵,幾人本是對未知忐忑恐懼的心思,此時都出奇的平靜了下來。


    再看站在身旁顯然也是一派客人姿態的年輕和尚,俊俏臉龐竟與一念一模一樣。


    “這……又一個佛衣!難怪那娃娃說非但有俊俏和尚,還有一模一樣的。”墨滄看了看一念,又看了看這個站在老道身旁的和尚,來來迴迴瞄了幾遍,終於發現三人的不同。


    佛衣平日所穿與常人無異,若非一派和尚姿態與頸上佛珠根本瞧不出是個和尚,如同虔誠的朝聖者。


    而一念和尚總會不間斷地穿著一件暗黃色的袈裟,盡管一塵不染但早就磨損得像個乞丐,即便如此也渾然不覺,反是樂在其中,好似心懷樂天的苦行僧。


    但眼前的這個和尚不同,平頭短發,內裏穿著金線蠶衣,外披錦斕袈裟,足蹬虎皮靴,腰纏翡翠帶,一身銅臭,無論怎樣看都不像是個和尚,更像是富甲一方的遊僧,眉宇間總帶著若有似無的邪然笑意,逼人退避三舍。


    若是非要說出一個相同點,那就是在那衣裝華貴的背後,同樣背著一隻竹簍書箱,隱約有祖菩提的氣息從中滲出。


    和尚邪笑說道:“沒有想到你我時隔數萬年再相見竟是在這仙禁絕境之中,一念,好久不見。”


    他的做派、言談,無一不是與“佛”背道而馳。


    “好久不見,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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