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


    江府雖貴,但也是許多年沒有像今天這樣熱鬧,府門前一支千人長隊列至街口,井然有序。


    酒樓上,一個年輕人問道:“這些都是什麽人?昨天晚上這街上還都是靜悄悄的,今天可就不知從哪兒突然就冒出來這麽多人,是出什麽大事了?”


    小二低聲慎言:“客官,這您可就不知道了吧?江家江四公子您可知曉?”


    “倒是聽過,那個曾經的紈絝子弟?聽聞他為兄長江淩風複仇,江二公子江笑儒逝世後他可就是未來江府之主。”


    “客官您隻是說對了一半,可不僅僅是江府,那可是整個江州未來的主人。”小二歎氣哀哉一聲,“想那早年間時常聽算命老先生提及人一生三衰六運,這江四公子算是趕上點兒背的時候了,不知從哪兒傳來的消息,江四公子被困於東靈國一個偏遠地界,命懸一線,不知多少從前和這江四公子有過節的修行能者樂開了花,誓要前去將其置於死地,若是再不去救,他可就懸嘍。”


    年輕人好奇:“那有沒有人去救呢?”


    小二笑了:“有,當然有,還不少嘞,您看這門前千人,江府上次有這樣大場麵還是當年千人聚眾誓要除掉天殘之軀的時候。”


    年輕人問:“小二,你可知曉這千人都是哪兒來的?”


    小二解釋:“不難猜,江州位於盛古神州北地,而東靈北鴻山寨位於正南方,這些人如是位於兩地中間地界那就直接去南方就行了,沒有必要特意折返一趟北方來,所以我猜這些人都是江州還要往北的地方,途徑此地,剛好探望。”


    年輕人低眉沉思:“江州以北,除了極北九荒之首的仙禁,就剩下了毒王穀了!”


    小二未置可否,卻忽而笑得詭異:“客官問了這麽多,也該小人問一句,客官是去救人的?還是殺人的?”


    “我們是去殺人,江長安身上可是有不少至寶,若是撈來一件,半輩子吃喝不愁。嘿,大爺我倒是還有一個問題想要問問你這小廝,你足不出戶,怎麽對這東靈古卷的事情這麽清楚?就連江長安被抓的種種細節都一清二楚,編的?”


    小二微微搖頭,側身湊上去笑道:“因為江四公子被抓的消息,就是我散布的……”


    年輕人猛地一怔,眼中蔓延出恐懼,臉色驟變,可未曾來及逃走胸前已炸開血霧,眼中隻剩下了這個小二——潔癖,跛腳。


    朦朧間,隻聽那人聲音富含磁性,帶著一些癲狂:


    “除了我沒人殺得了他,仙人也做不到!”


    傍晚,星夜,燈火通明。雪苑,小亭中。


    “夫人,將這外衣披上,別著涼了。”江天道笑嘻嘻地拎著一件錦袍。


    司雪衣視若無睹,雙目空洞,腔調中不再有半點情感:“你答應過我的。江天道,這就是你答應過我的……”


    “夫人……”


    “為了你們江家的傳承大計,我的兒子一個自幼扮作兩人,一個在你們推波助瀾下背上了山海般的仇恨,活得人不人鬼不鬼,至今生死不明,這就是你們想要的?”


    江天道欲言又止,凝眉不答,就要上前。


    “別碰我!”司雪衣尖叫一聲,眼眶熏紅,淚珠一連串墜落:“我不想他是什麽江州之主!不想他做什麽人上人,我就隻想他平平安安地陪在我身邊,就像他的名字一樣,長安。”


    她抽泣著,眼中最後的恨意也在逐漸消失:“你們想要的我都給,隻要我的兒子能好好活著,吃飽穿暖無憂無慮,可是現在呢?生死不明,無數人欲除之後快,江府有神權,但是神權卻救不了我的兒子,為什麽?!江天道,你答應過我的,不會讓我們的兒子再有危險,你答應過我的!”


    說到最後,聲音已咆哮嘶吼得沙啞,泣不成聲。


    江天道抬頭望向天邊星月,燦爛星河如同人間燈火萬盞,是最美的風景,但是此刻都黯然失色。


    良久,他低下頭,努力微笑:“你放心,我答應你的,都會做到。”


    司雪衣神情彷徨,再迴過神來,他已不知去了何處,隻留下肩上一襲錦袍。


    身後,也不知何時站了一個女人,身材消瘦高挑,刀削般俊俏美麗的臉頰上紋著一隻毒蠍。


    司雪衣認得這個女人,毒王穀老穀主唯一的女兒,很少人知道她的名字,隻知道別人都叫她紅竹。


    紅竹笑著,仿佛看到這個女人哭,是極為開心的一件事。


    對於紅竹,愛而不得這四字用在她的身上再適合不過。


    司雪衣整理著儀容,冷淡道:“毒王穀的主人怎麽會在這兒?”


    “怎麽?我爹認了長安那小子為幹孫子,我也算是他姑姑,我侄子有難,怎可不管?”


    司雪衣不再言語,兩人一時無言,亭中驚得可怕。


    過了許久,紅竹終於忍耐不住道:“司雪衣,他很懂你,他見過很多女人,卻隻願意懂你。但是你懂過他嗎?”


    “你司雪衣是他的妻子,不是他的主人!你知道他每天都在想什麽嗎?不止讓你高興,不止讓你開心,而是想讓你多恨他一點!多在乎他一點!嗬嗬,真是夠蠢的一個男人。”


    司雪衣淡淡問道:“他去了哪兒?”


    “自然是履行說過的話,你好像並不擔心他會否危險?”


    司雪衣沒有開口,江府有劍,名曰神權,世人都知道,縱然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手握神權也可迎擊萬眾,他若是有此劍怎麽可能會危險?


    紅竹卻忽的怒了,火冒三丈,頃刻爆發:“不錯,九霄有龍庭,江府有神權!所有人都這樣說,但是你真的這麽認為嗎?”


    司雪衣狐疑:“什麽意思?”


    紅竹驚呆得望著這個女人,蒼然苦笑,短暫一瞬她忽然為那個男人感到不值,這一瞬她徹底失去了理智,遂大吼:


    “神權不是劍!從來都不是劍!而是一個人,一個願意化身為石木拋卻人情的人!就差一步!司雪衣,為什麽你會出現?為什麽?你毀掉了這世間最有可能成為神的人!”


    司雪衣滿目愕然,心中忽然揪痛。


    紅竹哭了,這個外人看來是毒王穀蛇蠍心腸的女人竟然也會落淚。


    他曾是塵世間翩翩美少年,卻成了這繁華之上的神權,再感知不到人間冷暖。


    直到,直到遇到了那個女人,那個比江州的白雪還要特別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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