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小僧願意與他們這群俗人糾葛?下山時師父曾千般叮囑萬般囑托,既入紅塵,我即紅塵,自然當如凡人。”


    了空道,“若不是門規在此,剛才那頓飯我早就吃完溜之大吉哪管這麽多。”


    這倒是實話,以他的實力剛才若是想要逃走,縱是江長安也阻攔不住。


    “我剛好也要見一麵你的師父師叔,你既然是泥陀寺的人幹脆一起迴去一趟。”


    “不去!堅決不去!”了空頭搖的像一個波浪鼓。“要是迴去肯定又被那老家夥罰抄經書不可,小僧天不怕地不怕可獨獨怕這書上的蟲字撰文,不迴去,不迴去!況且小僧可是還有些事情要做……”


    “什麽事?”


    “魂靈滋事,本就應是我輩正道應當維護的正義,小僧可是還要斬了這魂靈,才算圓滿。”


    江長安笑道:“可是我看你追了有一陣子,以你的實力,斬殺魂靈不是輕而易舉的事麽?”


    的確,對於親眼見識過了空實力的江長安來講,他很清楚這個表麵長得滑稽的和尚身上蘊含著一股怎樣強大的力量。


    這種力量並非是體質或者修為後天而成。


    更像是天生就應是高人一等,天生就是天之驕子!


    那是絕對的從骨子裏透出的淩駕眾生!


    和依靠實力一步步晉升上去的暴發戶截然不同,就如皇室傳承的皇子公主,貴氣自生!


    顯然這些話在了空聽來相當受用,立馬直了直身子,一臉“謙遜”說道:“這個是當然,隻是這個魂靈可是與眾不同,能夠殺這麽多的人,怨氣如此深遠,可是身為泥陀寺的弟子,我自當不能使用抹殺這麽粗暴的手段,正所謂世間正道為寬恕,所以我們要從根本的問題出發,解開她內心的幽怨,送其輪迴轉生才是正道……”


    了空一段官方形式的說教聽得江長安直打哈欠,但又覺得好笑。


    江長安問道:“倘若這魂靈再害人又當如何?”


    了空大笑道:“江小友莫要心憂,小僧剛剛不是說了,在小僧一段日子的窮追不舍下,這魂靈躲還來不及,哪能再去害人,不止如此,我想,她現在根本就不敢再出現!”


    江長安笑著扯了了空的衣袖,指了指前方不遠地方。


    了空抬頭隨意看去,猛地一愣。


    眼神瞪得像是銅鈴,尷尬、錯愕交織其中。


    麵前對麵正走來一人,熱鬧人群中如入無人之境,緩緩地走了過來。


    也隻有江長安和了空兩人能看得到她。


    一個身穿青色素衣的女子,身上流露出一道道死氣,卻沒有一絲殺氣。


    一個魂靈,也是十二個富商之案的罪魁禍首!


    她真的出現了,就和了空預料的恰恰相反,她不僅是在白天出現,更是在人群繁多的街道,更是在了空麵前。


    “怎麽?了空法師很吃驚嗎?”女子輕輕笑道,“是沒有想到小女子迴來找你,還是沒有想到小女子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現?”


    了空吃驚地看著眼前之人,方才長篇大論,此刻倒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江長安問道:“姑娘怎麽稱唿?”


    “稱唿不敢,公子就叫奴家林香香。”她笑意欣欣道:“江公子,我和了空法師有些事情想要聊一聊,你能否迴避一下?”


    “林姑娘,這當著我朋友呢,你留點兒麵子行不?”了空苦笑。


    誰知林香香忽然麵色一冷,盯著了空光禿禿的腰帶,急忙問道:“你的儲物袋呢?錦繡流蘇呢?”


    江長安一愣,更加好奇這儲物袋究竟是怎麽特殊的一件東西?


    “扔了。”了空淡淡說道。


    “扔了!你竟然敢扔了!”


    林香香瘋了一般衝到留空身前,目含兇光:“臭和尚,錦繡流蘇並不是你的東西,你隻不過是代他保管而已,有什麽資格將它扔了!我今日殺了你!”


    誰知了空一動不動不以為然道:“林香香姑娘,你所相送的人永遠也不可能再迴來了,你為何要保留執念呢,放下過去,放下自己,豈不是兩全其美?”


    林香香冷笑:“放下?你讓我放下?不可能,十二個人,一個不多一個不少,他們的死是罪有應得。泥陀寺中那一群老頑固都可以勸我放下,最不該勸我放下的就是你!”


    突然她的麵色變得乞求道:“你真的什麽都想不起來?還是你不願去想?嗬嗬,也是,你追尋的是大道,追尋的是你的佛。如此也好,下一次再見到你,本姑娘不會手軟,也請大師不要再來招惹我。”


    “大師?”了空苦笑。他如何聽不出話中譏諷。


    林香香說罷,決絕地轉過身。


    如同來時,來去未曾驚動一人,除了兩人也不再有任何一個人看到。


    在尋常人眼中,江長安和了空兩個人就像是在和一堆空氣講話。


    了空一瞬間的失神,隻是一眨眼功夫,又變迴了那個沒心沒肺的和尚,笑嘻嘻說道:“江小友,若是沒有什麽事就此別過吧,小僧還有些事情要處理……”


    “是和香香姑娘有關?”江長安道。


    了空笑了笑,沒有迴答,隻是同樣朝著林香香離開的方向走去,口中神神道道地默誦著什麽東西:


    “奇談異誌神鬼佛,三言兩語道清濁。夫妄語,聖人則,是白雲也說,綠水也說,良辰不閑離苦多,攬盡風塵客!”


    江長安不明白了空話中的意思,也不去多想,繼續朝著泥陀寺行去。


    出了滄州城一直向北走三十裏,走上了一座山峰。


    可以看到山頂荒野山林之間有一間建造莊嚴大氣的寺廟,紅牆綠瓦,在外隱隱可以聽到有誦經的聲音。


    泥陀寺未像其他勢力遍布各地分布錯雜,而是獨此一家,並且與各大門派世家都有關聯。


    就像江州一家獨大的江府。


    但凡是來泥陀寺上一根香,點一支燭,那便是在此結了善因。


    而像這樣的勢力不在少數,單衝這一點就沒多少人能夠有膽子在這裏撒野。


    敢問誰敢毀了數十個家族的善因?!


    那無疑是同時得罪了許多勢力,引火上身。


    當然最重要的就是相傳泥陀寺中各個都是個頂個的強者。


    沒有人知道寺中共有多少僧人,隻知擺在明麵上首屈一指的高人,就是目前泥陀寺主持無因大師的師弟無果大師。


    據說二十年前曾有一處村子遭大雨,大雨連著下了十天十夜。


    由於地勢低窪雨水久聚不散,又加上河堤經年不修倒塌發了大水。


    整個村子三百餘人性命危在旦夕,而無果大師正好雲遊至此,以一指,劈開一條百裏長的溝渠將河水引渡到大河之中,這才保住了村子。


    自此無果大師的名號漸漸響亮為世人熟知,而“一指百裏渠”也被無數人樂聲稱道。


    這還隻是表麵上的高手,誰知道其中還有什麽,而且聽說每一個進去盜竊或劫匪,最後隻有兩種結果,一個是哭著逃出來,另一個竟然是心甘情願地剃度為僧,沒有人知道他們經曆了什麽,因為知道的要麽成了瘋子,要麽成了傻子。


    “奇怪,今日怎麽緊閉著寺門也不接客啊?”


    山門前江長安理了理自己的衣飾,又反複查看兩遍才走上青石階梯。


    還未等他扣響紅漆門上的獅頭綠銅環,隻聽“吱呀”一聲,寺門被打開——


    門中走出一個身穿青灰色佛衣,脖子上戴著一串佛珠的小門童,胖嘟嘟的小手像模像樣的合十行佛禮:“來者可是江家公子江長安江公子?”


    “在下正是。”


    “那請江施主隨小僧來,無果大師已經等您許久了,主持方丈也為此特意下令今日閉門,就是為迎貴客。”


    跟著小和尚在像是迷宮一樣的宅院中不停進出,幾經輾轉終於在大殿後的一間禪房門前停下。


    “師叔祖,江施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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