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雲綺再次醒過來時,已是下午時分,太陽已漸漸落在西邊的海平麵上,那雲是深紅色的,也有暗灰色,奇形怪狀,形態各異,透過層層的雲障,陽光就象一把把利劍,直插蒼穹。

    雲綺轉身看到邊上有兩朵玫瑰花,一朵是紫紅,一朵是銀白,兩朵花都插在一個剛挖的小水坑裏,玫瑰吸有水份,含苞怒放,嬌豔欲滴。

    看著這兩朵玫瑰花,雲綺欣慰了不少,她在想:孤島上有花,這是從哪裏弄來的玫瑰花?

    邵力用刀砍了一些樹枝架在屋子上,並用葛藤綁牢。紫薇幫著扒了一堆枯草葉蓋上去,撿些石頭壓實,權當避風遮雨。倆人又采了很多草黴和其它小野果。

    雲綺略微吃了一點,由於胸部痛得厲害,胃口不佳。

    邵力出生在農村,小時候忍凍挨餓,摸爬滾打,吃過不少苦,自理能力和生存能力特強,他的父親就是村裏遠近聞名的赤腳醫生,在家時他經常跟著父親采藥看病,他曾經立誌要當一名醫生,後來他還學過一點醫,略為懂得一點醫術和草藥料理。麵臨這孤立無援的小島,他表現出出奇的冷靜,一舉一動有條不紊,仿佛在家裏一樣。

    紫薇長在城裏,從沒有過慣這種荒蠻的日子,在受陳達一夥欺騙的那段時間,她幾乎絕望了,她早把自己豁出去了,死對她來說隻是瞬間的痛苦,說不定明天就會眼睛一閉ok了。

    然後,現實與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她屢遭危難,絕處逢生,又幸存下來,並和曾經在網上認為最好的朋友邵力在一起,她本想到深圳後早點來看邵力,不料遭人蒙騙又身陷囹圄,想不到會在島嶼上見到他。還有雲綺,一個自稱為鐵杆女警察,多好的一個人,為了救自己,舍生忘死,義薄雲天。

    現在,她恨不得把她的傷切換到自己身上,由自己去承受她的不幸。她想就算不能替她解除痛苦,也要小心侍候著她,使她少吃點苦,盡快好起來。可是,在這個遠離大陸遠離文明的孤島上,堅強和孱弱都是蒼白的字眼。

    她看著邵力忙前忙後,鎮定自若,無論有多大的困難,他都是充滿信心,臨危不懼,笑臉應對。她心想,這才是真正的男人,這才是男人的風度和性感,不象吳大剛膽小怕事自私自利好大求功。倆人相比,真是土地奶奶跟王母娘娘比美——天地之別。

    按照邵力的吩咐,紫薇撿了一大堆幹柴,然後點上。她奇怪地看到邵力采了一些奇草怪葉迴來,邵力說這些都是草藥,挺管用的。他將草藥洗淨了,放在蓮葉上,然後把摸出一把尖刀。她嚇了一跳,不知他要幹什麽。

    雲綺吃了一點東西,精神好多了。

    邵力說:“我來幫你取子彈。”

    雲綺驚懼地問:“你,怎麽取?”

    邵力說:“不怕,我有辦法,你看,我腿上的子彈也是剛剛弄掉了,已經好多了,你放心吧,沒事的。”

    看著他輕描淡寫的樣子,雲綺低頭望望自己受傷的胸部,心想當著一個大男人,要解開自己的酥胸來任他動手擺布,這真是八十歲學小旦——難為情。她好一陣羞愧,少女的矜持使她無地自容,她連連擺手,說:“不行不行,還是任它去了,死了倒好,省得煩心。”

    “什麽話,告訴你我是學過醫的,現在,我是一個醫生,我要盡醫生的職責為你治療!”邵力語氣堅決,勿容置疑。

    雲綺左右為難,紫薇明白她的意思,問邵力:“一定要取出來麽,等幾天行不行?”

    “等什麽,等她死呀,你以為子彈在裏麵好受麽,告訴你那等於一顆定時炸彈,隨時都會要人的命。”邵力神情莊嚴,聲色俱厲。

    “真的呀,有這麽嚴重?”紫薇嚇得臉色發青,擔心起來。

    “嚇你幹嗎,如果這子彈打中了心髒,雲綺還能有命麽,還好偏在上方,這才能拖到現在,不行,得馬上取出來!”聽那口氣,邵力象黑瞎子打立正——一手遮天,而且語氣強硬,頑固執著。

    邵力這麽一說,紫薇不敢怠慢,聽從了他的指揮。雲綺雖覺難堪,但非常時期,也顧不了這麽多,隻要能取出這罪大惡極的子彈,相信傷口會好得快。

    邵力往地上鋪了一些幹草,按著雲綺的肩膀苦笑著說:“對不起,咱們醫院條件有限,沒有麻醉藥,你就忍著點,隻要取出子彈,住一段時間就可出院了。”

    雲綺被他逗笑了,微微頷首,說:“我信你,邵醫生!”

    邵力又對紫薇說:“現在我是醫生,你是護士,你必須做好所有的準備工作。”

    “是,邵大夫,看你那神氣樣!”紫薇啼咕起來,心想你算老幾,真是航空兵翻跟頭——顛倒是非。雖不服氣,還是幫雲綺脫了外套,扶她小心躺好。

    邵力要解雲綺的內衣,紫薇突然大叫:“你等一下!”

    “幹什麽?”邵力大聲喝斥,殊不知,其實他心裏也沒底,剛才那是挎著洋鼓吹號——自吹自擂。

    “咱們能不能再等等,或許他們會來救我們?”

    “不能再等了,自力更生,艱苦奮鬥,這是革命的老傳統了,現在隻有我們奮發圖強了,還是自己救自己吧。”邵力引征據點,振振有詞地說。

    “那等到明天好嗎,說不定有船過來呢?”紫薇還是不太相信邵力不土不洋所謂的刀術,她懷疑他肯定是狐狸精捧笙——胡吹。

    “閉上你的嘴,哪還象個護士的樣,你廢話少說,沒事就出去!”邵力斥責道,他再沒有這個耐心。

    紫薇剜了邵力一眼,不敢再多說,口裏還是嘰哩咕嚨地丟了一句:“蠻不講理,過份!”說著自個兒走出去,心中直恨他,剛才還在欣賞他的風度,怎麽初次見麵就這般蠻橫,真是火箭打蒼蠅——小題大做。

    雲綺閉上眼,柔聲鼓勵他:“沒事的,你來吧!就權當我是一個試驗用的活標本。”

    “噓,千萬別說話。”

    邵力輕輕解開雲綺的衣服,這是一件白色飾有花紋的深v領上衣,上麵血漬斑斑。邵力輕輕幫她脫下來,白色的文胸帶著黏稠的鹽末,神秘的世界一覽無遺地展現在眼前,文胸前還配有一款超薄優雅的抹胸,兩朵粉紅的繡花剛好從文胸裏探出來,韻味無窮,甜美可愛。

    邵力想這女人穿衣服怎就這樣麻煩,就象剝洋蔥皮一樣艱難,又怕弄痛她,他小心翼翼,手有些顫抖。他將抹胸取下來,拉開帶花紋的右胸罩,一隻酥胸欲遮還休。他仔細觀察,傷口就在右乳上沿,子彈射進了一個洞,洞口有淤血,已出現了潰爛,周圍紅腫,整個乳房腫得似發了酵的肉絲饅頭,胸罩壓出了一道很深的痕跡。

    雲綺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胸部,臉上一片潮紅,羞愧不已但理智很快就被痛苦的所淹沒。

    “忍著點!”邵力叮囑道。示意她側轉身,輕輕地從背後解開她的胸罩扣,兩隻玉峰由於曆史原因高低不平,邵力不敢正視,順手撫摸傷口部位,她的身體軟得發涼,有點僵硬。

    這時,紫微走了進來,碰了一下他,邵力兇道:“你雙想幹啥!”紫薇嚇了一跳,縮迴了手。

    雲綺雙眼緊閉,表情痛苦,肌肉痙攣。

    邵力左手撮起雲綺胸部的傷口,在拭探子彈的位置,嘴裏咬著尖刀,怎麽看都像一個蹩腳的獸醫。由於拿不準方位,銜刀的嘴咬得口水直流,小時候見過的閻雞郎就是這樣。紫薇忍不住地拿眼瞟他,這個邵力,還是詩人呢,看起來斯斯文文,卻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一個專門逃稅漏科的私宰屠夫。

    紫薇突然很恨他,恨現在的他與網上的邵力簡直判若兩人。

    邵力摸準了,右手操刀,一刀插進去,淤血噴射出來,流在胸部,流滿了整個腫脹的乳房。雲綺尖叫一聲,痛得不住地搖頭,臉上一陣陣抽搐。

    紫薇雙手蒙著臉不敢再看,指縫間卻透出空隙,又不放心地偷窺,口裏卻說:“輕一點!”

    “按住她的頭!”邵力說,紫薇放下手,彎腰按著雲綺的頭,不許她看,雲綺痛得全身發抖。紫微說:“忍著點,一會兒就好!”又催促邵力,說:“你能不能快一點!”

    邵力的手在傷口上遊離,刀尖越插越深。雲綺痛苦地呻吟,全身驚悚。紫薇按不住她,流著淚水,緊催:“快點呀!”

    邵力的臉滾出豆大的汗珠,刀尖碰到了硬硬的東西,便輕輕剔出來,一顆花生米大的子彈頭終於浮出血麵,邵力用手指夾出來,放在手掌心。

    紫薇睜大了眼睛,驚叫:“就是這個?”

    邵力噓了一口氣,說:“是的。”紫薇抓起那顆子彈頭,左右看,說:“原來就是這個鬼東西,太可怕了。”說完拿給雲綺看,雲綺痛得雙眼緊閉,她這才甩手一扔。

    雲綺昏厥過去。

    邵力從身上切了一塊布片,沾了海水,為雲綺清洗傷口,但是,血太多,他就低下頭,用嘴吸,吸了一口,吐出來,又吸,又吐,吸得滿嘴是汙血。

    紫薇看傻了,卻不知自己要幹什麽,她頭腦一片空白,她想他活象一個吸血鬼,一個張牙舞爪的僵屍。在電視上看到的僵屍就是這樣,太可怕了,她擔心自己也會變成僵屍。

    邵力吸完淤血,蘸水清洗了傷口,然後將自己的口蕩淨,雙手把草藥放在嘴裏咀嚼,嚼爛了,吐出來,放在掌心弄扁,用蓮葉包好,敷在雲綺的傷口上,用她的胸抹包住,再拿雲綺的胸罩,將罩懷翻轉過來,一邊順著雲綺的左肩,一邊蒙住右胸傷口,將帶子打個結,紮得緊緊的,然後小心謹慎地幫雲綺穿上衣服和外套。

    紫薇一直在低頭偷笑,邵力的一舉一動都是那麽的專業,那麽的細心。可能是自己錯怪了,他其實不是獸醫,也不是屠夫,更不是僵屍,說不定他是個情場老手,這一切紫薇都看呆了,耳熱心跳。她可從來沒見過這麽細致入微的男人,細致得令她如醉似狂。

    這是怎樣的一個男人,剛毅沉穩,英明果敢,聰明能幹,又不失蠻橫和粗暴,這才叫酷,麵對這種充滿野性和霸道的男人,就是再冥頑不化的女人也會感動,再高貴矜持的女人也會赤化,試問有幾個女人不渴望擁有這種超級猛男。

    而且,他還有張棱角分明的臉,臉上的表情寫著他的非凡經曆和滄桑圖紙,他一頭烏黑淩亂的長發,越發顯示出藝術家才具有的特質,他有一雙睿智迷人的眼睛,他的眼睛裏充滿憂鬱和自信,果真有點迷人,跟網上的笑皮還要好。

    受他的感染,紫薇自信起來,開始關注他欣賞他。

    她心想:若能擁有這種男人,這才是一輩子的幸福,就算是死在他的懷抱裏也死不足惜死得其所,她有點妒忌起雲綺來,她想如果是自己受了傷,不知他會不會也象對雲綺那樣對她。她不停地拿眼瞄他,那眼神有點怪怪的。

    他吳大剛就是個粗人,粗得就象武鬆的哥哥武大郎,每天隻曉得起早貪黑地賣燒餅。她和吳大剛簡直就是機器人談戀愛——沒感情,她暗下決心:如果有重返人間的那一天,她一定要與吳大剛分手,她為有這種堅強的決心而倍受鼓舞。

    天將黑起來,海麵上刮起了大風,土屋上的枯枝草葉被吹得七零八落。孤島上氣候異常,溫差較大,白天還嬌陽似火熱哄哄的,到了晚上又陰陰地冷,海風一吹,越發冷嗖嗖地浸人。邵力出去了,不知道又在鼓搗什麽。

    雲綺還在昏睡,她一直守候著她。

    島嶼上很沉靜,沉靜得可怖,隻有海鷗在耳邊嗷嗷怪叫,那叫聲陰森森使她毛骨悚然。她反抱著雙手,瑟縮縮地又冷又餓。她看看外麵的海,海上大風大浪,波濤洶湧。而前麵的森林黑黝黝的罕無人跡。她從頭涼到腳,不知道這夜怎麽過。

    過了一陣,紫薇聽到外麵有一輕一重的腳步聲,是邵力拐迴來子,他抱著一撂幹柴,手上還用樹枝串了一些魚,顯然是他剛才捕捉的,都是些長條魚,有的如手掌般大,小的也有兩個手指粗,那魚被串著腮幫,還在他手上活蹦亂跳。

    “餓了吧?”邵力一進來就笑著問。

    紫薇老實地說:“是有點。”

    “雲綺怎麽樣了?”邵力走近雲綺,用手摸摸她的臉和額,很涼,看她睡得挺香的樣子,就輕聲說:“可能有些冷!咱們先弄點吃的吧!”他說完就走了出去,將幹柴壘好,打著火,火被海風吹得唿唿響。

    火旺起來了,邵力分幾條魚給紫薇,倆人就著篝火燒烤。魚被燒得滋滋響,冒出的水和油都掉在火裏,濺起劈劈啪啪的火花。香味很快漫出來,沁人肺腑。邵力將烤熟的魚遞給紫薇,說:“來,女士優先,你餓了,快吃。”

    “不要,還是你吃吧,你是咱們的島主,得罪不起,我這兒有。”紫薇是癩蛤蟆墊床腳——硬撐。

    邵力也不推辭,故意嘰啪嘰啪吃起來,看他吃得那麽好,紫薇的胃開始蠢蠢欲動,她舉起一條魚,放在嘴邊,咬了一口,又鹹又腥,沒有一點味道,她捂著嘴起身嘔吐,咳嗽不止。

    邵力見狀,捧了水給她,笑道:“這是原始風味,想當年北京的周口店人就是這麽吃的,挺好吃的。”

    紫薇喝口水,將魚丟給邵力,說:“不吃了,太難吃了,還是給你這個周口店人吃吧。”她坐在篝火旁邊,伸出細嫩的手烤火。

    邵力望著她,說:“小姐,這裏是海島,不是在大陸,不吃東西會餓死的。”

    “寧肯餓死我也不吃。”紫微是借高利貸買棺材——死要麵子活受罪,都什麽時候了,還要堅持在幼兒園時小朋友麵前的尊貴。

    “你不吃我吃,這麽好的東西你不會享受,機會可不多呀。”邵力邊烤邊吃,他可真是吃麻油唱曲兒——油腔滑調。

    “哎,不知道明天有沒有船過來救我們。”紫薇空著大海一樣的肚子,望著黑漆漆的夜,幽怨地說。

    “耐心等待吧,這裏從來就沒有船隻來過。”邵力在打擊她的消極情緒。

    “好香,你們在吃什麽?”是雲綺的聲音,她醒了,邵力扶著她爬起來,問:“還痛不痛?”

    “不痛了!”雲綺是口含燈蕊草——說得輕巧,其實她仍然很痛。

    邵力連忙把魚送到她嘴裏,說:“快吃吧,吃了東西就好了,還可增加營養。”

    雲綺嫣然一笑,深情地望著他,接過燒魚就吃。

    紫薇驚呆了,她原以為雲綺也會和自己一樣挑三揀四,想不到她競然看也不看張嘴就咬,還在不停地用手揀骨頭,瞧她那有滋有味樣子,紫薇的肚子象是鋼筋打銅鑼——響當當,越發餓得難受。

    隻得又忍不住地串了一條小魚,放在火裏燒,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情,一會兒望著雲綺,一會兒又瞪著邵力。

    這一夜,他們三個人都躲在土屋子裏,兩個女人相擁著,邵力倚在門口。由於太冷,篝火一直未熄滅。其實三個人誰也睡不著,就半躺半倚說夢話。

    隻聽山唿海嘯,狂風唿號。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一夜玫瑰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冰笑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冰笑並收藏一夜玫瑰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