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醫迴到新城,連夜對“哈哈勒”的母親屍體驗查結果進行鑒定,直到第二天清早才走出鑒定室。迴到家裏,堂客去上班,伢兒去上學。由於他結婚很晚,伢兒今年才高考,按理說伢兒高考,作為父親應多給些溫暖和關懷,結果一個星期隻能見上一麵,原因是自己偵破工作太忙,沒有時間陪堂客和伢兒,她倆娘兒總是在外麵訴苦。堂客說自己沒有男人,伢兒說他沒有父親。別人開玩笑地說:“法醫,伢兒沒有父親可以,堂客沒有男人行麽?如果堂客私下去找一個情人,你能承受得住麽?法醫說那我也沒有辦法。你願戴一頂綠帽子?幹公安這行,實在是對不起堂客,如果堂客不理解,那隻有戴綠帽子呀!

    法醫有苦惱,這是眾人共識的。這天早晨他又沒有與堂客和伢兒見麵,等自己稍作休息,又去辦公室鑒定泉溪貴伢子屍體結果。

    走進屋裏,他給“哈哈勒”打通了電話,帶著很沉重的口氣,說:“老弟,你母親鑒定結果出來了,告訴你一個不好的消息,你母親是被甲胺磷毒……”法醫說不下去了,臉上的肉烏青一塊,又說:“天底下哪有兒子……。”“哈哈勒”急了,一個勁兒地叫著:“喂、喂、喂,老兄你說話呀!”

    “我說,我說,你要有思想準備,你母親是被甲胺磷劇毒注射死的,但沒有確定殺手是誰。”

    “你說是誰?”

    “我判斷又是連鬢胡所為!”

    “不可能,不可能。我嫂子是兇手,她娘家父親是獸醫,她會注射,一定是她,沒有別人,她是謀財害命,我母親有一枚古銅鏡,有人告訴她是個寶,能值十來萬元,於是她……”

    “這是個新線索,你給龍所長掛個電話趕快成立專案組,我昨天迴來時有人說你哥嫂已經逃跑,她倆不是兇手,逃跑幹什麽?”

    “對對,已經水落石出。他雖是大哥,毒害母親,我是絕不放過他的!”

    “目前還隻能是犯罪嫌疑人,等偵破此案才能真相大白。這隻能說你家……。”

    “老兄,謝謝你,今晚我請客,你必須出來。”

    “請客倒是可以,不能再去你相好的那個清水鄉菜館了!”

    “我知道,換個偏僻的地方!”

    “到時再聯係。”法醫說完,掛斷了電話。他剛準備去衛生間,電話又來了,“哈哈勒”問:“那貴伢子屍體鑒定結果怎樣?”

    “我還沒有鑒定出來。”

    “嗬——!”“哈哈勒”不再問話,很冷淡地先放下電話。在法醫心目中,“哈哈勒”是不夠關心泉溪村的事,泉溪人雖然找過他,他隻是輕描淡寫地找過我,沒有像這迴找我去驗他母親屍體那麽強烈,那麽執著。嘻嘻,這個“哈哈勒”!

    法醫洗漱完畢,看鍋裏沒有任何熟食,打開冰箱,取出一支飲料喝。抽一支煙後躺到了床上,什麽時候睡著,他自己不清楚,醒來時已經臨近中午。他急匆匆地往辦公室趕,堂客與伢兒迴到家裏又沒有見到他,這個家仿佛招待所。他一幹又是一個下午,直到晚上才將貴伢子鑒定結果拿出來。他大吃一驚,看著這個結果,令泉溪人失望。貴伢子的死,不像泉溪人說的那樣被土坳人腦背一捧擊死,但沒有淤血,也沒有重擊的痕跡,他是因患急性化膿膽囊炎而死亡。貴伢子在學校一定早發此病,由於不及時治療,膽囊已經化膿。斷手證明有人腦背一擊,一定很輕,並不是遭擊而死。唉——這與前麵的鑒定有出入,能否綜合?忽然,辦公室電話響了,是“哈哈勒”打來的,說:“老朋友,出來吧,龍方正來接你!”

    “我不出來了——!”

    “那不行,上午承諾的,晚上就翻口,哪有你這樣的朋友!”

    “好好好,我來,我來!”

    法醫放下電話,樓下就傳來了小車聲。小車停下了,又傳來喇叭聲。法醫伸頭一看,果真是龍方正那輛白色小車。他不停地按著喇叭,催著法醫下樓去。

    他們一行三人來到城郊一個小酒家,點上一個紅燒豬腳,一個紅燒鯉魚,一個紅燒豆腐,一個紅燒茄子,一個紅燒冬瓜,一個紅燒雞腿,清一色的紅燒,另加三支青島啤酒。剛點好菜,小姐將茶水瓜子擺上桌,龍方正正凝神著,這城郊是他城邊派出所管轄之內,今年連續發生幾起連鬢胡作案事件,令自己招架不住。今晚來此呷飯,看有沒有偵察線索。小姐倒上酒,看他們是公安,問:“城邊派出所的公安真沒有用,連鬢胡在管轄區內作案十分猖狂,至今還沒有破,還沒有打擊這幫犯罪團夥!”

    “哈哈勒”認識這個小姐,看一眼龍方正後,問:“你怎麽知道連鬢胡犯罪團夥?”

    “嘻,我原在清水鄉菜館做過事,不是有個公安被連鬢胡毒害住院了麽?”

    “你知道是連鬢胡下的藥?”

    “哼,我有什麽不知道的!”

    “我大哥對我說的。”

    “你大哥是誰?”

    “我大哥你們不認識。”

    “你說出來看看。”龍方正默思過後插話。

    小姐不肯說,斟好酒,親切地說:“各位大哥,請慢用!”

    龍方正舉杯,一臉的嚴肅,說:“來,幹上一杯!”

    幹上一杯酒後,龍方正不再說話,好像呷飯沒有興趣。“哈哈勒”看出了他的心思,安慰道:“這是一個大案,偵破其案,會震動全國的!別聽這卵小姐胡說,你要沉住氣!”

    “對對,沉住氣,破獲這個大案,你會揚眉吐氣的!”法醫舉杯相邀,互相鼓勁。

    “這是個線索,永前兄,我和法醫呷好飯先走,你慢慢與這位小姐聊聊,等她下班帶去雙福茶樓喝茶,問出她大哥是誰,我請客!”

    他們三人喝完啤酒,龍方正與法醫先去雙福茶樓等“哈哈勒”。車子開走了,小姐驚奇地問“哈哈勒”:“大哥,你怎麽還不走?”

    “我還坐坐。你長得這麽漂亮,我都不想走,想與你聊聊天,想多活幾年!”

    “大哥,別拿我開蒜了,正因為我長得不好才到這小酒家來幫工,那些漂亮的全被老板包了,如果我被老板包了,我還來這丟人現臉的地方來。”

    “小姐,你的確長得好,今晚我請你去喝茶,賞臉麽?”

    “有什麽不賞臉的,隻要有人請。”

    “你大哥不請你?”

    “我大哥近來出了點麻煩,不肯露臉了,他把電話號碼都變了,我找不到他!”

    “他是誰?”

    小姐又不肯透露姓名。時間過去一個小時,郊外的夜色真美。這是用竹子糊的酒樓,別具一格,四周是吊腳樓,樓上掛著燈籠,像星星在閃爍。站在吊腳樓上往四周眺望,山上全是黛色一片,山邊上有一條林蔭小道,仿佛有人在走動交談。“哈哈勒”看過一陣後,重新迴到包房,隻見小姐已換掉工作服在此等候。她笑眯眯地走上來,問:“大哥,我下班了,你帶我去哪裏?”

    “雙福茶樓。”

    “嘻嘻,那我們走吧!”小姐十分大方地拉著“哈哈勒”走出酒樓,招手叫一輛的士,朝城裏開去。

    小姐走至茶樓,見呷飯的兩個公安在此等候,心咚咚直跳,不敢上茶桌去。這是一個富有情調的茶樓。有二胡獨奏,有揚琴亮嗓,有流水音樂,聽起來極其的動人心扉,是談理想談情愛最好的場所。龍方正很少到這個地方來,他坐在靠椅上頗不自在,左挪挪右動動,宛如屁股上紮有刺一樣。他見小姐遲遲不落坐,挺熱情地招手,使小姐輕鬆下來。小姐看看“哈哈勒”,問:“他們是公安麽?”

    “他們是公安,又不是神,有什麽可怕的?”

    三位男士都喝鐵觀音茶,而小姐卻點了一杯八寶茶。

    小姐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對“哈哈勒”說:“大哥,聽你口音與我那位大哥是一個地方的,腔調很像。”

    “你大哥是哪個縣的?”

    “大哥沒有說,我也聽不出是什麽地方的。”

    “哈哈勒”與這位小姐正說著,忽然這位小姐抬眼看到了什麽,神色慌張起來,說:“幾位大哥,不好意思,我去上廁所!”

    小姐往廁所走去,龍方正一眼看見有兩個連鬢胡從茶樓溜出去。一陣過去,小姐還沒迴來,“哈哈勒”死死盯住廁所口。半個小時過去,“哈哈勒”不見小姐身影,說:“媽的,她在屙爛皮條呀!”

    龍方正立刻意識到這位小姐一定與連鬢胡有關,她一定是看到連鬢胡才逃走的。小姐走後,他們三人都沒有了興趣,龍方正突然記起法醫對貴伢子的屍體鑒定,問:“你的鑒定與其他法醫鑒定一樣嗎?”

    “不一樣。貴伢子是患急性化濃膽囊炎而死亡的。”

    “他不是土坳人背後一擊而死的?”

    法醫搖搖頭,說:“不是,令泉溪人失望呀!”

    “這怎麽對泉溪人說呢?”“哈哈勒”很擔心,他知道泉溪人都把希望寄托在這位法醫朋友身上,誰會料到貴伢子是患急性化膿膽囊炎而死,與土坳人毫無關係。泉溪人隻能把貴伢子很好的安埋好,不再去做輪流守屍的蠢事了,不是因為守屍這事,治保主任不會死,泉溪人不會染上甲肝病毒。唉——!“哈哈勒”長長地歎下一口氣,對龍方正說:“這個鑒定先不要透露出去,等法醫綜合其它兩個鑒定,再作最後結論,通告泉溪村民,看來隻能這樣做了!”

    法醫喝口茶,好像有什麽難處,眨了眨眼睛,動了動嘴唇,始終沒有啟齒說出一句話來。他的舉止被龍方正看得一清二楚,說:“法醫,你有什麽話說出來,不要藏在心裏。”

    “我是說能讓泉溪人出口氣,就在前麵兩個鑒定上作點文章,是被連鬢胡團夥擊死的。不怪土坳人,不是兩全其美嘛!”

    “如果你的鑒定不夠準確,再繼續勘察,做到百分之百準確,是怎麽死的就是怎麽死的,來不得半點水份!”龍方正覺得法醫在鑒定貴伢子屍體上沒有給“哈哈勒”兄弟幫上忙才說出以上的話來。偵破辦案,不能感情用事,要經得起檢驗。他又對“哈哈勒”說:“你不能責怪法醫不為你泉溪幫忙,這是在偵破連鬢胡團夥大案,不是你泉溪與土坳的事。依我看,貴伢子的死與連鬢胡有關,但不是主要的,目擊者斷手不會作假證明。經審問,連鬢胡是打了,他是想點穴,結果貴伢子一直在動,沒有點到位。他的死,讓法醫鑒定準了,一定是那個原因。為了更進一步核實,明天我與法醫一起去貴伢子學校,核實他在學校患過病麽?有什麽症狀。如果是患這樣的病,那就通告泉溪村民。”

    “那就這麽定,小姐,買單!”龍方正掏錢買單,一手被“哈哈勒”抓住,說:“你不能買,這都是為泉溪的事!”

    “不,這是為我偵破的事,老兄,你讓我買一迴吧!”

    推推搡搡下,最後還是龍方正買單付錢。他們三人下樓時,龍方正還在問:“那個小姐到底走了沒有?”他問過後,急忙上樓去收銀台,問:“小姐,一個小時前你們看到有個穿緊身花白小襯衣,並套黑色緊腿褲的小姐出了茶樓沒有?”

    收銀小姐迴憶片刻,皺了皺眉,說:“那個小姐進了衛生間,一直未見她出來。”

    “請你們叫個服務小姐去衛生間看看。”

    一個服務小姐立刻去女衛生間,出來說沒有人。龍方正覺得奇怪,我們死盯著衛生間,始終未見那個小姐出來,難道她變成一隻山雀從窗口飛出去。龍方正納悶了半天,想不出頭緒,心裏立馬想到,這個小姐一定與連鬢胡團夥有關,明天清早去郊外那酒家打聽那小姐,一定查個水落石出,看新城連鬢胡團夥頭目到底是誰?

    步出茶樓,“哈哈勒”一眼看見“拐彎彎”在不遠處鑽進的士車走了。朦朧中,車內好像還有人。

    第二天,龍方正驅車前往郊外酒家,老板告訴他那個小姐不來上班了。接著,他又去了富州一中,了解貴伢子在學校是否患過膽囊炎病。班主任為貴伢子的死感到很難過,告訴龍方正他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今年富州隻有他能上清華,不料他身體很差,今年以來經常害病。他死的前幾天,他是患過膽囊炎,校醫給他藥呷治好了,怎麽在迴家的途中突然死去?不可能死得如此之快,一定是遭人所擊,絕不是患膽囊炎或心髒病而死。你們一定要擒拿兇手,不能讓兇手逍遙法外。這個同學死得太可惜了,如果他活著能上清華,那是富州的金字招牌,我們一中的教師又可加一級工資了。唉——,一切都化為泡影了,我們付出了許多心血,損失不小呀!

    龍方正越聽越糊塗,仔細一想就是膽囊炎也不會立刻死去。法醫的鑒定有沒有出入,龍方正搖了搖頭,隻怕是年紀大了,某一點細節上沒有查覺出來,因此不夠準確。倘若將這個結果公布出來,上迴那兩個法醫又會怎麽想呢?戰場上沒有常勝將軍,法醫不可能每次鑒定結論準確;看來要他謹慎一些為好,別讓這個連鬢胡大案撲朔迷離,使它越來越清晰才對。下午,龍方正驅車迴新城,又投入緊張的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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