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兒真的沒錢啊,虎爺你行行好,開開恩吧!”李老頭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樣子著實可憐,拉住趙虎的褲腳嚎啕大哭。


    趙虎冷眼靜看李老漢表演,直到他哭不動了才一字一句的說道:“演完了?拿……錢……吧……”


    “演……演什麽……小老漢確實沒錢……喪門星克死了我小兒子,留下兩個小崽子,錢都花在他們身上了……”李老漢抹著眼角,一副莫名委屈的模樣,“小老兒真的沒錢……”


    “行了,行了。”趙虎輕蔑的笑道,“你那磨坊十斤穀子進去,出來有四斤大米就不錯了,整整昧下了二成,心夠黑的呀!這縣城就你們幾家磨坊,每月米麵經手不止千石,敢說沒錢?”


    李老漢被拆穿了把戲,趕緊收起哭臉,換上一副諂媚的笑容。


    “虎爺,虎爺,小老兒也是要生活的不是。您高抬貴手……”李老漢假借跪久了腳麻摔倒,趁機將一件物事塞到了趙虎手中。


    趙虎不露痕跡的掂量了一下,隨手將物事扔給手下,喊道:“李老漢,交例錢二千錢。”


    “啊?”李老漢頓時傻了眼。


    收下物事的一名衙役將其放入背上的竹簍中。雷衡趁此時機才看清楚,這物事竟是一小塊黃金。媽蛋,出手夠闊綽的,比自己堂堂臨江一哥還有錢。


    “記下了,虎哥。”另一名拿著竹簡的衙役刷刷幾筆寫就,大聲喊道,“李家磨坊應納例錢八千錢,收到黃金一塊,折現二千錢,還差六千錢。”


    “虎爺,這是為何啊,虎爺?”雷衡看得出,李老漢這次是真的哭了。


    “為何?郡上的攤派要求限期湊齊,縣尊大人不忍騷擾貧苦,隻得從你們這些‘精明’商人身上想辦法了!”趙虎非常理直氣壯的繼續說道,“昧了百姓這麽多錢糧,你們良心何安啊。虎爺這是給你們贖罪的機會……”


    “可……可……還要六千錢……”李老漢肉痛無比。


    “要不要我再去搜搜你摻糠混沙的麻袋給街坊四鄰看看啊?”趙虎作勢就要招唿手下進去搜查。


    “不要……千萬不要……不是……是不勞煩各位差爺了……”李老漢趕緊拉住趙虎,扣扣索索的從懷中掏出一金,遞給趙虎,“多出的二千錢算是小老兒請各位差爺喝茶……還請口下留情……”


    “記下,李家磨坊樂捐二千錢。”趙虎順手又丟給手下裝入竹簍。


    “知道了,虎哥。”竹簡衙役刷刷幾筆寫就,大聲喊道,“李家磨坊應納例錢八千錢,實繳八千錢,另樂捐二千錢。”


    見例錢任務完成,趙虎也懶得跟李老漢廢話,招唿手下衙役離開。才走出幾步,又微微迴頭,衝著癱坐在地的李老漢笑道:“李老漢,還可以再‘精明’些,明年的例錢又有出處了。”


    “小老頭兒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對了,記得通知你幾個兒子,他們的米店油店準備好錢,午後我便去收繳。別整這些沒用的花樣,下次爺們可沒這麽多功夫看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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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虎領著一班衙役漸漸遠去,雷衡趕緊小跑著跟了上去。


    “趙捕頭留步……”


    趙虎聽見有人叫他,疑惑著迴頭查看,見是雷衡追趕而來,連忙迎了上來:“趙虎見過公子!”


    雷衡連道不敢,目視其他衙役。


    趙虎會意,衝他們擺擺手:“你們先按名單收取例錢。手都幹淨點,敢貪墨克扣,別怪老子不念情麵!”


    “誒!”


    “公子有何吩咐?”趙虎拱手抱拳,態度與李老漢那會兒相比,簡直天差地別。


    雷衡本想直接開口請趙虎出麵,給水生要人壓場子,可李老漢那一幕就像一根刺卡在心中,讓他不吐不快。


    “我剛才看見趙捕頭衝李家要了八千錢……還是父親首肯的……”


    雷衡說得隱晦,趙虎常年與形形色色的人物打交道,生的八麵玲瓏的心思,瞬間明白了意有所指。趙虎心想,既是縣尊親子親口詢問,也不是什麽隱秘緊要之事,便請雷衡至僻靜處,小聲解釋起來。


    “公子卻是不知,現任巴郡太守李盛的太守官位乃是從西邸買來的。此人貪財重賦,他花了整整二千萬錢,到任了怎麽會不巧立名目,把這筆錢連本帶利撈迴來。


    這例錢便是其中一項,巴郡底下各縣,每人每年攤派五十錢,月底便是上繳之期,他會派心腹前來索取。


    我臨江縣雖處水路要地,有鹽鐵糧油等產業,卻仍是貧者八九,這五十錢又會造成多少家破人亡。縣尊大人於心不忍,便想出此法,著我等收集奸商惡紳劣行,然後見機敲詐勒索,湊足四百萬錢權且交差應付。”


    “朝廷不管麽?”雷衡此問剛一出口,頓覺失言,上行下效,世風如此,又怎麽會管這些“閑事”呢?


    綜觀曆史,最熱衷於賣官鬻爵的皇帝莫過於漢靈帝。光和元年(公元178年),在位十年的漢靈帝依然年輕,正處於人生的黃金時段,如能勵精圖治,或許有所作為。但這一年,這個年輕的皇帝卻將注意力投向賣官,一門心思搞創收。《資治通鑒漢紀四十九》記載:“是歲,初開西邸賣官,入錢各有差:二千石二千萬;四百石四百萬;其以德次應選者半之,或三分之一;於西園立庫以貯之。或詣闕上書占令長,隨縣好醜,豐約有賈。富者則先入錢,貧者到官然後倍輸。又私令左右賣公卿,公千萬,卿五百萬。”


    雷衡既知父親不是貪官,心中一下輕鬆無比,想起本來目的,趕緊開口詢問:“趙捕頭午後可有閑暇?”


    “公子切莫如此見外,稱唿屬下趙虎便可。”趙虎連道不敢,“趙虎深受縣尊大人知遇之恩,豈敢不鞍前馬後。但請公子吩咐……”


    雷衡暗道也是,這趙虎既是父親心腹,我跟他客氣什麽,趕緊將水生之事簡要轉述給他。


    “我擔心她夫家人多勢眾,你帶幾個弟兄一同幫襯幫襯。”


    “東頭王家,北巷劉家,西莊鄭家……”趙虎嘀咕了一陣,突然抬頭叫道,“可是這李老漢家?”


    “李老漢家?”


    “對!公子有所不知,縣衙捕快衙役共有四班。張龍負責緝兇捕盜,我負責治安巡查,另兩個捕頭負責江水和牢獄。這臨江縣在縣尊大人治理下,甚是太平安寧,要說維持治安,重點也就是那幾處。這其中一處便是這些寡婦家門附近,自古言,“寡婦門前是非多”,是以我對全縣情況多有了解。


    這李老漢共有四子,家族經營糧油生意。前年其小兒子病死,三子爭奪孤兒寡母產業,當場引發械鬥,還是我前去處置的。”趙虎突然想起什麽,又補充一句,“哦,那寡婦家就在公子別院隔壁。”


    “處置的結果就是由這李老漢接管?”雷衡大膽一猜。


    趙虎點點頭:“正是。他拿出二丫頭的賣契,說是既然是童養媳,便不得再立門戶。小兒子名下產業由他親自掌管,待二孫成年後視情況分家析產。”


    “視情況?嗬嗬……隻怕到時毛都分不到一根……”雷衡此刻對這李家沒有一絲好感。


    “這李家在縣裏是出了名的見錢眼開,自私吝嗇,隻怕二丫頭和她兩個孩子的日子不好過。”趙虎冷眼旁觀,說得也是實情,“助她逃離苦海也算功德一件,那午後屬下帶幾個弟兄去別院候命。”


    “如此甚好……”


    ******************************


    午後,趙虎吩咐一聲,上午還跟著他收取例錢的雜役換了常服齊刷刷的來到別院門外候命。


    趙婆見此情形趕緊入院稟報。


    雷衡讓小荻找來一套自己的舊衣服,先給水生換上。


    水生遲疑一陣,還是將珍珠還給雷衡:“此物甚為珍貴,給李家可惜了,還請公子折成現錢。”


    還好,雷衡手中正有這筆錢。


    過了個年,縣裏官吏士紳對一縣之尊多少要表示心意,而雷肅是個重名輕利的人,對財貨一律迴絕了。這些人打聽到這裏,便一股腦送了過來。雷衡權衡再三,卻是統統收下,算是坑爹拿下創業第一桶金。清理下來竟有二十餘金,便讓小荻代為保管。


    雷衡找小荻從年禮中取出二十金,給水生當做聘禮。


    一行人氣勢洶洶的來到李家門外,雷衡示意水生上前叫門,說到底這事兒終得以他為主,自己等人隻能一旁幫襯,目的也是防止李家言而無信甚至伺機再騙錢財。


    “開門……開門……”水生有雷衡撐腰,膽氣比上次不知壯了多少倍。


    “誰呀?”李家雖說不是高門大戶,但也頗有財富,雇了一個老頭充作門房,他聽見叫門聲,不情願的起身,將大門打開一點,探出頭來喵了一眼。


    “喲,不是漁村那個窮鬼麽,怎麽,還沒被打怕?”


    “我找二丫頭。”水生懶得跟他廢話,自顧自的往門內擠。


    “你有那錢贖人麽?滾出去……”門房趕緊用力堵住大門,可他一個老頭怎麽可能擋得住年輕小夥兒那個追愛的心。


    水生一把推倒門房,大步往正廳跑去。


    雷衡微微一笑,信步跟上去。


    門房心想,這人又是誰,怎麽也來湊熱鬧,我攔不住楞青,還擋不住你這毛頭小子嘛。


    “滾一邊去!”


    雷衡還沒開口,身後一雜役上前就是一腳,將門房踢開。


    一行人大搖大擺直趨正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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