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娘去廚房煮好了豆漿,端過來給周小白喝了,周小白的心情依然還是有些沮喪,他發現以自己目前的能力,的確幫助不了趙毅父子,但是他的性格告訴他:凡事不試一下,怎麽會知道一定會失敗呢?


    他想來想去,決定還是要去再找一下固川王蘇孝犁,離下個月還有幾天,哪怕蘇孝犁不能幫助自己,以老王爺的睿智,一定可以給自己一些可行的建議。


    所以,第二天,周小白早早就起了床,去拜訪固川王蘇孝犁去了。誰知,到了金陵守備衙門,正遇到蘇孝犁在跟黃福辦理交接手續。幸虧兩位大人都認識他,便讓守衛將周小白請了進來。


    守衛將周小白帶到大堂,周小白也是先行了一個大禮,兩位大人吩咐他起來之後,周小白才說道:“今日過來拜見二位大人,是我昨日遇到一件冤案,還想請兩位大人能夠幫忙。”


    蘇孝犁笑了一下,卻沒有理睬周小白,反而對著黃福道:“黃大人,本王就要迴京了,以後周家的事情還要拜托黃大人了。”黃福笑道:“王爺,小白是我的弟子,隻要我在這金陵一日,便不會讓人能傷及周家。”蘇孝犁聽了,轉過頭對周小白道:“你看看,黃大人是多麽器重你,小白,你以後一定要好自為之,不要給黃大人添麻煩,知道了嗎?”


    周小白心道:王爺這麽說,怕是不讓自己去摻和是非,這是不想幫忙的意思啊。心裏雖然這麽想,麵上還是鄭重道:“王爺,您放心,小白知道該怎麽做。”


    蘇孝犁想了一想又道:“小白,你父親周大仁尚未找到,雖然本王就要離開金陵,不過你放心,這一件事情我一定還會讓人去查的,一有消息我便讓人傳書給你。”周小白聽了,連忙叩拜道:“多謝王爺厚意。”


    黃福在一旁忽然說道:“小白,你方才說有冤案,你不妨跟為師說一說呢。”周小白便將昨日趙毅父子的事情講了出來。


    黃福聽了,默然不語,沉默很久後,方才看著蘇孝犁道:“這件事情本是一件小事,隻是下官領了參讚機務的職銜,這職位原本就是兵部尚書洛鳴的,此事若是由我提出來,洛鳴心裏怕是更不好受,隻會讓事情變得複雜。”


    蘇孝犁心道:這真是一個老狐狸。


    蘇孝犁想了一想,忽然笑到:“黃大人,你剛來金陵,若是想在此處站穩腳跟,你就要做一件大事。”


    黃福聽了,捋了捋白花花的胡須,想了一會道:“王爺是說?”


    蘇孝犁道:“黃大人,你我同朝為官多年,洛鳴那點事,你會不知道?這次朝廷奪了他參讚機務的職銜卻給了你,這……你還不能領會嗎?”


    黃福道:“不錯,王爺所言,真是醍醐灌頂,正如王爺所說,看來太皇太後那邊,是想讓洛鳴挪一下位子了。”


    蘇孝犁道:“那趙毅父子這件事情,豈非正好可以當做一個契機。若是扳倒了洛鳴,又能樹立黃大人愛民如子的形象,豈非一舉兩得?”


    這話,正好說到了黃福的心裏麵去了,人人都有愛好,有人愛錢,有人愛官,有人好女色,有人好男色,當然就有人好名。黃福好名,蘇孝犁是知道的。


    不得不說,蘇孝犁是塊老生薑了。就在剛才一番對話中,蘇孝犁不僅成功幫助了周小白,替他解決了一個難題,還讓原本畏首畏尾的黃福看出了朝廷的用意。也正是蘇孝犁將事情挑明了,算是讓黃福和周小白找到了這件事情利益的共同點。


    還有一點,蘇孝犁是沒有說出來的。蘇孝犁真正的用意,不在於幫助黃福或者周小白,更談不上會為了一個平民百姓去跟朝廷大員作對。他真正的用意,恰恰是為了他自己。


    蘇孝犁深知,黃福來金陵接替自己,這一定是太皇太後的意思,旁人看來是要重用自己的,實際上蘇孝犁暗暗感覺到這是太皇太後對自己心存戒心,要削了自己的兵權。


    官員接替,現任總不會將上一任的麻煩留給自己,那麽黃福上任之後,必定會調查蘇孝犁這幾年在金陵守備提督衙門的事情。蘇孝犁本來還沒有想到應對的方法,倒是在周小白身上想出來了這麽一個計策,那就是:驅虎吞狼!


    有了洛鳴這個替死鬼,蘇孝犁就安全了許多,而且洛家在金陵也有勢力,黃福要調查起來,還是有困難的,這樣他就更加沒有精力來管蘇孝犁的事情了。


    現在的周小白尚未想到這麽深,他隻感覺,蘇孝犁確實是大力幫自己的,做事情很有責任感!王爺就一個女兒,自己撩住了蘇淩,蘇孝犁就會幫自己。


    世間之事,其實誰又是誰的棋子呢?隻有下棋的人才會知道吧。


    蘇孝犁示意周小白現在就去找趙毅父子,將他們帶到守備衙門來,便叫周小白出去了。自己則是和黃福留下來,繼續商量對付洛鳴的辦法。


    周小白出了守備衙門,騎上了馬就到了金陵郊外。一路上,一邊找尋,一邊打聽,好在趙毅還有些癡漢(指疼愛自己老婆的男子)的名聲,走了十幾裏路,便在城外的趙家村找到了趙毅父子。


    趙家村因趙姓居多而得名,住著幾十戶人家,絕大多數都是一些樸實本份的農民。這村上三麵環繞著水田,一麵背對著青牛山,村上的人喝的是山間的清泉水,還開了幾條溝渠將水引下來灌溉農田。此時正是靠近晌午,遠望而去,山林鬱鬱蔥蔥,屋上嫋嫋炊煙,好一派生機盎然的景象,稱得上是如詩如畫。


    周小白讚歎道:好一個沒有霧霾的世界,好一處青山綠水,真是旅遊的好地方啊。


    在村口打聽了一下,便有牧童指引著來到了趙毅父子的房前。


    這是一間土坯的茅草屋子,很小,牆皮都沒有刷上一些新粉,顯得破敗不堪。房前有一個梯子,堆著幾大捆稻草,趙毅正在屋頂上修補著漏雨漏風的破洞,那個看上去邋裏邋遢的孩童在屋下幫著打下手。


    見到周小白來了,趙毅慌忙下了梯子,趕緊將周小白迎接進來,笑嗬嗬道:“舉人老爺,您怎麽來了?”


    周小白擺了擺手:“趙兄,你比我大了許多,不要這麽叫我了,就喊我周小白吧。”趙毅連連擺手道:“舉人老爺,您是有學問的人,以後就是官老爺,我可不敢這麽稱唿。”說完了,叫兒子去屋子裏搬了一個竹凳子,拿了出來。


    “周老爺,我這裏實在沒什麽能坐的地方,您別嫌棄。”趙毅說完,一臉的歉意,非常的不好意思。那小孩道:“家裏就這一個凳子,是爹爹為了給娘煎藥才留下來的。”


    周小白聽了,心中一陣感慨:看來趙毅為了救妻子,真是把家裏能賣的都賣掉了。


    趙毅請周小白坐了下來,自己蹲在一邊,周小白道:“趙兄,你也坐下來,別蹲著。”趙毅道:“我哪裏敢跟周老爺一起坐下。”周小白道:“你蹲著我看得更難受,你坐稻草上不就行了。”趙毅聽了,不敢違逆,就坐到了一捆稻草上。


    周小白道:“嫂子的病怎麽樣了,可買來藥了?”趙毅聽了,又要叩頭,被周小白攔住了,趙毅才說道:“多虧了老爺給的銀子,昨日才買了些藥材,今天我那婆子喝了藥,就不咳嗽了,這都是老爺的大恩啊。”


    周小白道:“我今日去了官府,找到了我的恩師太子少保黃大人,已將你們的冤情跟他訴說了,他定會替你們討還公道。”趙毅聽了,一下子跪倒在地,周小白是攔都攔不住啊。


    趙毅道:“周老爺,您對我們大恩啊!我趙毅別的沒有,就有一條命在,老爺能為我們伸冤,我這條命就是老爺的。我這裏給您磕頭了!”說罷,拉著兒子一起叩了三個響頭。


    周小白將趙毅父子扶了起來,正色道:“我恩師想讓你們到他那裏去告狀,你們收拾一下,跟我一起走。”


    趙毅猛然點了點頭,一會兒,卻又猶豫起來。周小白看了,問道:“怎麽了,有什麽難事嗎?”趙毅道:“周老爺,我和我兒子都走了,我那病了的婆子怎麽辦?我怕她一個人在這裏,沒有飯吃,又沒有人給她熬藥。”


    說完這話,從小屋中出來一個女子,年紀大約二十來歲,麵色蠟黃,她是扶著牆出來的,剛走了幾步,就喘著氣咳嗽起來。


    趙毅見了,連忙上前去扶住了道:“婆娘,你出來做甚!還不迴去躺著!”那女子微微笑了一下:“他爹,你帶著兒子去告狀吧,我撐得住的,若是討不迴來祖宗留下的地,我就死了,也閉不上眼。”趙毅聽了,目中含淚,歎息一聲道:“婆娘,說什麽死的話,有我在,小鬼便是要收你,我也堵著門不讓他們進來的!”那女子笑了一下,伸手擦了擦趙毅的眼角:“他爹,莫哭,在孩子麵前哭,顯得沒本事。”


    周小白起身道:“嫂子,你家的事情我一定會幫你們討一個公道的。”那女子聽了這話,想跪下來,被趙毅攔住了:“婆娘,我替你給周老爺叩頭!”說罷又準備跪下來叩頭,被周小白硬是拉住了。


    就在此時,一個女子從外麵走進來道:“你娘子由我照顧,你放心好了。”趙毅看了,卻是昨日幫自己兒子出頭的女子。


    周小白道:“誒,你怎麽來了?”女子道:“我家就住在青牛山中,離這裏不遠,今日我去城裏賣完了豆腐,就過來了。”周小白道:“還未請教小姐姓名?”女子笑道:“我姓胡,別人都叫我胡家豆腐。”


    周小白一愣:胡家豆腐,這算人的名字?看著女子醜陋的臉,周小白心道:此女子雖然長得難看,心腸卻是好的。不禁收起了輕視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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