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縣離濟南府不遠,乃是一個不大的縣城,人口不過六七萬人,每年產糧還不到六萬石,但是因為鄰近濟南府,縣城裏的人家大多經商,因而商業繁榮,而且南來北往的人途徑濟南,都會從這裏過,倒是一派繁華熱鬧的景象。


    周家的車馬進城以後,早就有留仙居的人將消息告訴了單青。單青聽說周大仁已經來了,卻是派了人要請周大仁等眾人吃飯,這也是奇了,明明是綁架了別人的大公子,麵上做的事情卻是非常的和善,這也是單青一向的行事作風。


    周大仁和梁笑商議了一下,便一起前往赴約。周小白和樂知秋還有陸貞娘卻是都沒有去,周大仁的心裏壓根就沒想讓他們涉險。


    單青請客吃飯的地方乃是新城縣有名的魯菜館,名字叫做聚福樓,此地已經被單青包了下來,還派了留仙居的人安插在周圍,外麵看了卻跟往常沒什麽兩樣。


    周大仁同梁笑來到了聚福樓門口,單青已經在門口等著了。他見到隻來了兩個人,卻是笑著道:“甫年兄,好久不見,這次有勞您再跑一趟這裏,都是單某人的罪過,還望甫年兄萬勿怪罪。”這話在旁人聽了,不知道有多客氣,真以為是久別重逢的兩個至交好友呢。


    周大仁冷哼一聲:“單青,你這歹人!你莫要貓哭耗子假慈悲,我兒現在哪裏,快帶我去見他!”單青身後一人,是一個膀大腰圓的壯漢,此刻見到周大仁如此說話,卻是滿臉的怒火,向前走出來幾步,仿佛隻要一聲令下就要給周大仁一點顏色瞧瞧。


    卻被單青叫住了:“小五,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我是做生意的,朋友來了不管他對我如何,我都是要好生招待一番。你不得無禮。”說著話,卻是衝著周大仁抱了抱拳:“我這個隨從,有些力氣,可以舉動三百斤的大水缸,隻可惜沒讀過什麽書,脾氣不太好,甫年兄莫要見怪。”說完,笑著做了一個裏邊請的姿勢。


    周大仁又想問話,倒是被一旁的梁笑拉了拉衣袖,示意他不用說了。梁笑哈哈一笑:“都說單員外為人最是隨和,今日一見名不虛傳。”單青笑了笑:“我不過是一個做生意的人,談不上員外這等稱唿,倒是您一看就是一條好漢,讓人佩服。好漢,裏邊請。”


    眾人進了聚福樓,上了二樓,隻見擺著一桌上好的酒菜,都是些大魚大肉,桌上放了十斤好酒。單青道:“諸位請坐。”周大仁被梁笑拉著坐了下來。單青也和幾個手下一起坐了下來。單青提起了筷子,指了指桌上一道菜道:“甫年兄,這是九轉大腸,乃是魯菜的名菜,也是這店裏的招牌,你不妨嚐一嚐。”周大仁哼了一聲,並沒有迴答。單青對著小五使了一個眼色,小五便說話了:“既然周老爺不愛說話,那我就來會一會你身旁的朋友。”


    說著,那個名叫小五的壯漢便倒了一碗酒,站起來對著梁笑道:“你這人看著有點功夫,不如一起幹了這碗!”說完,手上一推,一碗酒便四平八穩的飛了出去,隻是在推的時候,稍稍灑了幾滴。梁笑沒有起身,甚至都未曾正眼去看,隻是聽得聲響,將手一伸便輕輕接了過來,卻是一點酒都沒有灑出來。喝了一口,梁笑道:“酒是好酒,你手上的功夫還得再練,不要枉費了如此好酒。”停頓了一下,又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我也敬你一碗。”說完,放下了酒碗,將自己麵前的碗倒滿了,手上用上暗勁,酒碗就飛了出去,卻是一滴酒都沒有撒出來。


    小五見酒碗過來,伸手要接,隻是碰了一下,酒碗便碎裂開來,那些碎片竟然劃了自己的手好幾道口子。小五心中頓時一驚,見自己的手受傷了,滿臉怒色道:“你敢傷了老子的手,老子就要你的命!”還未能出手,單青眉頭皺道:“小五!我還不曾敬酒,你敬酒算個什麽事情,還不夠丟人現眼嗎!”聽了這話,小五才訕訕坐下了。


    單青道:“好漢,你姓甚名誰?我今日好心請兩位吃飯,這飯還未吃,你卻出手傷人,若不留下姓名,我也不好交代。還望好漢賜教。”梁笑道:“我不過是江湖上的無名之輩,學得些賣藝的把勢,名字不足為道。”單青笑了:“既然這麽說,那天下賣藝之人都可以稱得上逍遙寨的二堂主了,梁堂主,是也不是?”


    梁笑微微一笑道:“原來善員外早就知道梁某人了。”單青道:“我原本不知道是你,但是見你使出的功夫,乃是逍遙寨的路數,就知曉了。”


    原來,梁笑剛才敬酒用的功夫,正是逍遙寨聞名已久內功:逍遙訣。此功夫乃是內功,打在人身上,外表不見一點傷痕,但是其實人的五髒六腑都已經碎了,當真是霸道的很。逍遙寨中人,也隻有段承宗、梁笑、夏猛學過,段承宗總喜歡書生的裝扮,夏猛又是張飛形象的大漢,那麽能夠坐在此處的也隻有梁笑一人了,所以單青才能說出梁笑的名字來。


    梁笑肅穆道:“既然單員外知道是我前來,還請賣我一個麵子,將周大仁的公子給放了?”單青聽聞此言,衝著周大仁哈哈大笑道:“我不過是與甫年兄開一個玩笑,你倒是真的請了人來相助。”說完,擺了擺手,兩旁站著的手下便下樓去了,不多時,就將周伯文帶了過來。


    周伯文跟周小白長得不一樣,看上去二十歲的樣子,長相有些平庸,談不上好多看,卻是有些耐看。乃是長臉、濃眉、細眼、鼻子稍稍有點高,嘴巴倒是方正,此刻已換了身衣服,穿著一件淡青色綢緞的袍子,身材修長,戴著方巾,臉上有些清瘦,看樣子吃了不少苦頭。


    周大仁見到了兒子,眼淚就下來了:“兒啊,你最近受苦了。”周伯文卻道:“單員外對兒子還好,每日吃的都有魚有肉,隻是我吃不下而已。”單青笑了道:“還算你有些良心,沒說什麽刻薄待你的話。”周大仁當然不信又問道:“他們可曾打你了?”周伯文搖了搖頭。單青笑了笑:“甫年兄,你把小弟當作何許人了?我怎麽還會打我的侄兒呢。”


    周大仁道:“既然已經見到我兒,一會我就讓人將金銀送來,但是我兒需要先行迴去,我在這裏便是。”單青忽然哈哈大笑,笑了很長時間才道:“我原本就是與甫年兄開一個玩笑而已,今日又見到了逍遙寨的梁堂主,你兒子你隻管帶走便是,金銀都是不需要的。”


    這話將周大仁聽得愣住了,心道:你既然這麽容易就放人,何必要我千裏過來給你送金銀?你卻還不要?這是什麽意思?莫非是單青真的怕了逍遙寨麽?


    當然不是,隻因單青接到了黑龍會尊主的書函,讓他即刻放人,哪怕周大仁不過來,周伯文也是要放迴去的。周大仁當然不知道:這些其實是周小白的功勞。


    梁笑道:“既然如此,單員外,我等就告辭了。”單青道:“慢。既然兩位遠道而來,我又包下了這個酒樓,如果兩位不吃一些,豈不是叫我單某人白白辛苦嗎?”說完將周伯文拉著坐了下來:“賢侄,先不忙跟你爹爹迴去,吃一些飯再走吧?”周伯文心裏是怕單青的,哪裏敢違逆他的意思,便坐了下來。周大仁見兒子坐下了,也隻能悶頭吃起了酒。


    席上,梁笑倒是揮灑自如,與單青喝了不少酒。周大仁也不搭理單青,隻是自己吃著自己的酒菜,時不時的看一眼周伯文。周伯文卻是什麽也不吃,隻是一個人悶悶不樂的樣子,似乎心事重重。


    周伯文究竟在擔心什麽呢?誰都不知道。


    散席以後,單青真的就送三位出了酒樓,這讓周大仁和梁笑都感到詫異,隻是兩人詫異的想法卻不一樣。周大仁詫異的是單青真的就將自己的兒子放了,梁笑卻是詫異既然這麽簡單的事情,為何周大仁還要自己帶著六十個兄弟走上這一遭。


    周大仁想了半天,出聲道:“梁兄弟,你說單青到底在做什麽?他莫非在酒菜裏下了毒藥?卻是要暗地裏謀害我們的性命?”


    梁笑搖了搖頭:“我行走江湖多時,酒菜有沒有下毒我自然分的出來,不然我也不會出手試探。況且單青自己也是吃了這許多酒菜,這點周老爺可以放心。”停了一下,梁笑道:“隻是今日之事,未免太過容易,也不知道單青究竟為什麽要這樣做。”周大仁長歎一聲:“我也不知道啊。”周伯文在一旁聽了卻是一言不發。


    三人迴到了自己住的客棧。周伯文與自己的弟弟見到了,方才開懷道:“三弟,可算見到你了。”周小白也是笑著跟自己的大哥說了些話,又將樂知秋、陸貞娘引見給哥哥見過了。周伯文笑著打趣道:“我不在多時,平白無故多了一個這麽漂亮的幹妹妹,三弟你又能交上樂姑娘這樣的佳人做朋友,也是三弟你的本事。”眾人都是笑了起來,卻將兩個女子鬧了一個臉紅。


    眾人又商議了一下迴金陵的事情,合計完畢,準備明日就走。待眾人都散了,周大仁卻是將大兒子單獨留了下來,他將兒子帶到了自己房中,將門關了方才道:“為父有些話想問問你。”周伯文自然知道自己的爹爹要問什麽,忽然跪了下來道:“爹爹,孩兒不孝!”


    周大仁道:“你起來說話,我問你,我一路上都見你悶悶不樂,單青又是這樣容易將你放了,卻是為何?”


    周伯文不敢起來,哭泣道:“爹爹,孩兒已答應了單青,已經加入了留仙居!我現在是留仙居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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