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雞鳴,長夜悄然過去,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


    周小白站在房門口,看著天空,卻是感到不一樣的快樂。原來人活著,每天能夠看到光陽,唿吸一下新鮮的空氣,便是極好的了。


    今個照例還是由春蘭伺候著到前廳去吃早飯。昨夜的事情,周小白對誰都不曾提起,一個是怕家人擔心自己的安危,另外也是為那女子的安危有些隱約的擔心,不知怎的,自己還想著能夠再見到她,雖然自己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哥哥,貞兒見過哥哥,”前廳坐著的可不就是自己的幹妹妹陸貞娘麽。貞娘今日第一次吃到這麽豐盛的早飯,喜不自勝,都沒起身,隻是打了個招唿。“貞兒,今天吃的可好。”周小白見她吃的狼吞虎咽的樣子打趣道:“也不怕吃胖了你個丫頭。”“啊?哥哥這麽說,貞兒就不敢吃了。”周氏放下了筷子“好了好了,小白,你也一起坐下來吃飯。為娘讓廚房做了你愛吃的油條。”“還是娘了解我啊。”周小白喝了一口豆漿,將油條泡在豆漿之中,吃了一口。穿越以來,什麽都變了,隻有這豆漿油條的滋味還是那麽的好吃,所以周小白最愛吃的就是豆漿和油條了。


    周氏道:“小白,我來問你,這個月你可曾去府學參加考試?”周小白想了一下:哎呀!把這個給忘記了!周氏道:“今日一早我便接到了教諭大人的親筆書函,言你本月沒有參加月比,已取消掉你廩生的資格。”周小白慌忙道:“母親大人,兒子死裏逃生之後,委實忘了不少事情,這個月的月比,是真的忘記了的。”周氏道:“我知曉你受了驚嚇,所以才沒有責怪與你,但是以後,你卻要好生到府學讀書,莫要把此事當兒戲。為娘知道你有學問,十二歲就中了秀才,瞧不上跟你一起上學的其他人,所以總也不愛去,但是今年八月份就要舉行鄉試,在家自學不如前去聽聽教諭和訓導的授課,對你也是極有好處的。”周小白連忙點頭稱是。


    吃了早飯,周小白按照周氏的吩咐,前往應天府府學,麵見教諭大人。在周小白的印象中,教諭大人姓何,乃是進士出生,對周小白有知遇之恩。去府學就是去夫子廟,卻是要路過秦淮河畔的煙花之地,周小白騎著馬,一路走過來不時都會引起失足女子的讚歎“哎呀,他就是周家三少爺啊,這麽年輕俊朗。”“哎呀,怎生的如此俊俏。”“姐妹們快來看最小的秀才咯”……聽得周小白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無意間看了看樓上,卻見到一個熟悉的人:是她?那女子似乎也看到了周小白,急忙閃身關起了窗戶。周小白疑惑起來,她怎麽會在這煙花之地?看了看樓底下的招牌,寫著“惜春坊”三個大字。周小白暗暗記了下來。


    來到府學門口,守備的官兵都是熟識他的自然就放他進去了。此時已經靠近晌午,早上的授課已經結束了,很巧,迎麵就碰到了從書院出來的何教諭。何教諭是一個約莫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頭戴烏紗,穿著一身青色官袍,麵上不苟言笑,卻是嚴肅的很。他見周小白來了,也不說話,哼的一聲,甩袖而去。周小白知道何教諭定然是生自己的氣,連忙跟了上去:“教諭大人,學生知錯了。”何教諭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目光緊緊盯著周小白道:“你知錯了?你卻說說錯在哪裏。”周小白正色道:“學生不該妄自托大,不來參加月比,更需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學則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何教諭歎了口氣,眼前的學生乃是自己最最喜歡的一個,他是自己一手教出來的。原來何教諭在沒考中舉人前,因為家中貧困,便出來教授私塾,周小白之前就是跟著他啟蒙的。周小白天資過人,讀書識字的功底遠超常人,他三歲便會背《百家姓》,四歲開始學習《千字文》,到了十歲,四書五經都已經被他背的滾瓜爛熟,十二歲就考取秀才的功名。這樣的學生,哪一個老師不喜歡?


    見何教諭隻是歎息,也不說話,周小白連忙跪拜道:“學生知錯了,還請恩師消消氣,學生今後再也不敢了。”何教諭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小白,你是為師最得意的弟子,今年本府學要向國子監推薦一名貢生,本來就是你了。誰知道你竟然連月比都不來,這叫為師如何自處?所以,為師削了你廩生的資格,也是給你一個教訓。往後,你卻要一心一意用功讀書,切莫再怠慢了。”


    原來何教諭是要推薦自己進國子監讀書的。需知道,國子監的學生一般都是屢試不第的舉人,進了國子監隻要能夠畢業,到頭來總有個官身,成績優異者甚至能擔任一方知縣。明朝規定,國子監的學生,府學每年推薦一人,州學每三年推薦兩人,縣學每兩年推薦一人,選拔之嚴厲,可見一斑。


    周小白恍然大悟,自己的恩師竟然對自己是這麽好,自己確實是辜負了恩師的一片苦心。


    何教諭又道:“凡事都有機緣,下次月比,以你的本事在眾多生員之中要得一等想來也是容易,到時候為師自然為你恢複廩生的資格。為師也知道你家本來就是富貴人家,但是再富貴吃穿用度也是你父母的血汗,有廩生的頭銜,你每月吃的卻是自己的飯,穿的是自己的衣,男子漢大丈夫活在天地之間,就要正大光明。為師這麽說,你可明白?”周小白狠狠點了點頭,他自穿越以來還未佩服過誰,但是對自己的這位恩師,就這一番話,心中升起一股敬仰之情,恩師確實是一個頂天立地的人啊。


    走出府學大門,周小白就想去惜春坊,因為他看到那個人,竟然就是昨天晚上要殺她的女子。來到惜春坊的門口,卻見惜春坊緊鎖著大門,正待敲門,卻被書童周桐一把抱住了腿:“少爺!您可不能進去啊!夫人要是知道了,就要打斷我的腿啊。少爺,你就可憐可憐我吧。”周小白無奈道:“我就是進去尋訪一個故人,並不會做那些齷蹉之事。”周桐心道:得,已經有故人了,自己一直陪著少爺這麽長時間,也沒見他來過什麽煙花之地,這故人卻是從何而來?“少爺啊!我一直跟著你,你哪裏來過此地?你莫要騙我啊,我知道你進去了就出不來了。”這話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周小白心道:這女子昨夜便要殺我,周桐卻說我進去就出不來了,難道是冥冥之中上天的告誡。本來周小白是不信鬼神的,但是自從那次半夜夢見了鬼,自己對於這些事情還是有頗多的顧忌,想到這裏,便聽從了周桐的話,不再進去了。


    也幸虧他沒進去,真的進去了便遭殃了。原來這家惜春坊雖看上去是一家高等的妓院,內中卻是由一個天底下最大的幫會掌控的,這個幫會的名字叫做“黑龍會”,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黑龍會便有三百六十五個分舵,金陵這裏分會叫做“燕子樓”。那女子正是燕子樓的閣主,也是黑龍會的堂主,江湖上的名字叫做血燕兒。除了她自己,沒有人知道她的姓名,她新近才來到金陵,正是受了黑龍會的指派。此時,她正在惜春坊裏執行家法,將原來忠於前任閣主的人一一趕盡殺絕。若是周小白此時進去?卻哪裏還有性命出來!


    周小白騎著馬兒,周桐跟在身後,時間尚早,還沒到迴去吃晚飯的時候。周小白想到了樂知秋,也不知她在靜思庵裏過得怎麽樣了。想到這裏,對周桐道:“我去城外一趟,你卻不許告訴夫人。”周桐今天已經阻攔過一次少爺,怕再阻攔惹得少爺不喜,再說去城外也不是什麽大事,便點了點頭:“少爺,我們快去快迴。”


    聽得這話,周小白一夾馬腹,揚手一鞭,喝了聲“駕!”馬兒吃痛,奔跑起來,直向著城門而去。周桐一愣:怎麽如此著急,也趕忙揚了揚手中的鞭子,騎著馬追了出去。出了城門,主仆二人沿著官道奔向了棲霞山,上山的路並不太好走,隻能牽馬而行。又走了大概三裏路的樣子,見得一座寺廟,卻並不是靜思庵,而是棲霞寺。


    棲霞寺門口坐著一個小沙彌,見到兩人過來,卻將兩人攔了下來:“阿彌陀佛,兩位施主誰人姓周?”周小白見這小沙彌不過五六歲的年紀,卻是不怕生人,念起佛號來還真是有模有樣,忍不住笑了道:“在下俗姓正是姓周。”小沙彌道:“不對不對,師傅說了,你們兩個人一人姓周,一人姓陳。”這話一出口,卻將周小白嚇了一大跳!心道:他師父是誰?怎麽還能算起我穿越之前是姓陳?心裏正驚慌,卻聽周桐道:“誒,小師傅,你師父是哪位高人?我未進周家之前,原本姓陳。”小沙彌道:“我師父在一月前便算出有桃花仙人來此,俗姓周,今日會路過此地,叫我念一首偈子給他聽。”


    周小白心中詫異,便請教到:“還請小師父念來。”


    小師父念到:諸空皆有相,無色便無空,空來是歡喜,落在花叢中


    言罷,小沙彌又道:“師父吩咐我將路指給你,你卻要記好了。”說罷,指著不遠處的一棵大樹道:“那裏有條岔路,沿著岔路一直走便是靜思庵了。”


    周小白聽得認真,聽完便施禮一拜:“小師父,謝謝你了。你師父法號可否告知在下?”小沙彌道:“師父說了,有緣自然相見。”


    周小白暗道:這真是一位高人啊。於是跪在寺廟前的階梯之上,叩了三個響頭,這才起身,向著靜思庵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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