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周朝,你可以不知皇帝,卻不能不識得攝政王。


    攝政王蕭辰安代皇帝執掌政權,他有禦駕親賜的尚方寶劍,具有先斬後奏代表皇權的權利,就連尚未親政的年輕帝王都得避其鋒芒,仰其鼻息,更何況是其他人。所以滿朝文武縱然對他雖有怨言,卻不過私底下而已,到底是敢怒不敢言。


    意氣風發的攝政王,何時有過憋屈的時候?偏偏此刻總堵著一口氣,上吐不出來,下咽不下去。


    蕭辰安早就看那個近兩年在太後跟前蹦躂的餘太醫不順眼,說什麽婦科聖手,還不是慣會溜須拍馬的小白臉。他早就看他不順眼了,鎮日跟太後眉來眼去,就算太後沒有杖斃他,終有一日,他都要親手料理了!


    可現在呢,人死就死了,沒想到他竟早就跟太後有染,還弄出個孽種出來,真是叫人難以忍受!


    “太後,茲事體大,此事還須從長計議。”蕭辰安定了定神,強行安奈胸中翻騰的怒氣,努力壓下瘋狂的嫉恨,至少表麵上已經逐漸開始風平浪靜了。


    那小白臉不就是仗著年紀輕點,說話好聽點,長得……勉勉強強尚且能看而已,這有什麽?他不應該自亂陣腳。何況太後輕易就將他殺了,可見他在太後心裏並沒有多少分量!


    唐詩見他半晌隻憋出這麽一句話,差點沒把她給氣死!


    叫蕭辰安來,當然就是來給她出主意的,哪怕這孩子和他沒有一點關係……總之她不管,現在其他人用不上手,知道這件事的唯有攝政王可以幫她了。


    她隱隱有一種感覺,攝政王是值得她信任的,至少對目前的她來說。


    “這個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唐詩起身上前,兩步走近蕭辰安的身邊,並沒有察覺到他此刻渾身的僵硬,隻是麵露沉痛地表示自己內心深深的憂慮:“可問題是,如今哀家眼見瞞不住了,身邊連餘太醫都沒了……”


    瑪德,不知道現在打掉孩子還來不來得及,趕緊給勞資找個婦科大夫才是正經!也不知道這個蕭辰安到底在磨蹭什麽,如此不懂得體察上意,是怎麽混到如今的身份地位的?!真是不可思議。


    唐詩這話方才落下,在她看不到的時候,蕭辰安一瞬間已是怒目橫生。未免叫太後看出好歹,心機頗深的攝政王垂首斂眉,情緒一絲一毫都沒有泄露,看起來依然端方規矩,對太後也依然恭敬有加。


    沒想到餘太醫死後竟會令太後如此念念不忘,他真是失算了!


    未免太後心存死誌硬要留下此孽種,蕭辰安不及深想,連忙拱手道:“太後身份不比旁人,怎能在這個時候自亂陣腳?依臣之見,乘著聖上沒有確鑿的證據,先將孩子舍去方才是良策,反之時日一長,一旦叫人察覺,才是大大的不妥!”


    蕭辰安此言,方方麵麵俱都為唐詩考慮,麵容沉痛,言辭懇切,聽得唐詩連連點頭,直到最後,他誠意十足地許下即刻就為太後尋個神醫過來為太後請脈的允諾,唐詩才揮手將他遣退。


    這下,唐詩總算鬆了一口氣……


    她是滿意了,可迴程中的蕭辰安卻不能就此安心。


    今日太後有些古怪,莫非當真舍不得腹中的骨肉?這絕對不行,莫說聖上對他二人的忌憚,四周不知道多少眼睛盯著他們,這個時候行將踏錯,萬一入個萬劫不複……絕對不行!現在他二人如同綁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太後出了事,聖上登基之事就十拿九穩了,屆時聖上親政,掌權之後第一個要辦的一定是自己。


    不管為了什麽原因,他也要保太後無恙!


    蕭辰安一走,秋蟬就引領著一幹太監內侍入殿。內侍手拖著籮筐,在秋蟬的示意下,將手中物事一一安置在長條案幾上。


    唐詩餘光掃了眼,並未放在心上,待內侍安置妥當,撤了上頭的明黃錦帛,這才看清楚幾籮筐的物件,那都是布滿了整條案幾的奏章,層層疊疊,數之不盡,實在壯觀,叫人歎為觀止……


    “太後娘娘,您前幾日身子不適,壓下奏疏,如今送至行宮已多達四百餘件,其餘已被攝政王代為批閱……”


    在秋蟬解釋的當口,唐詩已經是目瞪口呆了,剩下的話還沒來得及聽清楚,就覺得頭暈目眩,精疲力倦了。


    再一次,她清醒地認識到當個重權力的太後有多累了,特麽的這就不是人幹的活!


    唐詩不耐煩地扭過頭,想到怒氣衝衝離開的皇帝,很快就有了主意。


    “把奏疏都給皇兒送去。”正好,她才不耐煩瞎管這些。要知道現在又要趕緊把肚子給處理了,又要保護那恨不得她早些香消玉殞的皇帝,還要防止重生女主的報複守住大周朝的天下,她哪還有精力處理這些瑣碎?


    既然皇帝急於親政,她何不做個順水人情……


    秋蟬不敢有片刻的遲疑,立時著人將所有奏章撤下。


    太後此行暫住在山陰行宮,未免皇帝暗地裏有所動作,所以帶著皇帝一塊住到行宮了。


    她如此蠻橫無理,皇帝焉能同意?可惜他受到多方掣肘,不論前朝後宮,都是太後及攝政王獨大,壓根就沒有他的話語權,是以最後隻得心不甘情不願地入了行宮一隅。


    蕭時看著秋蟬帶親自帶著內侍,及內侍手中滿當當的籮筐,前來覲見的時候,仍然暗自惱恨著唐詩,總想著,待他羽翼豐滿,定要叫太後悔不當初。他想來睚眥必報,可恨自己手中權力甚微,可他心性堅定,是怎麽都不會忘記今日之恥。


    看見太後的走狗,他心情越發抑鬱,臉上陰雲密布,沒有什麽好臉。


    “聖上萬安,太後懿旨,將京城快馬加急的奏疏呈給聖上定奪。”福了福身,秋蟬統統當做沒看見他的臉色,將物件一一擺開,在蕭時陰沉中帶著疑惑,懷疑中又帶著不可置信的表情下,徐徐地將太後的吩咐給說了,臨末還道:“太後心裏是念著聖上的,不管怎麽樣,對太後來說,聖上才是最值得信任的。”


    皇帝對太後的敵意人盡皆知,秋蟬見太後不複往日那樣專權,像是要開始逐漸放任皇帝了,憂心太後此刻婦人之仁,日後將要被皇帝秋後算賬,隻得乘機多多替太後美言。


    秋蟬是真的忠心,可皇帝明顯不信。


    他冷笑一聲,待人退走幹淨,看著擺了滿桌的奏疏隻覺得怒不可遏,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用力一掃,便將奏疏掃得滿地皆是。


    “哼,用這些小恩小惠就想收買我,你也想得太美了!”蕭時眸中好似卒了毒,陰鶩地看著淩亂的奏疏,怎麽都不能釋懷


    他對她的嫉恨絕非一朝一夕的事,不得不說,這次他跟秋蟬是想到一塊去了,料定如此重視權力的太後絕不可能是出於真心的,指不定是覺得自己老了,擔心被他記恨,要不了多少日子等他手握大權再跟她細細算賬。


    嗬,他還真就是這麽想的!


    蕭時從不懷疑自己的能力,暗中早已部署多年,隻待時機,現下時機未到,且先讓她得意幾天!


    另一頭的唐詩,因為剛將那批讓了見了就頭疼的奏章處理了,頓時渾身都變得格外輕鬆,走到牡丹盆栽邊上,順手拿了把剪子修剪多餘的枝葉。她並不知道此時行宮的某處,皇帝正用苦大仇深的眼光似要把奏疏看穿,不斷地在心裏衡量她的算計……


    皇帝實在是太“深謀遠慮”了……


    所以,有皇帝身邊的探子迴報說了皇帝是如何對待她遣人送去給他批閱的奏章的時候,唐詩是有些不可思議的。


    沒想到這皇帝還挺“硬氣”的,她挑了挑眉,勾著唇,無聲地笑了笑。


    “太後娘娘……”秋蟬覺得自己的擔心不無道理。


    “無妨,小孩子不懂事罷了。”手上一使力,一朵正含苞待放的牡丹還來不及綻放就被她毫不憐香惜玉地剪了下來。


    雖然她嘴上不說,心裏越發確定皇帝對她積怨頗深,尋常手段絕對不行。可按照她的打算,拿下皇帝是必然的一環,若皇帝不能對她敞開心扉,不與她同仇敵愾,日後等到沈玉影的報複,可就什麽都遲了……


    唐詩甚至忍不住考慮著,是否要想方設法先除了沈玉影了。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她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沈玉影一步步地爬上來,對他們一個一個地報複……那他們一個皇帝,一個太後,也實在是太窩囊了!


    思來想去,還沒尋到個萬分穩妥的法子,豈料隔了幾日,蕭時那邊又出了狀況。


    不得不提,蕭時雖是皇帝,可皇帝尚未親政,總得有事要做,太後娘娘手段高超,以皇帝年輕不經事為由,曾勸誡皇帝多讀書,如此一來,皇帝自然沒空成天想這想那,想方設法地搶奪她手裏的政權了。


    可蕭時怎麽甘心鎮日被拘著念書?更何況他已經成年,早就蠢蠢欲動,要取太後而代之了,所以這一日,當著太傅的麵,蕭時擲筆砸硯,連身邊的伴讀一並趕走。


    他已經忍耐了太久了,不能就此等下去,他必須得做什麽,於是想到了一出……


    然後宮中就開始有風言風語不斷傳來,說聖上不學無術,驕奢淫逸,招了眾多美人成日不是飲酒作樂,就是荒淫無度。總之說什麽的都有,漸漸地,便是滿朝都知道此事了,紛紛表示極為震驚,包括攝政王蕭辰安。


    可要說最吃驚的,當屬唐詩了!


    蕭時是怎樣的人,別人就算不知道,唐詩卻因為劇情的原因是絕對了如指掌的,所以怎麽都不相信蕭時會自暴自棄到這種地步。蕭時這個人,是即便在最後大周朝被推翻之後,仍然以一兵一卒之力都要頑死抵抗的人,關鍵時候舍棄所有,也依然不會放棄,這麽一個人,怎麽可能會窮奢極欲?


    既然確定蕭時絕不會就這樣玩物喪誌,那仔細想想,事情就很簡單了……他定然是要有什麽動作了,這才用這種方法來麻痹她,等到他們都確信皇帝當真是扶不起的阿鬥,已經形同廢人了,就會對他漸漸放心。而等到她大意之後,隻需一個喘息的時機,蕭時定然就會攻其不備,迅速出手!


    不知道原著裏蕭時到底是怎麽成功的,總之最後他一定是獨攬大權,哪怕太後和攝政王依然關係緊密,聯手對付他,都難以抗衡。以唐詩知道的劇情,也隻知道太後的地位岌岌可危,之後也不過是做垂死掙紮罷了,若非蕭戌推翻了皇朝,蕭時早就還天下一個太平了。


    論手段論智謀,蕭時的確難能可貴,如果不是唐詩知道劇情,還真就未必能一眼看破!


    既然現在他已經出手了,料想後招已經在那等著了,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打他個措手不及?


    於是耐心地又等了兩天,直到這日深夜,據底下探子迴稟,說皇帝又尋了數名宮女,整個寢殿靡靡之音不絕,酒池肉林不斷,這才整裝待發,率眾而去。


    唐詩是有備而來的,她到的時候,門口兩個昏昏欲睡的內監猛然打了個激靈,還沒來得及唱報“太後娘娘駕到”,唐詩已經撇開所有侍從,氣勢洶洶地推門而入了!


    皇帝的寢殿布局極為寬敞,從正殿進去,一路上已經橫七豎八地躺了好幾個婢女,麵色潮紅,衣不蔽體,身邊酒盞紛紛塌落,一看就醉得不輕。不明真相的人見了,誰都要搖頭歎皇帝生活糜爛了……


    裝得還挺像模像樣的!


    唐詩目不斜視地進去,直入了內殿,見地上散落在地上的長袍小衣,男裝女裝都有,一路徑直到床榻邊上,還沒走近,遠遠地已經聽到絲絲嬌喘聲,低沉的嘶吼聲,哪怕隔著帳子,也知道裏麵戰況激烈了。


    這個時候避忌是來不及了,何況一鼓作氣再而衰,既然拿定主意要在今天打這一役,她當然不會就此退縮!


    這樣一想,唐詩再不顧及,大步上前,猛地一拉綃帳,偌大的龍床豁然入了眼簾,床榻上玉體橫陳,或躺或爬著三五個貌美的婢女,還有一個正躺在蕭時的身下,白花花赤條條,這一眼,當真是叫人血脈噴站,看得唐詩張口結舌……


    不僅唐詩看傻了,正在辦事的蕭時此刻也是呆若木雞,瞬間也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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