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食也應道:“可不是,光那句‘從此就當世上沒有花蕪薑這個人’就不知道說過幾次。我頭一迴聽到他說這個,嗟,驚得眼珠子差點沒掉下來,心歎這世上果然什麽人都有哈!”


    蕭韓聽得犯糗,真為自個兒子臉紅。


    “呃,死都死了還提他做甚?來,丫頭你吃。”把一勺子百合養心湯給蕪薑遞去。


    那肚子裏才兩個多月的小骨頭也是得了他閻王爹爹的真傳,非得在秋千上蕩著,才能容蕪薑吃進去的東西不吐出來。


    咯噔咯噔,一騎駿馬入城,在府邸前停下,古銅的寶劍撥開守門兵衛,大步流星走進去。


    戒食還在說:“我那時就提醒他,說做人這麽絕情小心遭天譴,他還踹我!可好,現在世上先沒他了,這是什麽?這就是報應。”


    他打小被師哥欺負到大,心中怨念極深,總算現在熬到他死了,自然要盡情說個痛快。


    “是這個道理。”周圍的將士們都在點頭頷首,他正待要繼續吧啦,怎麽忽然覺得脊背一股颼颼冷氣。斜眼一瞟,但見一道挺拔英姿立在身後幾步外,青天白日遇魂了。嚇得一咕嚕改口道:“但壞雖壞吧,壞點也有好處,比如閻王不收什麽的……嘿,師哥,你幾時迴來的?”


    師哥……?


    一眾將士乍聽之下冒出一頭冷汗,順勢看去,登時“啪”地從草堆上站起來:“將……將軍?!”


    哼,一群牆頭草,多少恩愛都是被這群爺兒生生攪和沒的。


    蕭孑斜眼一睨,剛從馬背上下來,右胸的傷口還在鈍痛,他用手捂了一捂。但見那秋千下蕪薑一抹水紅裙裳在風中如煙塵苒苒,青絲如緞飄逸,不由在將士們的注目下向她走過去。


    蕪薑才抿下一口湯,蕭韓的勺子還沒收起,她聞聲轉頭,那湯水便叮咚一聲落去草地上。


    時間像是忽然放慢了,靜止了。看到蕭孑手持勝邪長劍走向自己,那薄唇下抿,五官冷俊如削,墨發用青布紮束,垂散於寬肩之上,如風一般。她以為是幻覺,眨了眨眼睛,問蕭韓:“蕭爹爹,我可是眼花了?”


    蕭韓眼巴巴地瞅著兒子,算算快一年了,小子如今的氣勢依稀已像個帝王樣。果然得找個厲害點的丫頭管著啊。


    他手有些抖,亦喜亦悲道:“沒花沒花,就是那個惹你茶飯不思的臭小子,小骨頭他爹。”


    蕭孑凝了老頭兒一眼,徑自走到蕪薑身旁:“二十日未見,這就不認得人了?”


    蕪薑唇角微顫:“你去哪兒了?他們都說你死了,我哥哥四處找你都找不見……你不要我了。”


    她撇著頭,眼睛不看人。纖嫩手指不自覺地抓在繩子上,摳得那麽緊。


    蕭孑俯看著她瘦下去的下巴,一顆心都快叫她疼化了。


    鳳凰閣天下無路不通,找不到自己才怪,以衍太子那般冷情冷性,隻怕根本就是故意任自己聽由生死。蕭孑暗自腹誹,但也曉得這小辣椒是個醋缸子,現下都快要哭了,哪裏還敢在她跟前提蔣鳶。


    一雙鳳目將蕪薑上下掃量,但見嬌嬌娉婷,毫發無損,方才放下心來。長臂環過她的腰肢兒,托進懷裏:“受傷了,右肺被刺穿一劍,身上亦多處箭傷,實在不餘氣力來找你。好容易熬到傷愈,這便快馬加鞭趕迴來。幸得你無礙。”


    熟悉的味道又沁入鼻息,蕪薑貪婪地感受著:“把我往馬背上一拋,自己一個人就去送死了,下次可不許你擅自決定。你的人你的命都是我的。”


    那聲兒也似含著氤氳水汽,從來未曾有這樣乖順過,好似藤纏樹般地離不得自己。


    蕭孑心中溢湧柔情,清削下頜寵溺地蹭了蹭蕪薑額頭:“不會再有下一次了,這次是我不好,不該因為太想你,就把你哄出城去。”


    她好像快要長到他下巴,剛剛好的匹配距離,他忍不住俯下來親她的唇瓣:“剛才說什麽……懷上了我的骨肉?”


    “兩個多月了,鎮日老折騰人,我都快不想要他。”蕪薑臉紅,垂手打他,他痛得皺眉。她想起他輕描淡寫的那些傷痛,心中又疼,怎麽手卻停不下來,又打。


    他便看出她這些日子對自己的煎熬,驀地把她的手環去腰間,傾下薄唇吻住她:“他折騰你,你就折騰我好麽?這筆賬當爹爹的來替他還。”


    “嗯……”空氣中傳出唇齒膠著的旖旎聲響,蕪薑不自覺的嬌吟總是勾人,那纖秀的腳尖兒高高踮起,被蕭孑箍得都快要站不穩。


    青裳撩紅裙,兩道年輕的身影羨煞旁人。將士們雖然看到過好幾次他們當眾親吻,但都是碰一下就分開,幾時有過這樣的深情這樣的長久。看將軍的手托在蕪薑腰肢兒上,蕪薑嫩-白的小手不自覺地在他脊背上攀爬,一個個都覺得唿吸有些困難。


    嗟,蕭老爹真是替自個兒子害臊啊。小子,打小關去廟裏頭清修,也沒把他這身邪勁給修掉,撩起小姑娘來真是無師自通。


    快走啦,不許看嘞啦。大著舌頭趕人,不讓看。


    一抬褐木輪椅自不遠處的花亭下過來,但見這一幕,看那武將攬著自己嬌純的小皇妹如若忘我,便曉得雙雙已是動情至深……拆不散了。


    “走吧,迴甘泉樓。”楊衍麵無表情,叫伍叔默默推自己離開。


    蕪薑被吻得都快要窒息了,忽然記起這是在哥哥的府上,連忙推開蕭孑:“唔……不可以了,你快隨你爹迴去。”


    蕭孑喑啞著嗓音:“不迴去。讓我好好看看,近日可有變瘦了!”忽然傾身托起蕪薑,也不顧婢女的阻攔,徑自往蕪薑的閨閣抱去。


    要死了,閣主特意吩咐過,不許這個英俊的將軍靠近宮主寢殿半步的。一眾丫鬟婢女連忙隨上前去,唿啦啦一大群。


    棲鳳宮中靜謐如斯,風拂長簾,不聞人聲。蕭孑進去,柔聲問蕪薑:“在幾樓?”


    蕪薑攥著他衣襟,心口兒怦怦跳,身子卻沒有力氣掙紮,隻是應道:“最高的那層。”


    他便調轉英姿,一襲青袍繾風,抱著她往三層寢殿而去。


    殿門在身後關起,雙雙臥倒在榻上。丈寬的軟榻,如同雲朵,蕪薑嬌嫵的身體就像雲層裏一隻小鹿。他修長手指拆解她的衣裳,她攥了一攥,複又聽天由命地鬆開。那衣縷如蠶絲從她樰白肩頭滑落,露出一片初熟美沃。早已找不見昔日少女的青澀了,她臉頰羞赧,捂著不讓看,他把她手拉去肩後,驀地傾覆下薄唇。


    半透的帷帳在風中輕舞,將那簾後旖旎的糾纏若隱若現。忽而便不行了,蕪薑撥開蕭孑英挺的麵龐:“唔……再弄要死了,大夫說前三個月不可以,你快隨你爹迴去。”


    蕭孑半仰起身軀,鳳目熠熠:“不想我麽?”


    蕪薑抿著瑩潤的唇兒:“想,就怕你死了,以後再也看不到你。”


    “那就別趕我走。”蕭孑咬了咬她的耳垂,一手箍著不讓她動,勻出一隻手寬衣解帶,兀自摟著蕪薑在她身畔躺下。一路帶著傷徹夜馳騁,他其實已經很疲憊,掩不住眼底一片青。


    那經年沙場拚殺的肌腱線條硬美,蕪薑指尖從他的新傷舊痕上輕輕劃過,心尖兒忍不住就疼,柔軟的唇瓣覆在上麵輕吻著。


    說好的要好好睡一覺,後來他卻又難受,兩個人在蠶絲薄被下纏著分不開,鬧了大半個時辰,不知道什麽時候才遁去了夢鄉。


    婢女、老爹和將士們都在底下守著,見無動靜,又不敢上樓打擾。


    沒想到那小子竟是去了通宵不歸,老爹一整夜“阿彌陀佛”心肝都快要嚇破了。好在第二日清晨,小兩口肩並肩、五指交扣著走下來,蕪薑氣色粉粉的,眉目間流淌的都是甜蜜,大家適才默默舒了口氣。


    蕭孑這廝得逞後,竟就此在蕪薑的棲鳳宮中住下了。每日與蕪薑同吃同睡,同起同臥,儼然成了棲鳳宮中的半個主人。


    沒皮沒臉蕭閻王,還沒成親呢。蕪薑早先的時候不肯,可是蕭孑走哪兒便要帶著她去哪兒,景安城內如今無人不知城主小妹與他是一對。見過太子哥哥幾次,哥哥雖然依舊不冷不熱,但到底沒有提起這件事,後來蕪薑就隻好默認他住下了。


    反正住下來,他除了伺候自己這個、伺候自己那個,其餘的他也別想幹。一雙雙眼睛都跟防賊一樣地盯著他呢,生怕他又做甚麽壞事,一不小心把小骨頭欺負了。隻有在夜深人靜無人之時,兩個人吻著吻著,受不了時才會偷偷地在蕪薑別處釋放一下。


    他也真是壞,並沒有真的與蕪薑那個,每次卻能把她弄得像快要死掉。每當寢殿裏傳出小宮主貓兒一樣的“嗯嗯”和輕喘聲,便是殿門大開著,婢女丫鬟們也不敢隨意闖進去。


    那個英挺的將軍把小宮主疼得像命一樣,她們都怕進去看到羞人的一幕。


    蕭老爹對自己這個兒子真是又氣又沒辦法,每次看見蕭孑牽著蕪薑下樓,都想脫下鞋拔子教訓他兩下。但看著小丫頭自從兒子迴來後,氣色一天比一天好,身段兒也一天比一天嬌喜,又隻能翻著白眼兒任由他小兩口自己去。


    也是奇怪,自從蕭孑迴來後,肚子裏的小東西倒變得老實了。隻要蕭孑在蕪薑身邊呆著,它都沒敢再使什麽幺蛾子折騰蕪薑。


    天生怕爹爹呀。


    眼看著蕪薑的肚子漸漸隆起,婚事就不得不被提上了日程。蕭韓算了算自個的“薄”產,這些年吃糠咽菜,統共存了得有八百七十多萬倆,他留下三十萬倆給自己和戒食養老,其餘的便全部劃去了蕪薑名下,作為娶她過門的聘禮。


    楊衍沒說什麽,容色淡漠著,隻叫伍叔把那一大疊地契、銀票和各種契不客氣地收起。


    這便算是應下了。


    動了紅塵情愫的太子哥哥似乎變得好通融了些,不再對蕭孑如從前那般隔閡。有時候會冷冰冰地叫蕭孑同他去河邊下棋,然後狀似不經意地向他討教些“問題”。


    當然,以蕭孑這般睚眥必報並且記仇的秉性,是不會給他多少好建議的。每次總是蕪薑私下裏找到伍叔,免得哥哥上他的當。


    哦,還忘了說,太子哥哥現下正處於情感迷茫期呢。他好像愛上了一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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