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烏壓壓的,烈日忽然被隱去了似的,曠野下風起塵揚。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在風沙中疾走,黑篷布的裝飾甚為低調,像在躲避著誰人追殺。


    趕車的馬夫麵白清秀,看起來像個書生,問車裏主人:“七公子,前邊往哪裏去?”


    七公子即是慕容七。北逖京都已大亂,父皇應是已經斷了氣,二皇子與謬貴妃封鎖消息不報,四皇子一黨已發動羽林軍逼宮。大皇兄接連多日音信全無,想來必是兇多吉少。


    ……更或者已經死了。


    就因為漢妃出生,做盡了力所能及的逢迎與算計,最後也依舊掙不出那親兄弟之間的自相殘殺,拭不掉那卑賤的名頭。


    慕容煜清削的臉骨不由搐了搐,眸瞳裏少見的泛開潮紅。


    他的心中很蒼涼,隻是緊箍著懷中酣沉的蕪薑。車廂搖搖晃晃,忽而把她滾燙的身子撞進胸口,他便把她在懷裏又緊了幾分,動作異常的溫柔。


    小妞十五了,比他小去六歲,過了個年,身子似乎比冬日時候長大了一些,抱在懷中香香軟軟的暖人心腸。自從以後他的人生,便隻剩下她這唯一一道慰藉。


    慕容煜冷冷的嗓音從車簾內飄出:“入中原,往南越方向去……走得越遠越好。逖人棄我,逐我歸漢,自從我慕容七便是漢人一個。”


    “是。”管家悵然答應一聲,驀地調了個馬頭。


    “蕭孑……蕭哥哥……”車廂裏,蕪薑的臉頰兒越來越紅,柔白的指尖不自覺地攀住慕容煜的肩,唇兒抵在他的頸下親昵著,聲音也似無魂。


    慕容煜不由低頭把她親了親:“乖,忍過去就好了。”


    他的聲音也異常溫柔,這會兒很是珍惜她,又從盒子裏掏出一顆冰-片放入她的口唇中。


    自此以後,他將把她視作一世相伴的小嬌妻。此刻不是不可以動她,但他不想。他要讓她一路昏睡,一直帶到那個遠離喧囂的南越。在那個沒有舊熟人的地方醒來,她除了他再沒有別的選擇,他要在那裏鄭重地、心無旁騖地與她融合。


    “不要……我好熱……”那冰-片卻苦,蕪薑把藥吐出來,不肯含下。那裏如火如荼般燒灼得難受,隻覺得要死了,渴望得著熟悉的疼與寵。小腿勾上慕容煜腰間的玉帶,迷蒙間隻把他當成了想念的蕭孑。


    那個蛇蠍心腸的郡主,竟然私自把他給的蒙汗-藥換成了烈性的醇藥……次次換他的藥!藥量下得太狠,這般枯熬下去不知會落下甚麽病根。這是逼著她與人歡好的節奏。若非因著時間緊迫,慕容煜此刻便踅迴去碾了妲安的肚子。


    該死的,慕容煜陰惡地齜了齜牙。


    此刻的蕪薑,小梨兒已然暈開紅潮,在薄薄夏衫下勾勒出豐盈美麗。他是曾見過她的,在被匈奴人鎖著脖子西去的大雪天下,她仰倒在雪地裏,隻剩下一抹薄薄的小衣與空泛的布裙兒。那時還像個小姑娘,不及現在這樣的嫵媚。


    慕容煜簡直可以想象蕭孑平日裏是怎樣的挑教她,他甚至可以想象蕭孑在欺弄她的時候,兩個人是如何忘我的抵纏。


    他心中不由醋意滾滾,像懲罰與泄憤一般,傾下薄唇在蕪薑的脖子上咬了一口:“聽話,不要叫那人的名字,從今以後你隻是我慕容氏的王妃。”


    曉得再耗下去那毒便要入了蕪薑的膏肓,慕容煜終於撩開長袍,準備與她先行了那解毒的路數。


    那冷血的體魄,囂悍也似龍蟒一般冰涼。蕪薑隻覺得肌骨一顫,猛地便睜開了眼睛。一直以為是蕭孑,驀然間卻驚見慕容煜美到惑人的臉龐。嚇得便要推搡掙紮,奈何全身上下竟是一絲兒力氣都醞不起來,隻是任由著慕容煜俯軋而下。


    蒼天呀……要死了!


    “駕——”蕭孑在曠野裏瘋狂打馬。烏雲愈壓愈低,天際線上的最後一輪光暈似都被隱去。飛沙走石中,終於看見前方山道下一輛不起眼的馬車,正在搖搖晃晃地疾走。黑布的車簾子晃動,怎生明明看不見,卻似能聽見裏頭的扭擰與嚶嚀。


    他冷冽的薄唇不由用力一咬,修勁指骨拉開長弓,殺氣便攜著利箭颼颼連射過去。


    “嘶——”簾子被穿成兩半,果然看到裏頭的一幕。衣縷淩亂的蕪薑被慕容煜欺在身下,正兀自咬著他的手背不肯鬆開。


    蕭孑斂眉不語,銀雕麵具下的鳳目噙著冷光,又拔-出一箭,這次直指向慕容煜的腦門。


    該死的,慕容煜險險一側,這才鬆開撕扯蕪薑裙裾的手。在她的唇上繾綣一啄,陰柔一笑道:“果然是你。來晚了一步,她已經做了我慕容氏的女人。管家,走,勿要理他~”


    管家卻哪裏還能走得了?


    “敢動我將軍的女人,我-日-你姥姥!”一眾的將士們刷地圍堵過來,一鞭子便把那書生單薄的身板從車轅上卷了下去。


    蕭孑縱身躍下馬,一幕墨青的披風裹起虛弱的蕪薑,忽而轉身揮出一拳,把慕容煜打出了車廂之外。慕容煜被煽得臉骨晃蕩,匍匐著正要爬起來,他修勁長腿又是一踢,轉瞬又將他踹飛在幾丈之外。


    正欲拔刀相向,那動作卻牽扯了蕪薑,昏迷中的蕪薑發出痛苦的輕吟:“唔……不要碰我。”


    他看著她因藥性而殷紅的唇瓣,不由滿心裏憐疼,將在她懷中緊了一緊,柔聲寬撫:“乖,別怕,是我來了。”


    烏雲下的天空蒼寂陰霾,他戴著銀雕麵具,身披鎧甲,矯健的身軀在風中如若修羅。果然那傳說中突然湧現的戰神貂雲就是他。


    慕容煜嘴角流血,玉冠散落,華美的衣袍上落滿了塵土與血滴。癡癡地看了一眼這張昔日曾迷戀過的俊顏,諷蔑地勾了勾唇角:“不問青紅皂白便打我……那個郡主給她下了過量的媚-藥,我若不要她,她便要灼成廢人了,你不應該感謝我救了她麽……唔……”


    話音還未落,卻被一旁的徐英重重地在背上叩了一腳,清逸的身軀頓然撲倒在黃沙地上。


    “再他媽多說一句!”一貫沉默寡言的徐英,少見得出手這般狠戾。


    隔著披風的遮擋,蕭孑在蕪薑裙下淺探,曉得並未發生,這才嫌惡地瞪了他一眼:“小子,若非看你已死到臨頭,此刻老子便一刀殺了你。滾。”


    言畢撿起長劍,抱著蕪薑往迴走。


    那麽冷蔑,根本視自己於不顧。


    慕容煜吃了一嘴的土,眼中都是悲涼。看蕭孑抱著那個小妞走遠,即便是自己撒謊染指了她,他也依舊對她無底線的寵溺與包容。肋間的劇痛與心殤讓慕容煜嘴角溢湧出鮮紅,慕容煜掩起眸中的羨妒,看著蕭孑的背影道:“世間人皆欺我也,父兄欺我辱我,親族絞殺我性命,隨從亦離我而去,最後唯獨覓得一個能夠暖我淒涼的女子,你連這個都不肯給我放手麽?”


    然而那般悲傷的語氣,卻沒有人應他。


    “駕!”腳步聲遠走,蕭孑根本對他不屑一顧,英武的身軀縱身躍上馬背,扯了韁繩便徑自離開。


    然後曠野下便空寂下來,漸漸隻剩下一車一馬、一個書生單薄的管家,還有逃到最後隻餘幾十個尚存的侍衛,伴著他孤單單地站在大漠蕭條的畫麵之下。


    ……


    迴寨的路上刮起塵沙,蕪薑已經陷入了沒有意識的亂。


    蕭孑攬著她的背,隻覺得越來越燙。小衣已不知何時被她繃開,嬌美兀自貼著他的鎧甲輕蹭,似乎鎧甲的冰涼才能夠稍解她幹涸的靈魂。


    那披風下少女的姿體曼妙婉轉,聽她一聲聲淺噓,便是連定力十足的蕭孑也快要受不住。


    呃……


    將士們都有些尷尬,兀自強裝著看不見,窘迫地問:“那慕容煜現今就如同縫中螻蟻,將軍方才為何不幹脆一刀子殺了他?”


    蕭孑俊顏上都是冷鬱:“北逖朝歌劇變,那四皇子權略善戰、文武皆通,倘若逼宮成功,即日便登基在即。他一貫與大皇子慕容煙不和,此刻慕容煙大約已死,慕容煜隻怕不剩幾日活路,根本不稀得老子動手殺他!”


    “蕭哥哥……”懷中的蕪薑輕輕一顫,指尖兀自探向蕭孑的腹廈。那時每每最寵她時才肯無意識喚出的愛稱,蕭孑握劍的掌不自覺一緊。耳畔迴響慕容煜方才的一番話——倘若不要她,莫非看她灼成廢人麽——驀地咬了下唇,對將士們命令道:“都給我退後五十米。”


    “是!”一眾將士聞言如蒙大赦,頃刻便退後開八十米。


    蕭孑從馬上一縱而下,抱著蕪薑去了就近的一壘沙丘後。


    把她在沙土中平放下來,披風下隻見一娓嬌花盛綻,竟是從來沒有過的羞媚。


    他心中本來就醞滿醋意,此刻更是如修羅般想要將她征服。那蒼勁的手指勾結開束身的鎧甲,兀自將她扣緊在懷裏,毫無前兆地便長驅直入……


    鬆軟的沙丘隨著女子的嚶嚀一點點往下滑落。到底是有多大的動靜,隔著百米的距離都能夠聽得個氤氳。


    將士們麵頰上的紅雲掩不住,隻是尷尬地抬眼看天空。


    好在一場暴雨始終未至,也不知道過了有多久,烏壓壓的陰雲散去,天際下圓月升起,一片星空朗朗,然後才看到將軍抱著昏厥的蕪薑從矮去的沙丘後走了出來。


    將軍一手環著褪下的鎧甲,一手隔著披風攬著蕪薑。


    將士們看見蕪薑被將軍岔著抱在懷裏,那腿無力地垂蕩著,垂下來的裙裾已經撕成碎條兒,依稀可窺見腿上的淤青斑駁。心裏不由發怵。


    蕭孑陰鬱著俊臉,瞪了他們一眼:“上路,迴去。”


    一個個木噔噔“哦”了一聲,趕緊往迴寨的方向打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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