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屋裏的女人”,卻不是夫人。


    ……當著這樣多的人麵,拓烈竟然這樣說。所以這就是他為什麽遲遲不與自己成親嗎。


    妲安撫著肚子站在宴席中央,臉色煞白煞白的,若不是侍女在旁,隻怕根本無力站得住。


    那穆霜郡主的眼睛隻在她身上輕描淡寫便略過,顯見得根本不把自己掛在心上。興許隻是把她視作一個頭人屋裏侍睡的相好,根本不構成威脅。


    她看著穆霜嫻慧姣好的臉容,身段也那般勻稱健美,興許還是個未經事兒的雛兒。隻一想到拓烈也許將要與她……像從前灌溉自己一樣濃烈……妲安的心就跟刀剜了一般難受。


    那昔日阿爸阿媽還在世時的光環,對比今時今地對他的謙順與依附,連個可以傾訴的人也沒有。她滿心裏便隻剩下淒涼道不出,幾迴都是愛了又恨,恨也抵不住還是愛。


    賽馬結束後便是篝火酒宴,阿耶阿娘如今喝不得酒,蕪薑與蕭孑便陪著先迴去了。


    拓烈喝了不少,甩開隨從獨自在夜空下晃蕩。天空星辰閃爍,怎麽揣著酒葫蘆走著走著,又摸索到那天晚上的小河邊。“嗬……嗯……”著了魔一般,耳畔又全是那屋中沙沙綿綿的嬌吟,他的眼睛就有點紅,驀地轉過身迴去。


    帳包裏有些霧氣蒙蒙的,應是點了熏香。他寬衣解帶走進去,撩開床帳,看到床榻上仰臥著個光潔的女人,本能地就撲上去抓撚。怎生得鎖骨下的風景卻比妲安小,肌膚揉過去亦是一片更為光滑。


    驀地定睛一看,卻是妲安近身的侍女。此刻片縷無著,正在自己身下巍巍發著抖,眸瞳裏噙的都是怯懼。


    他不由直起身軀,啞聲怒問:“誰叫你進來的?”


    “郡、郡主,郡主叫我來服侍頭人……嗚嗚……”侍女淚汪汪地顫著聲兒。拓烈魁碩的身軀軋得她唿吸都上不來,一想起從前看到的他和妲安在榻上激烈的一幕幕,心裏就怕得不成樣。


    “出去。”拓烈慍惱地把她從床上扯下來。鬆散的衣襟都懶得扣上,人就要大步往門外走。


    妲安隨後闖進來,差點兒被他撞了個正著。


    氣得他抓起一顆瓶子就砸在地上:“胡鬧,你以為你在做些什麽?”


    那眼目彤彤,磁性的嗓音澀啞,聽得妲安心口怦怦直跳:“我沒有胡鬧。都是我不好,孕中不能服侍,讓拓烈哥哥房中空虛,今後就讓阿蠻來服侍你好了。阿蠻很順從,拓烈哥哥會喜歡她的。從前在阿爸的枕頭邊上,也一樣有很多服侍的女人。”


    拓烈睇著她嬌豔的臉龐:“然後呢?給我塞很多的女人,你就能心滿意足不再算計人了?”


    妲安被看穿心思,頓地有些緊張,傷心地抱住拓烈寬厚的身軀:“拓烈哥哥說得什麽話?白天看到那個郡主,隻一想到你將要與她……那簡直比殺了我更要難受。阿爸阿媽死了,從此我一切可依仗的便隻剩下你。我不要你娶別人,情願自己把身邊的侍女送來服侍,也不要被別的郡主所取代,不要我們的孩子受別的女人壓製……嗚嗚……拓烈哥哥……”


    她的眼淚蹭在他的肩頭上,拓烈兀自挺拔著身軀一定不動。他現今和從前不一樣了,阿爸阿媽已死,一切可製約他的都已不複存在。她的心便暗湧出淒涼,知道他從來沒愛過自己。


    烏爾族是織蘭河一帶眾部落覷覦的大族,誰人若能娶下那個二郡主,來日必當羽翼大豐。妲安知道拓烈有這個野心,他一直都有,在別雁坡的時候就是。否則他當時就不會舍棄蕪薑,而住進阿爸給自己安排好的婚房裏。他如果真的可以舍得下權勢,那麽以他的性子,他甚至可以為了蕪薑而殺死彼時還是項子肅的蕭孑。


    拓烈想到白天的一幕,忽然捏住妲安的下巴:“你是不是做了對不起她的事……她阿耶被害那件事,與你有關?”


    妲安愣了一怔,驀地便明白過來說的是蕪薑,連忙立刻搖著頭說沒有。


    拓烈卻已經明白過來,壓在心頭許多天的疑慮,終於得到了答案。


    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


    他便冷了心,兀自任由著她哭。看她跪匍在身旁,搖著他的膝蓋滿目淒淒,那孕中的肚子太滿,跪的時候團成一圈累贅的渾圓。從前多麽驕傲,那時還是尊貴的郡主,在人群中騎一匹阿克哈馬明豔又耀眼,私下裏對自己也百般嬌縱。後來阿爸阿媽死了,便日漸惴惴成這般模樣。


    拓烈忽然想起屠寨逃生的那天晚上,族長夫婦死了,妲安匍在自己的懷裏慟哭斷腸;想起她一路上跟著自己吃了恁多的苦頭,便又無奈地動了惻隱之心。


    哎,冤孽,要了便棄之不了的孽債,□□不該貪沾。


    拓烈仰頭看著天花板,沉重地籲了口氣:“以後別去她跟前晃。做好你自己的本分,該是你的,我不會給別人。”


    那嗓音冷冷的,聽得妲安肩膀驀地一顫。淚眼婆娑中抬起頭來:“拓烈哥哥可是說……說,不娶那個郡主了?”


    拓烈齜牙不應。


    她便不敢得寸進尺,看著昏黃光線下他偉壯的身軀,心中隻覺得愛到要死了,沒有他便不知道怎麽活得成。那纖白的手指從他的膝蓋往上劃著,漸漸勾解開他的腰帶,紅唇便嗯了下去。


    暗夜的牆壁下打出她辛苦侍奉的影子,拓烈終於心軟,長臂一撈,猛地將她抱了起來……


    ~~~*~~~*~~~


    清晨的小院裏和風暖陽,蕭孑正在幫阿耶劈柴,蕪薑和阿娘在綰線,院子裏一片靜謐,像時光又倒轉迴從前。


    拓烈在門外看著,看了老半天,忽而推開柵欄門走進去。


    老兩口正在說笑,乍看見他異常肅沉的腳步,不由問他出了什麽事。


    “我來替她向二老賠罪。”拓烈攥了攥拳,忽然單膝在院中一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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