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兵歡迎儀式上,吳橋見過了完全沒想過的人。


    蘇憶青!


    他初中、高中六年的好友。


    吳橋很驚訝地看著好友。


    蘇憶青去讀了軍校,吳橋自然是知道的,雖然,蘇憶青這滿嘴跑火車的個性和吳橋印象中的軍人相距甚遠。


    吳橋一直覺得最適合他的職業應該是演員,畢竟他的演技確實相比影帝絲毫不會遜色,而他也將這一特長給應用得算是淋漓盡致,在學校時每次稱病逃課都能嚇到班裏的人,一開始吳橋也對他身體狀況擔心得不得了,不過時間長了他就明白對方根本就是裝的。


    相比別人犯了錯誤要受懲罰,蘇憶青卻每次都能逢兇化吉。吳橋曾經問他究竟是如何做到這點的,當時蘇憶青神秘兮兮地表示他有錦囊妙計。後來,在吳橋十六歲生日那天,蘇憶青送了他一個小包,包的布料上麵寫著“犯錯後不想受罰怎麽辦”十個歪歪扭扭的字,並且告訴吳橋,小包裏麵就是他的那條錦囊妙計,關鍵時刻才能拆開。等到兩月之後,吳橋因為帶著姐姐去爬荒山害得姐姐摔了個大馬趴的事被迫求助錦囊之時,發現錦囊上麵就隻有四個字:“編個借口”。吳橋編不出來,還是被父母給揍了一頓,這才意識到時被蘇憶青騙了,雖然,過後蘇憶青死不承認他是在逗吳橋,一口咬定這條妙計十分好用,他自己就每次都能編出一個可憐兮兮、加上迫不得已的理由讓長輩理解、心疼,隻是吳橋自己不懂如何運用而已。


    接著,吳橋又在人群之中看見紀遙。


    紀遙是蘇憶青的戀人,高二時候開始的戀人。


    要說這段戀情,也開始於一件孽緣。


    紀遙是他們高中的校草,同時也是一朵高嶺之花。眉目好像水墨畫中來的一樣,卻有一種令人難以親近之感。每個人都喜歡看他的臉,但真在路上碰到了,又會特意繞開他身邊走,因為覺得他太冰冷,連和他打招唿都會覺得尷尬,可是沉默也不太好,所以幹脆就別到他周圍去。


    吳橋知道,愛慕他的人有很多,敢告白的就沒有了。


    蘇憶青本來根本就不認識紀遙。有次一群朋友胡鬧,猜拳輸了的人就要必須要去做其他人提出來的任何一個惡作劇。當時,也不知道是誰就讓蘇憶青去和紀遙表個白,並且必須聲情並茂催人淚下,讓紀遙覺得這個世界上除了蘇憶青之外再也找不著第二個那麽愛他的人,隻要紀遙不信就算蘇憶青輸。蘇憶青心想去也無妨,反正對方不認識他,頂多被當成精神病拒了,總比讓人笑他連最擅長的“騙人”都不敢做要好得多。那次“表白”結果和他想的一樣,然而,從那天開始,蘇憶青就發現紀遙似乎特別關注自己,每次遇見之後紀遙的目光總會在自己身上停留一會兒。之後不久,吳橋記得大概是在高一將要結束那時,蘇憶青有次放學迴家路上看見一群混混在拉扯紀遙。紀遙看見蘇憶青路過眼睛立刻就亮了,求助的目光一直盯著他。本來蘇憶青覺得對方人多勢眾自己根本就管不了,但紀遙那個神情讓蘇憶青猛然想起自己應該是愛那個人愛得命都不要了的,立刻就對逃跑這事有些猶豫,不想造孽讓這麽漂亮的人懷疑人生,掙紮一番之後還是硬著頭皮上前去救,結果被揍得在醫院待了三天。在三天裏,紀遙每天都去看他,還幫他記筆記,向他傳達作業。從此,蘇憶青更沒法開口說他是裝的,隻得繼續扮作深情,好在他對這個遊刃有餘也不十分痛苦。蘇憶青沒想到的事,扮著扮著他竟當真喜歡上了對方,而紀遙呢,也在高二過了一半之時突然答應了他,中間這段發生什麽吳橋也不清楚。正式交往三個月後,蘇憶青終於坦白了當初騙他的事,被紀遙扇了幾巴掌,那個時候蘇憶青難過得整整裝了一個月的病沒上學,一直到了高中畢業之後才又重新等到紀遙點頭。


    吳橋曾對鴉九講過這個故事,隻是沒說具體名字,鴉九聽得眼睛一直閃閃發亮,不住地問“然後呢”、“然後呢”,最後才感慨說比電視劇還要狗血。


    鴉九好像一直覺得,它和龍淵相遇太簡單了,就是看見龍淵跟著談衍然後對其一見鍾情,沒有那種命中注定之感,顯得不是那麽精彩。


    “不過,”每次提起這事鴉九都會歎一口氣,“誰讓我就是喜歡龍淵呢?”


    新兵歡迎儀式還是去年那套。


    達雷爾講的話,和以往差不多。


    作為新兵代表講話的人就是蘇憶青。


    他說:“在我小的時候,我曾問我母親,和平何時到來,我厭惡這一切!當時我母親說,你會習慣它的。可我不能讚同——為何要習慣它?這種苦難的罪,根本就不正常,我們不應該受,我們要排斥它!從那一天開始,我就暗自決定,我決不能麻木,我要做些什麽,去解救所有人,讓他們體會真正的幸福!這個夢想一直在我心中燃燒,伴我度過童年、小學、中學、大學,成長路上每個在我身邊的人都聽說過我的故事——”


    下邊吳橋聽得目瞪口呆。


    這蘇憶青在說什麽?!這種場合他都敢騙?!


    當時,蘇憶青根本沒想報軍校,他一直想要學的是藝術!可是,藝術學費高昂,他的父母那年投資失敗家裏一夜之間一貧如洗,這才迫不得已報了可以免費就讀的軍事類院校,當時蘇憶青是極不情願的。


    現在,他卻能麵不改色地說他從小就把從軍當做夢想……


    蘇憶青的發言也完畢之後,就開始了幾個人的晉升儀式,其中當然也包括吳橋的晉升。


    吳橋突然感到命運有些其妙。


    蘇憶青去了自己最想去的軍事學校,現在他的職位是一名新上尉,而自己這四年卻發生太多事,陰差陽錯地竟然已經是一個上校了。


    上校……


    吳橋想著,心裏又忍不住美了下。


    上台接受命令狀時,吳橋聽見下麵有人小聲地說“餃子……”


    “……”現在他很後悔用餃子來比喻,因為在確定晉升後,吳橋聽見有人議論他時稱唿他為“餃子上校”,甚至還有一次有個戰友不小心當麵就喊了出來。


    命令狀是由一位吳橋沒見過的上將親筆簽署的,但他沒有前來這裏頒發,達雷爾宣讀了所有晉升命令並且直接代為頒發。


    吳橋又是代表。


    “說一說吧。”其實達雷爾真的非常喜歡他,“說一說,你為什麽每次都是衝在前麵?”


    “……嗯?”


    “你為什麽,拋開求生的天性,冒著生命危險衝在前麵?”


    在達雷爾的心目中,吳橋很會演講,所以常讓他“說一說”。達雷爾不知道的是,吳橋那是因為平時最愛閱讀名人傳記。


    “嗯……”吳橋想了一想,“我想,最最重要的是,堅信你做的事是正確的,堅信你在為全人類而戰,堅信……公正的上天不會辜負你,它一定會在這個灘頭或者下個灘頭惠澤於你的。在這一點上麵,我們與為了滿足私欲而使用武力的人有天壤之別。”


    想了一想,吳橋又說:“當然,我知道還是有可能死去……但是……我們也不能因此而退縮,因為退縮必然是死,前進才有可能勝利。我們全都知道,有些東西值得為之付出一切甚至生命,比如自由、尊嚴。我們國家那些孩子,還很年輕,稚氣尚存,滿懷對未來的喜悅,我們需要守護他們——這個理想就是我的生活目標,我希望看到它實現的那一天,但是,如有必要,我願為這一理想而獻身,勝利之後,充滿生機的空氣中會飄散著屬於我們的榮耀,我們做的一切都是有意義的。”


    “……”下邊的人非常安靜。


    達雷爾再一次覺得,吳橋真的非常適合成為一名將領。


    他開始認真地考慮幾年後讓吳橋接班,在他死後,繼續帶領他的勇往直前的戰士們。


    也許,可以做得比他更好吧……


    ……


    兩項儀式結果之後,蘇憶青和紀遙走到吳橋身邊。


    “蘇憶青!紀遙!”吳橋語氣之中難掩欣喜,“你們兩個怎麽來了?!”


    “因為知道你在這啊,我們想著來投奔你。”蘇憶青也在笑,“我直接給達雷爾寫信自薦了,達雷爾後來果然就選了我倆,因為你們這會兒正需要人嘛。你也知道,翔龍之翼現在已經不太行了,最近半年沒有一個活動成功,說是休養生息實際隻是苟延殘喘罷了。咱們基地擴軍就是因為這個,有傳聞說,很快就要與另外幾個邊境基地合作對那群家夥發動總攻擊。”


    “……好像是的。”


    蘇憶青說的事,吳橋也都知道。


    “飯米粒”公司被查出問題後,首席財務官被捕獲,他的能力非常卓越,也在為組織做理財工作。被捕之後他說出了好幾百個賬號,還有另外很多公司名字,表示這些公司全部都是組織旗下產業。最近,為了賺錢,翔龍之翼已經開始幹些綁架勒索富人、搶劫銀行、走/私還有販/毒之類他們以前根本不屑去做的勾當了。


    帝*似乎打算一旦得到主基地的很確定的消息,就由幾支時常轟炸翔龍之翼基地的部隊一齊發動最後決戰,其中就包括達雷爾這支,因為就算對方已經元氣大傷,主基地一定還是有很多先進武器的,還是由翔龍之翼的幾個老對手聯合進攻比較好。


    決戰……要到了嗎……


    那邊,蘇憶青又說道:“吳橋……你現在也挺有名的,很多人都聽說過你。”


    “是嗎……”


    “是啊。”蘇憶青說,“作為基因廢柴被軍校淘汰的,現在卻一個人就幹掉了對方328個人啊,大家都想知道到底怎麽迴事。”


    “怎麽迴事……我也不懂。”


    “依我看哪,根據我得到的消息,你之所以這麽成功,還是因為采用了我‘瞎他媽打的戰略吧!”


    吳橋:“……”


    其實,他最近也經常疑惑,自己究竟為何基因廢柴。


    “別想那麽多了,那個不是重點。”蘇憶青擁抱了吳橋一下,“重點是我們幾個重聚咯!”


    “……對。”吳橋垂下了眼,“以前咱們總是待在一起……可惜重光他已經不在了。”


    “我知道……”蘇憶青道,“我在被授予勇氣勳章的名單上見到他的名字了。”


    “……嗯。”


    雖然有點感傷,但是見到蘇憶青和紀遙,吳橋還是非常非常高興。


    盛重光死後他一直有些寂寞,很多戰友很好,是他的新朋友,但他們和老友有一些不一樣。


    蘇憶青和紀遙的到來,讓吳橋有一種久違了的很熟悉的感覺,他們填補了很多盛重光死後吳橋心裏那種空蕩蕩的感覺。


    他們同窗六年,有著很多共同記憶,知道對方成長曆程,彼此無比了解。


    ……


    今天竟有這麽多的好事……


    晉升上校,遇到故人……吳橋一路哼著歌迴去了。


    到了自己宿舍裏麵,他在鏡子前麵一直左看右看,舍不得把軍服換下。


    晉升了呢……


    他已經是名上校了。


    想了一想,吳橋試著連線談衍,他想告訴對方儀式已經結束,他現在不再是過去的中校了。


    他好像急於向對方證明自己。


    過去一段時間,吳橋總是在想,談衍那天為什麽會說那種話。


    最後覺得,也隻能理解為,兩人之間差距太大,談衍覺得,隻要他想將就,自己就該歡天喜地。


    每次想到這點這一點,吳橋就很難受。


    現在,他是想讓談衍知道,自己不是那麽差的。


    吳橋心裏有種很幼稚的想法,就是如果他慢慢變強了,縮短了兩人之間的距離甚至超越了,對方是不是就不會再那麽想,是不是就會……真的喜歡他了?


    吳橋過去從不知道自己會賭這種氣。


    為什麽會想讓對方真的喜歡他呢?


    真的喜歡他又能怎麽樣呢?


    在最開始,談衍那句“那個廢柴?給我滾蛋”要比這次過分得多,侮辱意味也強得多,但他從來沒有較這種勁,從來沒有想要對方真的喜歡他。


    好奇怪的轉變……


    正胡思亂想著,通訊就接通了。


    “上將……”吳橋說道,“晉升儀式已經結束,我現在是名上校了。”


    “恭喜。”談衍笑容炫目。


    不知出於什麽心理,吳橋又是添了一句:“我現在也隻有二十二歲。”太奇怪了……吳橋又想,為何最近總是想與談衍比呢?過去他隻是單純地崇拜對方,根本沒有想過何時能與對方比肩。


    “我知道。”談衍說,“和我成為上校時的年齡一樣。”


    “……嗯。”吳橋知道,談衍當時二十歲即軍校畢業,同樣二十一歲正式軍部軍隊,一年之後第一次得到了晉升,從此職位就跟坐了火箭似的。


    不過,倆人之前道路可以說是天差地別。


    談衍那個基因測試結果完全驚到校方,一路上全是眾人的羨慕,而吳橋卻因為基因廢柴而被拒之門外,走到這步是自己拚來的。


    正是因為有了這種強烈對比,談衍才覺得對方不一樣,是和他不一樣的很奇怪的人。


    原來……隻是靠拚,也能和自己並駕齊驅麽?


    聊了一會兒之後,吳橋有些猶豫地問:“那個……上將……今天,有個關於您的新聞,不知道您看沒看見……”


    “我看見了。”談衍的臉瞬間黑了下來。


    吳橋理解談衍為何突然黑臉,因為,那個新聞實在不是什麽好事。


    報道上說,帝國一位t姓五星上將在某場所尋歡作樂卻不給錢。


    帝國一共兩名五星上將,肖恩姓埃文斯,e字母開頭的,t姓上將是誰不言而喻。


    吳橋覺得這事有些蹊蹺,所以想要親口問問談衍——如果這事真實存在,他會感到有些失望,對對方的感情觀念失望,對對方的行為舉止失望。


    “那麽……”


    “新聞裏不是我!”提起這事,談衍氣得好像要爆炸了,“是那假的家夥!”


    “……哦。”原來是這樣——是那個冒牌上將幹的啊。


    “他違反了規定,私自出去活動,跑到亂七八糟的店,就有美人過去陪酒。”談衍又解釋了一下,“不過雖然心癢很久,實際卻是第一次去,根本就不知道價格,最後沒錢就想逃跑!他倒沒傻到底,喬裝打扮了下,不過還是被人認出,第二天就上了報紙!他的腦袋怎麽長的!”


    “……我很抱歉聽到這個。”


    吳橋知道,對於這事,爭論很大——有人認為五星上將為了帝國曲躬盡瘁,這種醜聞新聞媒體根本不該報道出來,還有的人認為五星上將才應做出表率,如果犯了錯誤同樣應該受到人民斥責。


    “……吳橋。”談衍冷靜了下,很認真地說道,“你相信我,那種地方我不會去。”


    “……”


    “真的,吳橋。”談衍又重複了下,“我絕對不會和別人*,否則你怎麽懲罰我都行。”


    吳橋不知道應該說什麽——他覺得自己沒立場發言。


    斟酌了下,吳橋說道:“您不需要保證什麽……這種事情與我無關。”


    “………………”


    談衍更暴躁了。


    上次“求婚”之後,他也挺後悔的。仔細想想,吳橋那樣的人,自然不會接受什麽將就。但是話已出口,也不知道該怎麽咽迴去,於是就先拖著等待機會,誰知到了後來就更沒機會了,時間過得越久,突然提起那事就越奇怪。


    然而現在……談衍卻是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一直被誤會著,總是要解開的。


    “……吳橋。”


    “嗯?”吳橋迴答,“在。”


    談衍語氣突然變了,讓他心裏也緊張起來。


    談衍僵了好一會兒,最後才猶豫著開口:“你是一個自戀的人。”


    “……啊?”吳橋不懂,談衍為何突然批評起了自己。


    談衍又說:“你很喜歡你自己,對麽?”


    “……算是吧。”吳橋確實還挺喜歡他自己的。像他這樣的人,總是想把自己向他心目當中好的方向打造,“知道自己缺點但永遠改不了”的事不會在他身上發生。不過,突然要他承認這個有點尷尬……


    那邊,談衍沉默很久,最後才吐出了幾個硬邦邦的字,“我也是。”


    “……哈?”


    吳橋徹底傻了。


    “我也是”?


    這是什麽意思?


    先說自己自戀,然後說他也是?


    吳橋一時實在有些摸不準上將的意思,斟酌良久,最後才迴答了一句自己認為很得體的話:“上將,依靠您的實力……您……自戀是應該的。”


    談衍瞪著吳橋。


    他竟然不明白?!


    難道,一定要把那句話給清清楚楚地說出來麽?


    他就這麽喜歡逼迫自己?


    談衍想不明白,他連死都不怕,怎麽就那麽怕在吳橋的麵前丟臉?怎麽就那麽怕被拒絕後關係尷尬?怎麽就那麽怕連現在的親密也沒有了?


    不過,這一步大概總是要邁的。


    談衍心跳異常劇烈,片刻之後才終於道,“我說的‘我也是’,是指……我也很喜歡你。”


    吳橋:“……?!”


    他腦子有點轉不過來了。


    “沒錯。”談衍繼續說道,“那天……我說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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