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了佛,與智歸大師作了交流,章依娜興致很高,她提議到寺廟後頭的山上走走。春水當然同意。


    這幾年,文化局投入大筆資金用於文物保護單位的修建。這都要歸功於章依娜,她有這種超前的眼光與意識,做了大好事。


    後山沒什麽人,走著走著,他們發現隻有他們倆了。有一處空闊地,原來是死去和尚的塔林。他們坐在一位明代和尚的塔前,看著滿山的風景。


    於是,在這位死去的明代和尚的見證下,她說起了自己的故事。


    她在訴說這些往事的時候,周圍靜極了,樹在傾聽,草兒在傾聽,春水覺得這塔的主人明代的和尚也在傾聽。


    當然最主要的傾聽者是春水。他聽得專注投入,仿佛這些事他是參與者。


    當然有些細節章依娜說得不具體,經常“此處略去一千字”,但春水根據自己的想像,還是把細節還原了,這是為了他的需要,也是為了讀者需要。


    轉眼太陽已在頭頂,已是中午了,她望著春水,問他:“還想不想聽我的故事?”


    “當然,你的事我都想聽。”這時他也不想掩飾了。


    “可我餓了。”她調皮地朝他扮了個鬼臉。


    “那去吃飯吧。”


    倆人一起朝寺廟的齋堂走去。她已經不是第一次在這吃飯了。


    在去齋堂的路上,春水發現有一口大銅鍋,口徑約有三米,深約二米,是寺僧煮粥用的。章依娜介紹說,這鍋煮粥一次要用一石二鬥米,煮16個小時。由於鍋大底厚,文火長熬,粥稠米香。這口銅鍋煮粥還有“漏沙不漏米”的方法,在鍋底有一凹陷坑,人們稱之為“容沙墜”。煮粥時,鍋內周圍的水與米向上滾動,再往中間下沉,由於沙重米輕,沙粒便落入容沙墜中,粥就無沙了。小和尚刷這口鍋時要借助木梯上下,遊人也要登梯參觀。她每次來都要喝這幾碗粥,這味道獨一無二的。


    到了齋堂的時候,果然大家都在喝粥,一個個低頭不語,專注認真,沒有一絲聲響。除了粥外,還有饅頭青菜供人選擇。在這時用膳的和尚居多,也有不少朝聖的香客。


    坐定以後,春水有些發愁,騎了這麽時間的山路,用了不少體力,喝粥能低什麽用。既然大家都在喝,他也入鄉隨俗了,再說可以多吃幾個饅頭。當他喝上第一口粥後,就覺得滿口含香了,真沒想到粥能做到這種境界。最簡單的美食往往是最難做的。這粥把米的香味發揮到極致,有奶的細膩,有湯的軟綿。


    他喝的聲音很響,不少人都迴頭看他。章依娜輕輕對他說:“在齋堂吃飯,不能發出聲音,也不能左顧右盼,總之安靜地喝就對了。”他吐了吐舌頭,知道自己唐突了,坐端正,目不斜視,專注地喝粥。心靜下來了,粥喝得更香了。


    就著粥,他吃了三個饅頭。這頓飯雖然簡單,他覺得比城裏飯館裏的美味佳肴好多了。


    吃完以後,大家碗裏都一粒不剩,這也是必須做到的規矩。


    當春水放下碗的時候,看了看瓊,她也正放下手中的碗,兩人相視一笑,春水覺得這是與粥一樣美的味道。


    他有了想拉她手的衝動。但在佛門靜地,他還是壓住了內心的衝動。


    她問他:“該迴去了吧?”


    他倒想再逗留一會,這麽好的景色,應當多欣賞欣賞。更主要的,與這樣的美人出來,能多一分鍾就快樂一分鍾。


    她隻是問問而已,並不想急著離開。


    春水說:“再那兒繼續說你的故事吧?”


    她反問:“你的故事呢?”


    “你想聽?”


    “不說你的故事顯得不公平。”


    “隻要你想聽,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倒挺坦白。”


    又迴到明代和尚的塔前。春水湊近細看,原來這明代和尚法號慧二,擔任過這座寺廟的主持,在修行上取得過很高的成就。


    能在得道高僧的塔前與一個絕色女子相談甚歡,隻能用緣分來解釋。想到此,他就對這個慧二和尚有了興趣。


    繞到了塔的後麵,發現有一個石門,嚴嚴實實地把塔封死了。石門上刻著一種奇怪的符號,春水似乎在哪裏見到過,他想起來了,這符號與某種原子的活動軌跡圖相同。他曾經是物理學的高材生,在各類競賽中拿過不少獎項,雖說多年沒有碰了,這點功底還是有的。


    他伸出手,按照這原子的活動路線圖在石門上把這個符號未完成的部分繪了出來。


    見證奇跡的時刻到了,石門竟開始動了起來,它緩緩打開了。


    春水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連忙叫章依娜過來看。


    她也興奮,問他是怎麽打開的。他說不知道啊,手在上麵觸摸了幾下,就開了。


    他站在門前往裏看,幾級台階向下,裏麵似乎空空如也。


    他問她:“要不要進去?”


    她說:“可以進去嗎?”


    他說:“我看這石門塵封了很多年了,一直沒有開過。今日能夠為我們而開,這說明它與我們的緣分。”


    “你在給進去找理由。”她笑著。


    “難道不是嗎?”


    她沒有再說什麽,拉著他的手蹲著身體進入到塔內。


    裏麵十分陰涼,不過並沒有慣有的發黴的味道,相反,倒散發著一種清幽的香味。


    倆人既興奮,又忐忑,手緊緊地拉在一起,拾級而下。


    塔的底部,有一個石桌,上麵供奉著兩個盒子。


    章依娜說,這是高僧的遺物,聖潔莊嚴,不能造次,我們先跪拜吧。


    兩人就在石桌前並列而跪,磕了三個響頭。在春水的印象裏,這樣的跪拜隻有在婚禮上才有的,說什麽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看章依娜,一臉的虔誠,專注異常,沒有什麽雜念。他慚愧了,對著石桌又拜了一下。


    拜完以後,春水起身走上前去,想看個究竟。


    盒子做工考究,是純木製造,簡樸異常,並沒有什麽雕飾花紋。他問章依娜:“能打開嗎?”


    “能打工嗎?”她也這麽問。


    春水搓了搓手,壓製不住內心的好奇,小心翼翼地打開其中一個盒子。盒子並不難開,沒有任何的機關鎖扣,隻有輕輕一抬,它就開了。


    頓時光芒萬丈五顏六色起來。


    章依娜連忙拉著他,讓他一起跪下。他不用她拉,已身不由己地跪了下來。麵對此等聖物,任何凡夫俗子都會跪拜的。


    拜了幾拜,他問:“這是什麽寶物?”


    “應當是高僧的舍利。”


    “舍利?”


    “是的,得道高僧火化後會有舍利,顏色鮮豔,會放光芒。它是吉祥之物,可以驅邪化災,保佑平安。今天我們能夠看到舍利,是我們的造化。”


    舍利春水聽說過,他還不信呢,這不符合科學道理呀,憑啥修行的僧人火化後就會有寶石一般的舍利?


    這迴他信了。


    他以為另一個盒子裏也是舍利,打開一看,原為是本書,線裝的手抄本,上麵工工整整地用小楷抄寫。


    這一定是慧二的作品。


    書保存完好,完全沒有腐爛損壞的跡象。


    字是繁體的,章依娜為難了。春水看起來並不困難。


    書名是《慧二語錄》,看來這書是記錄慧二的思想與事跡的。春水並不感興趣。


    翻了幾頁後,發現內容圖文並茂,並不枯燥。


    章依娜對裏麵的繪圖十分感興趣,問他畫的是什麽。春水把書遞給她看。她一看,臉就紅了。


    裏麵竟是一幅幅春宮畫,一男一女或相擁,或相騎,或並躺,各種姿勢皆有。真沒想到在明朝男女之間的技巧就如此豐富了。


    令他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為何在這樣一個高僧的書內會有這等猥褻下流的圖畫呢?春水翻到其中一章,裏麵說:“經雲:“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又雲:“有能受持誦讀,若供養者,其福德不可思議。”夫供養是以色見也,誦讀是以聲求也。色見聲求,大慈所嗬,而得無量不可譬喻功德,何耶?今觀載籍所傳,誰非以誦經獲果者?其求佛於聲色之外,世蓋無幾也。後之人執功德之說者,恆欲取實聲色以獲果;而譏取相之非者,又欲求之聲色之外,將若為和會也。餘觀經中佛言:“雲何為人演說,不取於相,如如不動。”當知佛所謂聲色者,不取相之聲色也。又雲:“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者,於諸法不說斷滅相。”當知佛所謂無相者,不舍聲色之無相也。佛語本自和會,讀者自作分別解耳。”


    春水看得雲裏霧裏,似懂非懂。這“色”當然包括女色了,不取相之聲色,就是說看到的聽到的享受的,都是相,如果執著於此,就不能得道成佛了。春宮畫當然是色之極致了,看到這個畫而心不染,則修行達到一定境界。他在琢磨著。


    可惜的是,他沒達到這種境界,章依娜也沒有,兩人共同看了這些春宮畫後,麵紅耳赤,心跳加速,如果不是旁邊放光的舍利,他們則會如幹柴烈火,把這塔都燒得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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