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頭看了張龍一眼,帶上門出去了。張龍蜷縮在牆角,嘴角流著血。張妻像母親一樣嗬護著他。


    老張拿著巡警那支槍過來,凝神看著自己的兄弟問:“搶槍的是不是你?”


    “是……”


    “你不想活了?”


    “我……”


    “你什麽?到底是你不是你?”


    “是……我。”


    “你真是找死啊!”老張聽到了他最不想聽到的答案,一屁股頹然地坐下。


    潘妻焦急地也問:“張龍,你搶巡警的槍幹什麽?”


    張龍囁嚅著:“我……我喝多了。”


    老張怒道:“喝多了就胡來?跟我走!”


    張妻擔心地問:“去哪兒?”


    “迴市局!”老張斷然迴答。


    潘妻焦急地大喊:“那張龍不就完了?”


    老張呆了。一家三口呆坐著,不知如何是好。


    張妻走到老張身邊說:“媽知道你忙,顧不了家,臨死的時候,才把張龍托付給我,這麽多年,你沒一天不忙,家裏家外都是張龍在照料,可現在,張龍卻要被你抓起來了,弄不好就……媽,我對不起您老人家呀!”


    老婆說的都是實情,老張又多少次都自責,自己這個當大哥的,連個工作都沒給弟弟找著;現在出了這樣的事,他是可以大義滅親,可張龍呢?難道說他這一輩子就這麽毀了嗎?老張真是心如亂麻。


    張龍跪在老張腳邊,哭著哀求說:“大哥,我錯了,救救我!”


    “你錯大了!——這讓我怎麽救你呀?”老張心裏酸酸的。


    就在老張一家愁苦的當口,光頭在外屋也沒閑著。他意識到眼下這個突發事件,正是徹底拉攏老張的天賜良機。光頭急忙給上頭某個領導的撥通了電話……


    片刻以後,光頭推門重又進到辦公室裏,不等老張開口光頭就說:“張隊長,電話。”老張一愣。電話是一個副市長打來的。他在電話裏以領導慣常的語氣教育老張說:“聽說張龍喝多了酒鬧出點小事情?……事情的經過我就不聽了,我隻想說點個人意見。馬克思都說過,年輕人犯錯誤,上帝都會原諒……老張,你這個同誌,實踐有一套,就是理論學習跟不上。我的意見呢,還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把他往正路上拉一拉嘛!我曆來主張對年輕人要以批評教育為主,其他的隻是輔助手段嘛!當然,你們第一線的同誌可能會有不同看法,那沒有關係,我們可以展開討論嘛!老張,你說呢?”


    電話掛斷了,老張還呆呆地拿著話筒。令老張如此左右為難的一個問題,竟被副市長說得如此輕易化解。老張糊塗了,也許這個世界上真有兩種不同的尺度?自己看來是太一根筋了,如果稍稍像副市長那樣換個角度想問題,自己不但可以而且非常應該解救張龍的困境,張龍的行為也許根本就算不上什麽罪行,隻不過是像孫啟泰說的小錯誤、小過失……老張的腦子裏越來越亂,可在他的心裏,正義的天平已經發生了傾斜。


    老張疲憊不堪地迴到自己的辦公室,肖強和當事的兩個巡警正在等著他。


    肖強問:“張隊,您看是不是發個協查通報,請附近縣市協查一下?”


    老張沉吟著說:“這不好吧?”


    “我知道,發了協查通報您的麵子……我們可以不提張龍,重點是查槍。”


    “沒有這麽嚴重,可能是酒喝多了,開玩笑胡鬧罷了。”


    “就算是開玩笑,可他們手裏還有槍啊!”


    “瞎扯淡,他們哪裏來的槍?頂多是些火槍之類的破玩藝,小孩子玩的,不要大驚小怪”。


    老張此語一出,肖強和兩巡警都愣了。肖強好像不認識似的看著老張問:“你、你不是在試我吧?”


    老張卻打起了官腔說:“處理這事要慎重,稍有不慎,那性質可就全變了。你明白嗎?”


    肖強竭力控製情緒,說話冷冰冰的:“不明白,張隊長你看這事該怎麽處理?”肖強把“副”字說得很重。


    老張沒有理會肖強語氣中的挑釁,隻是說:“這點小事你就不要過問了,我負責處理,你忙你的事吧。”


    肖強追問道:“我想知道張隊長怎麽處理。”


    老張不快地說:“我這隊長有必要跟你這小刑警匯報嗎?你有沒有組織觀念?”


    肖強盡量不帶情緒地說:“我是不希望鬧出事情。”


    老張更加不快了:“我希望嗎?這事由我負責,真鬧出事,我擔著,跟你沒關係。出去吧!”


    肖強隻得出去。兩個巡警也要出去,老張卻叫住了兩人。門剛關上,老張板起麵孔訓斥兩巡警:“你既然知道張龍是我弟弟,還鬧騰得滿城風雨?”


    兩巡警懵了:“事發突然,我們……”


    老張不耐煩地打斷說:“好了,別說了。以後有人再問這件事,就說是把槍弄丟了,被張龍拾去的。記住沒有?”


    兩巡警委屈地答應著:“記住了。”


    老張又囑咐說:“你們先迴去,這件事不要再聲張,明天我把槍要迴來還給你們。”


    老張今天的表現實在是讓肖強太意外了。素來讓他崇敬的“師傅”老張,一個幹了幾十年的老警察,終於還是過不了親情這一關,肖強真的很難相信這事竟會發生在老張身上。肖強失望之餘,可也沒有就此認輸,他倒要看看,老張究竟想要怎樣。於是肖強坐在警車上,等著那兩個巡警出來,一根煙的工夫,兩個巡警垂頭喪氣地從大門裏走出來。


    肖強上前問道:“他怎麽說?”


    巡警甲乙很委屈的樣子,雖然不講話,可眼圈裏含著淚水。


    肖強急了:“槍都被人家搶去了,連句話都不敢說?”


    一巡警含著淚水將實情告訴了肖強,肖強聽後勃然大怒,罵道:“一個警察哭哭啼啼的,像什麽樣子!”說完扔給那巡警一塊手帕,返身衝進辦公樓大門。


    肖強大步衝進老張的辦公室。老張抬起頭,對肖強再次闖入露出詫異之色,問道:“你又迴來幹什麽?”


    肖強義正詞嚴地說:“張龍調戲少女、毆打民警、搶奪槍支,性質十分嚴重!他還非法擁有槍支,已構成犯罪!張隊長,我希望你嚴肅對待、認真處理!”


    “我怎麽不認真處理了?”


    “認不認真處理,你心裏清楚!”


    “肖強,什麽時候輪到你教訓我了?”


    “刑警執法,是法律賦予的權利,無須論資排輩!”


    “下級教訓上級,也是法律賦予你的權力嗎?”


    肖強不說話了。兩人互相瞪著。片刻,老張掏出支煙,遞給肖強,肖強不接。


    老張主動緩和地說:“就算張龍觸犯了法律,可他是他,我是我,連我的煙都不能抽了?”


    肖強聽了接過老張的煙,老張要給他點上,肖強說:“哪有師傅給徒弟點煙的道理!”老張說:“你不說無須論資排輩嗎?”肖強笑了,奪過老張的打火機,先給老張點上,再給自己點上。


    老張也笑了,說:“肖強,別激動。假如張龍真的觸犯了法律,我會毫不猶豫地把他交給你,法律麵前人人平等嘛,我不會因為是我弟弟就袒護他,這個請你放心。”


    肖強也平心靜氣地說:“你是我的領導,也是我的師傅,我沒有理由不相信你。但這件事涉及你弟弟,我來處理,對你會好些。”


    老張恨鐵不成鋼地說:“張龍這個不爭氣的東西的確越來越不像話了!可話說迴來,也怪我太忙,平時對他關心不夠,我之所以要親自處理這事,也是想趁這個機會多了解了解、教訓教訓他。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肖強說:“現在的年輕人走上邪路很容易,趁這個機會讓他改改毛病也對。張隊,我有時候好衝動,你別往心裏去。”


    老張大方地說:“怎麽會!你跟我這麽多年,我還不了解你?對法律就應該有這種赤膽忠心!你能理解我,我就很高興了。你放心,問題查清後,該治安處罰就治安處罰,該刑事處理就刑事處理。我這就去找張龍,把他帶迴來,接受刑警隊的調查。如果他真幹了,我去向那兩個巡警道歉。你看怎麽樣?”


    聽完老張的這一番解釋,肖強無話可說。從心底裏,肖強希望老張說的話是真誠的、負責任的,肖強實在很不情願看到老張做出什麽徇私枉法的錯事來,他再次相信了老張。


    其實老張卻另有一番考慮,也許他並沒有想到,對張龍的包庇,實際上也是對光頭可能的違法行為的包庇,而這樣做的危險性,當時被老張大大的低估了。當晚,他把常闖叫到自己家,當著張龍把一支老張五四式手槍擺在常闖麵前。這就是巡警被搶去的槍。老張沉痛地說:“我去跟那兩個巡警道歉。”常闖卻攔住他說:“不,你別去。你去道歉,將來你這個隊長還怎麽做?”老張深知幾個徒弟裏,惟有常闖是最講情義的,他特意把常闖叫來,就是想通過常闖在肖強那邊疏通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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