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工隊最終還是陸陸續續的離開。


    沒有了挖掘機和推土機的喧鬧聲,森林又重歸了平靜。


    楊玉成市長已經恢複了神智,接下來自然就是大清算了。


    此刻,森林中的一間小屋內。


    姬道陵等人靜靜的站立在一旁,麵容嚴肅。


    前方的木床上,林衛國虛弱的躺在上麵。


    他年事已高,一番風波四起,再加上早年當兵落下的病根,此刻竟是一病不起。


    遊龍就坐在一旁,雙手緊緊的握著林衛國滿是老繭的手掌,眼中淚光閃爍。


    他本想將林衛國送去附近的醫院治療,可是被林衛國攔下來了。


    林衛國知道自己已經快要堅持不住了,他不想死在醫院。


    這片他守護了36年的森林,是他最好的歸宿。


    “林叔,你看到了嗎,林叔,施工隊已經全部離開了,再也沒有人會推倒你的森林了。”遊龍難過道。


    林衛國輕輕睜開了眼睛,老眼中似乎也有眼淚在滾動。


    他嘴唇囁嚅了幾下,吃力道:“森、森林,不能倒。”


    短短的幾句話,似乎都費勁了他全身的力氣。


    遊龍連忙點頭道:“嗯,知道,我知道,您老放心吧。”


    “不放心,我不放心呐。”林衛國喘息道。


    姬道陵看著床上的林衛國,心中歎息了一聲。


    這就是執念麽?


    即使在彌留之際,也要忍住最後一口氣,不願離去。


    他是怕他死後,再也沒有人可以守護他呆了36年的森林。


    姬道陵沒有說什麽,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無數的時光內,這一幕,他已經見過了太多。


    雅雅看著床上的林衛國,似乎察覺到了什麽,有些難過道:“老伯他怎麽了?”


    姬道陵開口道:“他終於可以去見他想見的人了。”


    林衛國躺在床上,突然眼睛睜得滾圓,沉重的喘著氣:“我、我不想死,我還要照顧這片森林!”


    “林叔……你已經做得夠多夠好了,接下來就交給我吧。”遊龍看著林衛國,眼淚直流。


    林衛國此刻已經說不出話來了,拳頭握的繃緊,就這樣直勾勾的看著天花板。


    他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麽,久久不願離去。


    雅雅大眼睛中也閃爍著淚花,拉了拉姬道陵的衣角,開口道:“小陵陵,老伯好可憐呀,幫幫他吧。”


    姬道陵點點頭,往事如煙,唯有放下執念,才能安然入輪迴。


    或許念誦一段《清靜經》,可以讓林衛國走的安詳些。


    就在他準備上前時,身子卻不由怔了怔,疑惑的看向屋外。


    “嗚嗚嗚——”


    此刻,屋子外,響起一陣陣嗚咽聲。


    這些聲音連綿不絕,聽在耳裏,充滿了悲涼。


    姬道陵心有所感,伸出手,將房門打了開來。


    此刻,一隻隻動物跪伏在屋子外,看著前方的小屋,嘴中發出嗚咽聲。


    獅子、老虎、大象、長頸鹿、百靈鳥、禿鷲……


    整片森林的動物,此刻似乎都聚集在了一起,一個挨著一個,朝著林衛國所在的屋子跪伏了下去。


    它們在送別,送別這個給了他們家園的老人。


    “哇——”


    雅雅看著這萬獸朝拜的場麵,不由張大了嘴巴。


    “萬物有靈,唯情之一字,不分種族,不論貴賤。”姬道陵喃喃道。


    遊龍也轉過頭,看著屋子外的一幕幕,激動道:“林、林叔,你看到了麽,那些森林裏的動物們,都來看你了。”


    林衛國這才似有所感,僵硬的轉過頭,怔怔的看著屋子外的野獸。


    他渾濁的雙眼中,落下淚來,唿吸開始變得急促。


    姬道陵的眼中,似看到林衛國的頭頂,綻放出一陣金光。


    金光緩緩擴散開來,在最後竟然形成了三朵璀璨的金花!


    三花聚頂!


    姬道陵似乎聽說過這個典故,傳說唯有大功德之人,死時才有三花匯聚在頭頂,護他神魂進入輪迴。


    這些人死後,可以不受地獄煎熬,直接進入天人道,下一輩子享受榮華富貴。


    他走上前,看著遊龍道:“送送他吧。”


    遊龍點點頭,伸手撫住了林衛國的額頭,輕輕的唱道:“


    雪壓青鬆挺且直,梅開臘月火樣紅。


    革命的氣節如生命,軍人當自重。


    威武不能屈,鐵骨傲蒼穹。


    危難關頭挺起身,頂天立地真英雄。”


    這是林叔經常唱的一首歌,在他成長的歲月中,不知聽過了多少遍。


    他記得林叔時常對自己說,自己的父親就是這樣一個真英雄,不懼艱辛,為國家奉獻了一輩子,直至死亡。


    悠揚的歌聲在寂靜的森林中迴蕩了開來,越飄越遠。


    伴隨著野獸的嗚咽聲,壯烈的歌聲中似充斥著一股蒼涼。


    林衛國聽到這個聲音,身子終於平靜了下來。


    他伸出手,嘴唇囁嚅了幾下,開口道:“班、班長……”


    隨著手臂垂落下來,這個老人,終於走完了他的一生。


    “走好。”姬道陵平靜道。


    “林叔!”


    遊龍趴伏在林衛國的胸膛上,哭泣了起來。


    屋子外,野獸的哀嚎聲,似乎顯得更加的悲涼。


    恍惚間,姬道陵似看到一縷青煙從林衛國身上緩緩升起,飄向屋子外。


    森林中,也開始彌漫出一絲絲霧氣,仿佛在迎接著這縷青煙。


    “走吧。”姬道陵帶著雅雅走出了屋子。


    雅雅牽著姬道陵的手,開口道:“小陵陵,最近天書安排的幾個事情,怎麽結局都這麽令人難過。”


    “至少林衛國最後走的很安詳,不是嗎?”姬道陵開口道。


    雅雅抽了抽鼻子,開口道:“如果林老伯不那麽努力護著這片森林的話,他一定能長命百歲的。”


    姬道陵看了看不遠處的屋子,開口道:“我記得有人說過,人的一生,是要死三次的。”


    “第一次,當你的心跳停止,唿吸消逝,你在生物學上被宣告了死亡。”


    “第二次,當你下葬,人們穿著黑衣出席你的葬禮。他們宣告,你在這個社會上不複存在,你悄然離去。”


    “第三次死亡,是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記得你的人,把你忘記。於是,你就真正地死去,整個宇宙都將不再和你有關。”


    “人們會記住林衛國所做的一切,所以,他隻不過是換了一種方式活著而已。”


    雅雅懵懂的搖搖頭,開口道:“小陵陵,你說話越來越深奧了。”


    姬道陵笑了笑,開口道:“總之便是一句話,世事艱難,卻仍然值得期待。”


    雅雅問道:“每個人都會死嗎?”


    姬道陵愣了愣,最後點頭道:“或許吧。”


    雅雅突然抱住姬道陵,開口道:“小陵陵,那我就算要死,也要死在你的懷裏。”


    就在這時,天書終於有了反應,提醒他得到一件靈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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