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天涯落魄人

    卻說圓月當空,楊孤鴻的心卻若水中殘月,動蕩不安。

    他終於還是出了洞房,大步流星,疾速奔出了西夏國,此時他已是百感交集,心痛不已。

    江湖浪子,西夏一遊,風風火火,負傷而去,男兒流血不流淚,何足以催淚而下,生又何樂?死亦何懼?

    楊孤鴻他這一生最不願做的事就是傷害別人,但他卻偏偏無端的傷害了兩個最不該傷害的人。

    他狂奔不止,也不知奔了多久?奔出了多遠?奔到了何處?

    但這些似乎已經於他沒有任何意義了?因為他已經又隻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到什麽地方都是一樣,雖然他從來就是孤獨的。

    他終於停住了腳步,才知道已是到了一片荒原,了無人煙,一片死寂。

    但圓月依然明朗,皓月千裏,碧空如洗,這月色實在太美麗太動人!

    他累了,奔得太累了,整個身軀疲憊不堪,他終於緩緩地坐到了草地上,又輕輕的摸出懷裏的酒壺,一口一口地喝著酒。

    但此時此刻,連酒都已經麻木不了他內心的愧疚,他腦海中拚命的浮現出李柔婷那張傷心絕望的麵容。拚命的想著,李柔婷此時又在做著什麽呢?是否依然淚流不止?

    他突然又想到了白姍姍,她此刻又在何處呢?做著什麽呢?

    一個感情極豐富的人,他最害怕的不是自己受傷,最害怕的卻是傷害到別人,因為他總是會想到別人受傷的感覺是如何的痛苦煎熬。

    楊孤鴻無疑是一個感情極豐富的人,所以他寧願自己受傷也不願傷害到別人,因為他知道愧疚的痛苦遠比被傷害者更痛苦得多,但世事往往由不得他選擇。

    他還是一口一口的喝著酒,但酒終於被他喝光了,他將酒壺往地上一扔,喃喃自語道:“半生孤苦他鄉客,潦倒奔波無處依。天下雖大,難道竟沒有我楊孤鴻能去的地方?”

    他緩緩的躺了下去,緩緩的閉上了眼睛,也許真的太累,也許心太疲憊了,他便這樣自然的睡了過去。

    ……

    卻不知躺了多久,睡了多久,他突然感覺臉上涼涼的,濕濕的,他緩緩睜開了眼睛,原來已是白天,原來已是傾盆大雨。

    他喃喃的道:“昨晚還是明月當空,碧空如洗,今日卻已是傾盆大雨,難道老天也要跟我過不去嗎?”

    昨宵月如玉,今日雨成珠,當真是天有不測風雲,但人又何嚐不是常有旦夕禍福呢?

    楊孤鴻的頭發與衣服全身早已被雨淋透,此時隻見他頭發蓬亂,衣衫不整,看來是那麽落魄、憔悴,潦倒不堪,他的目光卻亮得像是秋夜的寒星。

    他緩緩站直了身子,在風雨中矗立著,突然他仰麵長嘯一聲,那叫喊聲在風雨中擴散開來,漸漸消失在遠方。

    他緩緩邁開了堅挺的步子,蕭然走向那漫無目的遠方。

    他又看到被風雨吹落的滿地桃花,不禁發出了深長的歎息,桃花本也是他昔日的至愛,今日卻已和人同樣憔悴。

    他不禁感慨萬千,詩興大發,喃喃自語道:“家前昔日桃花香,蜂蝶成群花間藏。當時歡喜奏樂章,如今激起淚兩行。悲傷十載別故土,從此孤身走天涯。四海漂泊功未達,可憐漂泊難歸家。”

    他在風雨中漫步前進,在這樣的大風大雨中他居然在風雨中漫步,別人若是看到一定以為他是個瘋子,但可惜這裏荒原十裏,杳無人煙。

    楊孤鴻突然想起白姍姍,心又是一陣陣的刺痛。又喃喃自語道:“天涯舊恨太匆匆, 晚來風,送孤鴻。獨自淒涼, 唯有雨蒙蒙。 往事不堪難逝去,人已走,恨無窮。情難長聚各西東,問天公,歎蒼穹。何以分離,人影兩空空。今世兩情如不悅,即好漢,不英雄。”

    風一直沒有停,雨一直沒有息,楊孤鴻一直走著,不知走了多久,豁然發現前麵有一個小鎮,他便進了鎮子。

    風雨交加,鎮子裏隻有不多撐傘走著路的人,那些人還不住的迴頭望著楊孤鴻,似乎都在笑著他的潦倒落魄。

    楊孤鴻並沒有在意他們的冷笑,因為他知道這個世界無聊的人本就很多。

    他突然看到了不遠處豎著一塊牌子,寫道:“天龍客棧”。

    他緩緩的走了過去,進了客棧。

    那客棧的掌櫃見他一臉落魄的樣子,沒精打采的問道:“客官要住店還是要吃飯?”

    楊孤鴻冷冷的道:“既要住店也要喝酒吃飯。”

    那掌櫃笑著道:“我們這裏客房分三個等級,上等、中等、還有下等,客官是要下等房呢?還是中等房?”

    那掌櫃並不問上等房,隻說下等和中等,因為在他看來,像楊孤鴻這種落魄的人是住不起上等房的。

    楊孤鴻瞪了那掌櫃一眼,怒道:“你店裏的上等房都住滿了嗎?”

    那掌櫃道:“上等房倒是多的是,隻不過……”

    楊孤鴻道:“隻不過什麽?”

    那掌櫃道:“隻不過價錢方麵不太適合。”

    楊孤鴻從懷裏掏出一甸黃金砸在桌上,怒不可及,道:“不太適合?你看這個適合嗎?”

    那掌櫃見楊孤鴻將一甸黃金擺在桌麵,頓時眼睛發亮,轉憂為喜,喜笑顏開,道:“適合,適合,隻有上等房才適合大爺你,小的馬上給你準備上等房。”

    楊孤鴻喃喃道:“哼,狗眼看人低!”

    那掌櫃不敢再多說,慌忙給楊孤鴻安排了上房,領著他進了房間。

    那掌櫃臨行前,楊孤鴻冷的道:“你馬上給我去準備熱水和一身幹淨的衣服送過來,我要沐浴更衣。”

    那掌櫃問道:“請問客官要什麽樣的衣服?”

    楊孤鴻冷冷的道:“當然是最上等的布料,難道又要給我下等和中等的?至於顏色要與我身上的這身一樣,知道了嗎?”

    掌櫃慌忙點頭稱是,然後匆匆的離去了。

    不多時就有人送來了熱水和一套華美的服裝。

    楊孤鴻沐浴更衣完畢,便去了客棧的飯堂,選了一處位置坐下來。

    不久便有小二哥過來問道:“客官要點什麽?”

    楊孤鴻取出懷裏的酒壺遞過去,說道:”給我這酒壺打滿酒,再給我隨便來兩樣精致的小菜。”

    那客官答應一聲便離開了。

    不多時,酒菜都已送了過來,楊孤鴻便捧起酒壺一口一口的喝起酒來。

    突然,他隱隱聽到對麵幾個人正在談論著一件江湖奇事。

    他凝神側耳細聽,隻聽一人說道:“這個‘見血大會’當真是空前絕後,那點蒼派的掌門柳若寒給各大門派都發了請帖,邀請各路英雄好漢前來鑒賞這‘見血大會’,這次點蒼派可以說是出盡了風頭了。“

    另一人道:“為什麽叫做‘見血大會’?這名字實在不甚雅觀。”

    先前那人道:“這個你就不懂了,‘見血’可是雙關詞,聽說點蒼掌門抓獲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殺手之王‘一劍封喉’,你道這江湖第一號殺手‘一劍封喉’的真名叫什麽?他姓冷,名為‘見血’,聽說他在江湖上殺了不少正派人士的知名人物,這次卻被點蒼派掌門柳若寒活捉了。這冷見血也當真是英名盡喪。這個‘見血大會’就是要用一劍封喉冷見血的鮮血來祭奠被他殺死的無數正派人士。”

    又一人道:“江湖傳言,一劍封喉冷見血殺人從來就沒有失手過,這次卻為何被點蒼掌門活捉了去呢?”

    先前的那人道:“聽說那‘一劍封喉’與點蒼掌門柳若寒激戰之前便已經受了重傷。”

    有一人道:“三年前,一劍封喉殺了點蒼掌門柳若寒的師弟莫若鬆,這次柳若寒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恐怕‘一劍封喉’這次是難逃一死了。”

    先前那人道:“這鬼天氣,今天偏偏下這麽大的雨,恐怕我們得冒雨趕路了,否則定然趕不及參加‘見血大會’。”

    另一人道:“那我們吃完便馬上趕路罷,若是遲到了恐怕點蒼掌門又不高興了,我們可得罪不起點蒼派。”

    楊孤鴻隻聽得心膽俱裂,心道:“那一劍封喉冷見血定然是與青鬆道長激戰時受了重傷,所以才失手被擒的。若不是為了救我受了重傷,他豈會敗給點蒼派的掌門柳若寒。他如此重情重義,對朋友肝膽相照,我楊孤鴻其不能見死不救。”

    他心下便已決定要赴點蒼,救出一劍封喉冷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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