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楊孤鴻與那老者比劍時,因過度消耗元氣,舊傷複發,口吐鮮血,暈了過去。那老頭隨即罷劍未動,白姍姍卻疾速起身奔過去,扶起楊孤鴻,不斷唿喊:“楊大哥,你醒醒,楊大哥。”但不論她如何叫喊,楊孤鴻已無半點反應,白姍姍急得哭了起來。

    那老者道:“他隻是元氣受損,暈了過去。我們趕快將他送迴去。”

    不多時,兩人已將楊孤鴻送迴。楊孤鴻躺在床上,依舊是昏迷不醒。白姍姍卻一直呆呆的坐在床邊,眼裏一直流著淚水。那自稱老穆的老者問道:“這位小兄弟叫什麽名字?”

    白姍姍輕聲道:“他叫楊孤鴻?”

    老穆沉思了片刻,道:“他父親叫什麽名字呢?”

    白姍姍此時已無心去顧他問話的用意,他問什麽便答什麽,道:“他爹我也不知道叫什麽?但我知道他爺爺就是鼎鼎大名的一代大俠楊勝天老前輩。”

    老穆道:“他是楊忠君的兒子。”

    白姍姍無心去管他說什麽話,隻是問道:“老穆前輩,他真是無藥可醫了嗎?他還能活多久?”

    老穆道:“他也不是沒得救,但也可以說是沒得救了,因為隻有同時用少林《易筋經》的內功心法與魔教的《續命天書》這兩樣武林至寶才救得了他。”

    白姍姍喜道:“少林《易筋經》楊大哥和我都學會了,可是,魔教的那本什麽《續命天書》我從來沒聽說過,而且據江湖傳聞,魔教在三十年前就已經銷聲匿跡了,現在還到哪裏去尋什麽《續命天書》呢?”

    老穆突然喜道:“你說你們倆都會少林的《易筋經》?此話當戰?”

    白姍姍道:“當日我被落霞山莊陸莊主用五毒追砂掌打傷後,生命危在旦夕,楊大哥便送我上了少林寺,求苦智大師用《易筋經》救我,苦智大師不僅傳授《易筋經》給我們,而且還破例收我們兩個為少林寺俗家弟子,苦智大師就是我們的恩師。”

    老穆道:“那太好了,他有救了。”

    白姍姍聽他這麽說,忙問道:“你真的可以救好楊大哥麽?”突然她又失望起來,喃喃的道:“你不用騙我了,雖然我們懂得《易筋經》,但沒有魔教的那本《續命天書》,還是救不了他。”

    老穆突然道:“你好好看著他,我先出去一下。”說完便急匆匆的出了門。

    白姍姍注視著楊孤鴻那慘白的臉色,腦中想起他們以前在一起的經曆,又忍不住伏在床邊哭起來。

    楊孤鴻朦朦朧朧的聽到白姍姍的哭聲,漸漸醒轉過來,他緩緩睜開眼睛,見白姍姍又伏在床前哭著,低聲道:“姍姍,不要傷心了,人難免會有一死的。”

    白姍姍突然聽到他的聲音,高興的抬起頭,道:“楊大哥,你終於醒了,我好害怕,我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

    楊孤鴻輕聲問道:“剛才和我比武的那位老穆前輩呢?”

    白姍姍道:“他有事出去了。”

    楊孤鴻道:“我要見他,我有事一定要問他。”

    白姍姍道:“他過一會就會來的,你先好好休息。”

    楊孤鴻道:“不,我馬上得見他,我怕是挨不了多久了,你快幫我去找他過來。”

    白姍姍見他如此心急,道:“好,你不要亂動了,我去叫他。”她一邊望著楊孤鴻一邊往門口走,還沒有到門口,那老穆卻進來了。他手裏拿著一本薄薄的書,興奮地道:“有救了,有救了。”

    白姍姍見他說了幾遍“有救了”,頓時激動不已,她看著老穆手中捏著的那本書,上麵寫道:“續命天書”,白姍姍喜道:“你找到《徐明天書》了,楊大哥有救了,楊大哥有救了。”

    楊孤鴻根本不明白是怎麽迴事,他也不想去追究那些無聊的問題,此刻他隻想揭開心中的許多難以解開的疑問。

    他見到老穆,輕輕的問道:“前輩,我有事想問你?”

    老穆笑道:“現在什麽都不要說,先把你的傷勢治好再說。”

    楊孤鴻道:“不行,我一定要先弄明白心中的許多疑團才能安心養病。”

    老穆道:“那你想知道什麽?”

    楊孤鴻道:“我想問問,前輩你怎麽會使我們楊家的家傳絕學《楊門十三劍》?”

    老穆笑道:“你覺得我為什麽會知道呢?”

    楊孤鴻道:“還請前輩告訴我,你是從哪裏學來這套劍法的。”

    老穆又笑道:“既然是家傳絕學,那外人又怎麽會知道呢?”

    楊孤鴻道:“難道前輩不相信楊門十三劍是我楊家的家傳絕學?”

    白姍姍看那老者的表情,便已經猜出了七分,笑道:“楊大哥,既然是家傳絕學,自然是不傳外人的,那就是說這位老前輩也是你們楊家人?”

    老穆笑著對白姍姍道:“還是你這丫頭聰明多了!”

    楊孤鴻喜道:“難道你就是我爺爺?”

    老穆道:“你腦袋終於開竅了,不錯,我就是當年的楊勝天,也就是你爺爺。”

    楊孤鴻興奮得突然起身下了床,跪倒在地,道:“孫兒楊孤鴻拜見爺爺。”

    楊勝天趕忙扶他起身,道:“起來吧,現在什麽都不要說了,趕緊醫好你的傷勢。”

    楊孤鴻突然落下淚來,道:“想不到我楊孤鴻在這個世上還有一個親人,想不到我還能見到我爺爺。”

    楊勝天道:“乖孫子,現在什麽都不要說,治好傷咱們爺兒倆再

    慢慢的說。”

    楊孤鴻道:“好,我聽爺爺的話。”

    楊勝天道:“你的傷勢極重,隻有續命天書與易筋經才救得了你,現在你先打坐,將易筋經內功心法遠行一遍。易筋經是最好的療傷心法,但它過於剛猛,很容易經脈逆流,造成血流不止,所以你隻能運行易筋經一遍,然後再照著這本續命天書療傷。易筋經隻是激發你的潛能,將你的內力凝聚起來,最終還要用續命天書來療傷。易筋經內功修行以剛猛為主,而續命天書則是以柔功為主。修習之後,你體內剛柔兩股內力相輔相成,自行將內力提升兩倍,而且能達到收發自如的境界。但你要切記,不可操之過急,武學之道,最忌心浮氣躁。所謂欲速則不達,尤其是修練上乘的內功心法,不可有絲毫的求進急速心裏,否則很容易走火入魔。”

    楊孤鴻點頭道:“我知道了,爺爺。”說著楊孤鴻便打坐運行了一遍易筋經,隻覺內力激蕩,似有激流傾出之狀。楊孤鴻便翻開《續命天書》,跟著書中所說,一步步運功,絲毫不敢有所冒進。

    白姍姍臉上的憂色此時也全然消失,待到楊孤鴻練完了一遍續命天書,臉色已是大有好轉。

    楊孤鴻緩緩道:“爺爺,這本書我已經全部記得了,你先收好他罷。”

    楊勝天笑道:“好,很好,你果然夠聰明,悟性極高,此後你隻要照著書中方法勤加練習,不出一月你的內傷便可痊愈,功力也會突飛猛進。”

    楊孤鴻道:“爺爺,我一定會勤加練習的。”

    “……”

    楊勝天見白姍姍此時已是轉憂為喜,笑道:“丫頭,我沒有騙你罷,我說你救他就一定能救。“

    白姍姍嫣然笑道:“這次幸虧有老前輩你在,否則我真不知怎麽辦好?”

    楊勝天笑道:“你也不要叫我老前輩了,跟我那孫子一樣叫我爺爺罷。”

    白姍姍臉上泛起了一絲羞澀的紅暈,道:“爺爺,你怎麽會有那本《續命天生》呢?”

    楊勝天沉默了片刻,道:“這書不是我的,是我向老順借的。”

    楊孤鴻突然打斷了他們的話,道:“爺爺,江湖傳聞,三十年前你與逆天行在魔教聖地黑天峰頂比劍,你們一直鬥了三天三夜,最終兩敗俱傷,力竭而亡。”

    楊勝天笑道:“江湖傳言,豈可輕信?”

    白姍姍問道:“那老順怎麽會有《續命天書》呢?他便是當年的魔教教主逆天行麽?”

    楊勝天道:“小丫頭果然夠聰明,你是怎麽知道?”

    白姍姍道:“既然你安然無恙,那魔教教主逆天行定然也不會有事,而那老順既然有那本《續命天書》,他毫無疑問一定便是當年的魔教教主逆天行了。”白姍姍得意的笑了笑,接著道:“兩位老前輩的名字都改了,前輩你姓楊,‘楊‘字左邊是一個穆,右邊是一個易,你本來應該叫老楊才對,但你卻叫老穆。而那位逆天行逆老前輩應該叫老逆,卻用了與逆字相反的一個‘順’字,叫‘老順’,看你們的名字也不難發現你們便是當年鼎鼎大名的絕頂高手逆天行與楊勝天老前輩。”

    楊勝天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道:“小丫頭果然是聰明絕頂,洞察力驚天地泣鬼神,讓老夫佩服之極。”

    白姍姍笑道:“前輩過獎了!”

    楊勝天笑道:“你怎麽又叫我前輩了,要叫爺爺,以後我還要你做我的孫媳婦呢?這麽聰明可愛的孫媳婦哪裏去找?”

    白姍姍臉上又泛起一絲羞色,道:“爺爺,你總喜歡拿人家開玩笑。”

    楊勝天又笑道:“我可不是開玩笑的哦,你自己都說了,如果我孫子死了你也不會獨活,還說是生是死都要跟著他。”

    白姍姍臉色羞得通紅,道:“爺爺,你好壞,偷聽人家說話。”

    楊勝天道:“我可不是偷聽,你當時說的那麽大聲,恐怕死地重生穀裏沒有聽到的人也不多了。”

    楊孤鴻見白珊珊臉羞得通紅,道:“爺爺,不要拿姍姍開玩笑了,你和逆老前輩兩人怎麽會來到這死地重生穀的?”

    楊勝天沉默了半晌,道:“此事說來話長了。三十年,中原武林有七大高手,少林苦智大師,太湖三仙翁,全真青鬆道長,魔教教主逆天行,還有我楊勝天。當年七人江湖齊名,並稱中原七絕。太湖三仙翁雖負盛名,卻深居太湖,很少在江湖上走動。苦智大師乃是出家人也很少過問江湖上的事。便隻有我,青鬆道長還有魔教教主逆天行並立於江湖。當時武林各大門派都將魔教視為公敵,一心想鏟除魔教。有一天,全真教的掌教青鬆道長到楊門拜訪我,他邀請我一起鏟除魔教。身為正道人士,向來與魔教誓不兩立,我沒有理由拒絕他。當時,我公開向魔教教主下了戰書,約他在黑天峰決鬥。我向來很敬重逆天行,他為人光明磊落,豪邁奔放,敢作敢為。臨到決鬥的當天,我帶了十壇女兒紅上了黑天峰頂。我們兩把酒言歡,談得十分投機。我們

    一直喝了整整一夜,聊到東方日升。我們已經將彼此視為唯一的知己,但自古正邪不兩立,我們無從選擇。等到我們將酒全部喝完,便開始比劍。那一戰真是驚天地泣鬼神,我從來就沒有碰到過如此強的對手。那是我練劍以來最難忘最值得珍惜的一戰。作為一個劍客,尤其是一個劍術精湛的劍客,總是希望可以找到一個真正的對手。我們都有同感,我們都沒有讓彼此失望。一個劍客,他永遠是孤獨的,他迫切需要一個對手來宣泄他內心的孤獨和寂寞。當我們兩個交手時,我們已經明白,我們就是彼此內心深處最需要的一直尋找和等待的那個人。所以我們絕對很珍惜那難得的一戰,就算戰死也絕對是無怨無悔。那一戰實在太久,太長,太兇險,也太恐怕了……我們一直戰了三天三夜,戰到筋疲力盡,兩敗俱傷的時候,青鬆道長突然出現了。原來他是在利用我,他早就想除掉我們兩大高手,他設計讓我們兩個相鬥,

    然後他坐山觀虎鬥,等到我們兩敗俱傷時,他再出手將我們一並鏟除。”

    楊孤鴻道:“那後來你們怎麽到這裏來了?”

    楊勝天接著道:“當我們鬥得兩敗俱傷之後,已經無力反抗,等到他想痛下殺手的時候,魔教的人來了。魔教的人雖然奮起抵抗,但都不是青鬆道長的對手,我們被逼到懸崖邊上,走投無路。但我們不願死在青鬆道長這種卑鄙小人手中,便帶著魔教的這些人都跳下了懸崖。然後便到了這裏,我們都是死了一次又活過來的人,所以我們將這山穀命名為‘死地重生穀’。”

    白姍姍道:“青鬆道長再利用各大門派的人將魔教徹底鏟除。”

    楊勝天道:“後來,我才慢慢聽說魔教並非江湖傳聞的那樣。當年,北宋朝廷腐敗,金國乘機侵占我大宋疆土,金兵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所到之處,雞犬不留。逆天行就是在這個時候建立魔教的。魔教的宗旨便是‘驅除金狗,救國救民’。魔教雖然出手狠毒,但殺的都是金狗和那些禍國殃民的狗官。當我知道這一切之後,悔恨難當,覺得很對不起逆天行及其魔教的所有枉死的兄弟。雖然他們並無責怪之意,但我卻常懷愧疚之心。”

    白姍姍道:“原來這一切又都是青鬆道長的陰謀。”

    楊孤鴻道:“我們楊家十年前慘遭滅門也都是青鬆道長所為。”

    楊勝天道:“當時我被迫跳下懸崖之後,已經想到青鬆那奸賊絕對不會放過我楊門後人的。幸好老天有眼,讓你幸免大難,使我楊門後繼有人。”

    楊孤鴻突然想到重陽真人留下的那封遺書,便從懷裏摸出來,遞給楊勝天,道:“爺爺,這是重陽真人留下的遺書,你看看罷。”

    楊勝天接過信看了一遍,道:“青鬆道長不僅是個欺師滅祖的小人,更是個道貌岸然的賣國賊,原來他早就與蒙古勾結了。將來亡我大宋者,必此人!”

    楊孤鴻道:“這四十多年來,青鬆道長可算是壞事做盡了,但時至今日仍然無人知道他的真麵目。此人的心計實在是深不可測。”

    楊勝天苦笑道:“想我楊勝天一世英名,居然會被欺師滅祖、投敵賣國的小人所利用。任我從前如何行俠仗義,濟貧救苦,也是難以彌補現在的過錯。”

    白姍姍輕聲道:“爺爺,你也不要太自責了,青鬆道長那種卑鄙無恥的小人一定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的。現在當務之急,先要盡快讓楊大哥把傷養好,然後要想辦法出去,揭穿青鬆道長的真麵目。”

    楊孤鴻道:“爺爺,那落霞山莊的陸莊主和丐幫的朱長老兩人也一定是青鬆道長的人,他們在兩年前將丐幫的白幫主,也就是姍姍的爹囚禁起來了。如今他們已經設計將要奪取丐幫的大權。”

    楊勝天道:“丐幫乃是天下第一大幫,勢力龐大,遍布中原各地。丐幫自古以來便是一支救國救民強有力的勢力。金國侵占我大宋,丐幫就在北方偷襲與擾亂金國的後背,牽製住了他們的主力,使他們無暇南下攻宋。若不是有丐幫牽製住金國的主力,大宋可能早就滅亡了。蒙古國雖然至今沒有侵犯過我大宋,但他們也向來對我大宋虎視眈眈,垂涎已久。他們攻宋恐怕也是遲早的事。如果丐幫一旦落入青鬆道長手中,到時候蒙古勢必會讓青鬆道長下令丐幫南移,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楊孤鴻道:“如今我大宋北麵半壁江山已落入金人手中,倘若丐幫南移,正好為我南宋增強抵抗能力,豈不更好。”

    白姍姍道:“如果丐幫南移,大宋必亡。金國之所以不敢輕易攻取南宋,是擔心在他們攻南宋之時,北麵丐幫突然從後背偷襲,與南宋軍民形成夾擊之勢,到時候他們是腹背受敵,進退兩難。丐幫一旦南移,金國便無後顧之憂,他們便會一心一意的攻取南宋。若如此,南宋難保了。”

    楊勝天笑道:“白丫頭果然是聰明,深通兵法,堪稱女中諸葛。”

    白姍姍笑道:“前輩你過獎了。”

    “……”

    三人不覺天色已晚,圓月已是當空高懸。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書生劍俠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複古龍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複古龍君並收藏書生劍俠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