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夕陽普照大地,嵩山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金色,冬風卻依舊放肆的偷襲著人麵,令人生厭。

    楊孤鴻與白姍姍辭別了苦智大師,正自往山下行去。

    “翠野駐戎軒,盧龍轉征飾。 造山麗如符,長流禁似帶。 海氣百重樓,崖鬆千丈蓋。 茲焉可遊賞,何必襄城外。”

    此詩乃是當年唐太宗李世明讚少林所做。

    河南少室山山勢頗陡,山道卻是一長列寬大的石級,規模宏偉,工程著實不小,那是唐朝高宗為臨幸少林寺而開鑿,共長八裏。沿著石級盤旋而上直達山頂。

    山上有五道瀑布,飛珠濺玉,奔瀉而下,恰似黃河之水天上來,飛流直下不複迴。再俯視群山,已如蟻蛭。

    白姍姍望著這嵩山美景,早已歡喜得神采奕奕。她指著那層巒起伏的山峰道:“楊大哥,你看,這嵩山美景果真是天下無雙,可惜我們還沒有來得及仔細遊覽一番,便又要匆匆下山而去了。”

    楊孤鴻笑道:“等到我們辦完了大事,就返迴少林,長居於此,到時候我做和尚,你做尼姑。”

    白姍姍撇撇嘴嫣然道:“哼,我才不做尼姑呢?等到將來,我武功大進時,便是一代俠女,從此行俠仗義,威名遠播,誰甘心做一個臭尼姑!”

    楊孤鴻見她笑的如此開心,道:“俠女可不好當,從來江湖多風波,你既要行俠仗義,恐怕是沒有空閑欣賞這嵩山美景了!”

    白姍姍靈機一動,道:“那我就建一個行俠仗義的幫派,我做幫主,整天遊山玩水就可以了,至於行俠仗義的事,由我的手下們效勞,嗬嗬!功勞還全是我的。”

    楊孤鴻道:“你也太狡猾了吧,要別人替你做事,功勞還全是你領。”

    白姍姍樂道:“自古高位者,有能者居之,不達其能,不謀其職。我若不領頭做這事,那他們也無用武之地,所以功勞歸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到時候我也封你一個副幫主當當,也讓你威風威風!你的好處也不少哦。”

    楊孤鴻道:“那我在此謝過你了。”

    白姍姍笑道:“不用謝,算是我報答你的救命之恩吧。”她伸手指著那五道瀑布道:“你看多美,日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瀑布掛前川。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李白寫的這首詩《望廬山瀑布》還真有道理。”

    白姍姍突然看著楊孤鴻,道:“楊大哥,你從前怎麽說也是個才華橫溢的狀元郎,看到如此秀麗的風景,你該有點衝動的思緒吧,你也作一首詩來看看,說不定還超越李白的這首。

    楊孤鴻道:“你居然拿我與詩仙李白相提並論,未免太抬舉我了?”

    白姍姍道:“楊大哥,我這麽抬舉你,難道你就真要不識抬舉麽?隨便作一首吧,我不信你堂堂的狀元郎,區區一首詩就難倒你了。”

    楊孤鴻此時哪裏有什麽興致作詩,他突然想到王安石的那首《千丈岩瀑布》,我便說出這首詩,她也未必知道不是我做的。

    楊孤鴻道:“好吧,那我就作詩了。”

    白姍姍不耐煩的道:“快作,快作。”

    楊孤鴻便慢悠悠的念道:“拔地萬重清嶂立,懸空千丈素流分。共看玉女機絲掛,映日還成五色丈。”

    白姍姍奇道:“這不是前朝宰相王安石的《千丈岩瀑布》麽?”

    楊孤鴻見被他識別此詩,笑道:“原來你識得此詩。看來你也是飽讀詩書,深藏不露啊。”

    白姍姍道:“我也略讀過一些詩書,我從小就崇拜王安石的才學和為人,這首《千丈岩瀑布》是王安石的不朽之作,我怎麽會不知呢?”

    楊孤鴻擔心白姍姍又要逼著他作詩,便想反客為主,道:“看來你對詩詞頗有研究,不如趁此良辰美景,你做一首五言絕句讓我開開眼界。”

    白姍姍早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讓我背詩還可以,叫我作詩可就難倒我了,我也不強迫你作詩了,算扯平了吧。”

    楊孤鴻隻是微笑著,卻不再說話。

    白姍姍問道:“楊大哥,我們下山後,先去哪裏?”

    楊孤鴻臉上顯出了一絲淒涼的神色,慢慢道:“我要先去一趟溫州,再過幾天便是我父母的祭日,我想先去祭拜他們,然後再趕往嶽州。”他停頓了片刻,接著道:“你是先去嶽州還是陪我一起去溫州?”

    白姍姍道:“那我們就先去溫州吧。”

    楊孤鴻喜道:“你願意跟我一起去溫州?”

    白姍姍嫣然一笑,心想:“便是到天涯海角,我也願和你同行。”

    兩人下了山,來到一個小鎮上,找了一家客店。白姍姍不等楊孤鴻開口,微笑道:“楊大哥,你已經半個多月沒有喝酒了,把酒壺給我,我幫你去打酒來。”

    楊孤鴻從懷裏摸出那酒壺,遞給了她。暗想,這白姑娘倒是了解我。

    不一會,白姍姍便打了酒過來,遞給了他。楊孤鴻接過酒壺道:“你叫了飯菜沒有,我看你也餓了,吃了東西我們再趕路吧。”

    白姍姍點了點頭,楊孤鴻便一口一口的喝起酒來,他一邊喝著酒一邊想著從前,臉上漸漸又露出了一絲悲涼的神色。

    白姍姍看穿了他的心思,安慰道:“楊大哥,過去傷心的事便不要再去想了,想多了也無益。”

    楊孤鴻喝了一口酒,便輕輕的咳嗽起來。

    白姍姍知道他難過,便有意岔開話題,轉移他的思緒,白珊珊道:“楊大哥,不知道師父他老人家怎麽樣了?”

    楊孤鴻輕聲道:“我們才剛下山,你就想念師父了。”

    白姍姍笑道:“師父對我們這麽好,難道你不想嗎?”

    楊孤鴻道:“師父他老人家慈悲為懷,常懷憂國憂民之心,他是我這一生最敬重的人。”

    白姍姍卻道:“但是師父他老人家是出家人,他又能做什麽呢?一個出家人是不問世事的,他憂國憂民也隻是徒增憂傷,自尋煩惱。”

    楊孤鴻道:“所以我們一定要替師父分憂,他不能做的事,總希望徒弟可以為他做到。”

    正說著,那店小二端來了飯菜,道:“兩位客官,你們要的飯菜,請慢用。”

    白姍姍見楊孤鴻還是一口一口的喝酒,道:“楊大哥,吃點菜吧,你總是光喝酒不吃菜怎麽行呢?”

    楊孤鴻道:“我喝酒的時候是不用菜的,從來便是這樣。”

    白姍姍無計可施,便沉默不語了。

    突然,店小二拿了一張紙頭放在他們桌麵,道:“兩位,有位客官要我將這張紙頭交給你們。

    楊孤鴻與白姍姍暗自奇怪,白姍姍道:“我們剛從少林寺下山來,此處根本無人認識我們,怎麽會有人送紙頭給他們?”

    楊孤鴻拆開紙頭,念道:“梧桐街頭,楊門十三劍重現江湖,兩位速去。”

    楊孤鴻道:“難道是師父他老人家寫字條告訴我們的。”

    白姍姍道:“不會的,師父怎麽會下山呢?”

    楊孤鴻道:“我們快趕往梧桐街查個究竟。”,楊孤鴻叫住店小二,問道:“給你字條的是個什麽樣的人?”

    店小二道:“是個中年人,他放下紙頭招待我給你們就匆匆離開了。“

    楊孤鴻道:“梧桐街怎麽走?”

    店小二道:“出門往東直走半裏就到了。”

    兩人結了賬,匆匆趕到梧桐街,突然發現地上躺了幾具屍體,顯然是剛剛遭人殺害,血跡尚未幹。

    他們急忙跑過去,孤鴻扶起一人,見尚有氣息,便雙掌抵住那人背心往他體內輸入真氣。那人緩緩醒來,楊孤鴻問道:“是誰出手傷你的?”

    那人輕聲道:“蒙麵……人……”話未說完便已經斷了氣。

    兩人正欲起身,忽聽得背後有人說道:“可惜,可惜,咱們來遲了一步。”

    楊孤鴻與白姍姍轉過身來,見身後站立了七八個中年人,穿著打扮卻與地上死去的兩人一模一樣。

    一名高高的中年人滿臉怒容,大聲說道:“你們兩位是什麽人?我們白雲堡與你們無冤無仇,你們為什麽要殺我幾位師弟?”

    楊孤鴻道:“在下楊孤鴻,這位是白姍姍姑娘,這兩人不是我們殺的,我們趕到的時候他們就已經被人殺害了,”

    中年人狠狠的道:“你還敢狡辯?我們剛剛得到消息說幾位師弟有性命危險,才匆匆趕過來了,想不到我們還是來晚了一步。”

    白姍姍心道:“不好,我們中計了!原來有人早就設好了陷阱,有意陷害我們。”

    白姍姍輕聲道:“楊大哥,我們中計了,解釋也沒用,他們是不會相信我們的,看來我們要馬上離開。”

    楊孤鴻輕聲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走!”楊孤鴻拉著白姍姍的手,剛想要離開,七八個人早已圍了上來,那高高的中年人道:“你們殺了我白雲堡的人還想逃跑?今天我看你們插翅也難飛。”說著七八人各自持刀一擁而上。

    楊孤鴻心道:“我若打傷他們,便和他們結下冤仇,恰是中了那蒙麵人的陰謀。”他於是打定主意,不與他們打鬥,隻尋空隙逃跑便了。見東麵留著較大的空位,便展開幻影迷蹤步,身子一閃,兩人已出了圈子。待到七八人快刀劈落,卻已不見了人影。

    七八人不料這二人竟有如此身手,正想追上去,隻見兩人身影忽左忽右的閃來閃去,一瞬間他們已到了十米之外。再想追趕,已然不及,隻得眼睜睜的看著兩人消失得無影無蹤。

    楊孤鴻拉著白姍姍跑了很遠,見後麵並無人追來,才鬆了口氣。

    白姍姍笑道:“你這套逃命的絕世輕功還真管用,一閃身就跑了這麽遠,我都不知道怎麽過來的。”

    楊孤鴻道:“虧你此刻還笑得出來!”

    白姍姍見他依然拉著她的手未放,臉上突然泛起了一絲紅暈,待到楊孤鴻覺察到時,他急忙鬆開手。

    兩人沉默了片刻,楊孤鴻道:“我們繼續趕路吧。”

    白姍姍道:“聽說白雲堡在這一帶,勢力範圍很大,我們就這樣走,難免不被他們發現。”

    楊孤鴻道:“那有什麽辦法呢?不如我們白天投站,晚上趕路吧?”

    白姍姍沉思了片刻道:“若是我們白天不趕路,晚上又走得慢,那得等到何時才到得了溫州?”

    楊孤鴻道:“那你有何良策?”

    白姍姍突然笑道:“我們可以易容啊,這樣就沒人認得出我們了。”

    楊孤鴻道:“妙極!妙極!那可是你的老本行,我們現在馬上去找一家客棧,改了妝扮再趕路。”

    白姍姍道:“那我們扮什麽好呢?”

    楊孤鴻道:“我們扮一對夫妻,怎麽樣?”

    白姍姍臉上又泛起了一絲紅暈。他說這話本是無心,但言者無心,聽著有意。

    楊孤鴻又道:“我看你還是扮乞丐好。”

    白姍姍喃喃道:“我才不喜歡扮乞丐了,扮乞丐難看死了,而且我們投站也不方便,你見過乞丐住客棧的嗎?”

    楊孤鴻道:“我倒是忘了,乞丐是以天為被,以地為席的。”

    白姍姍突然眼珠子一轉,喜道:“有了,我們就扮個爺孫倆,你扮爺爺,我扮孫女。”

    楊孤鴻道:“妙極!妙極!我們就這樣決定吧,不過孫女一定要聽爺爺的話才行哦,我可不喜歡不聽話的孫女。”

    白姍姍嘟起嘴道:“別人都是爺爺聽孫女的話,爺爺是最疼孫女的,所以他也最聽孫女的話。”

    楊孤鴻見她嘟起了小嘴,甚是可愛,道:“那就爺爺聽孫女的話好啦。”

    白姍姍喜道:“這還差不多!我們先去找一家客棧吧。”

    說著二人便又找了一個鎮,進客棧落了腳。白姍姍當即動手易容,麵粉、漿糊、墨膠,各種各樣物事一湊合,楊孤鴻臉容上許多與眾不同之處一一隱沒。白姍姍再在他上唇和臉頰上各加了一撇胡子。楊孤鴻一照鏡子,發現真變成了一個老人,連自己也不認得了。白姍姍跟著自己改裝,扮成個模樣清秀的丫頭。

    白姍姍道:“楊大哥,看你還認得出我嗎?”

    楊孤鴻道:“嗯,果然已經全辯不出原來的樣貌了。”

    白姍姍道:“你外貌是全然變了,但一說話,一喝酒,恐怕還有人認得出你來。”

    楊孤鴻道:“我在江湖上又不是什麽響當當的人物,又有幾個人聽過我的聲音呢?”

    白姍姍道:“話雖如此,但年輕人與老人說話都有所不同,如果有人發現你是易了容的,還是會注意到你,所以人多的時候少說話為妙。”

    楊孤鴻道:“好了,爺爺都聽乖孫女的,少說話。”

    白姍姍開心的笑了。

    楊孤鴻果然極少開口說話了,但喝酒還是用那個瓶子,還是似從前一樣一口一口的喝。

    兩人來到一家小鎮,正吃著麵,忽聽得門外兩個江湖人士交談。一個道:“白雲堡已經先後十幾條人命慘遭毒手了,楊孤鴻與白姍姍兩人到底與白雲堡有何深仇大恨?以前江湖上從未聽說過這兩個人物,如今卻是無人不曉了。聽說這兩人心狠手辣,殺人手段極其殘忍,但卻無人知曉他們屬於哪門哪派?看來武林從此不得安寧了!”

    楊孤鴻與白姍姍都是一驚,白姍姍心道:“想不到那蒙麵人如此狠毒,殺了這麽多白雲堡的人來陷害我們,看來他是要讓我們成為江湖公敵才肯罷休。”

    另一人又道:“白雲堡堡主夏楚雄已經向各大門派發出邀請,請求各大門派一起對付這兩個小魔頭。這兩個小魔頭武功再好也敵不過各大門派。”

    楊孤鴻與白姍姍吃完麵後便離開客棧來得郊外。

    楊孤鴻道:“那蒙麵人實在太可惡了,殺了那麽多人全栽在我們頭上,眼看我們快成為武林公敵了。”

    白姍姍沉思了良久,道:“奇怪了,那人對我們的行蹤似乎了如指掌,我們剛剛下了少室山,投了客棧,照理說,像我們這等無名小輩,根本無人會知道我們的來曆。”

    楊孤鴻道:“我也覺得很奇怪,他怎麽會知道我們在那家客棧?”

    白珊珊眼珠子突然轉了轉,道:“除非……”

    楊孤鴻忙道:“除非什麽?”

    白姍姍道:“除非他早就潛伏在少林寺了,但少林寺戒備森嚴,如果他在少林寺不可能沒有被發現的,除非……”

    楊孤鴻急道:“除非什麽啊?”

    白姍姍道:“除非少林寺有內奸,所以我們的行蹤對方了如指掌,隻有這樣才可以合理的解釋這些難解的疑團。”

    楊孤鴻道:“不好,如果少林寺有內奸,師父豈不是有危險。”

    白姍姍道:“放心,以師父的武功,內奸根本不敢輕易出手。”

    楊孤鴻道:“話雖如此,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萬一那人是師父身邊最信任的人,那師父真是防不勝防啊。我們得盡快趕迴去通知師父,讓他早做防備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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