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江的天空上,此刻無聲漂浮著一朵巨大的橘雲,它的形狀如炸開的壯觀蘑菇,但隨著夜色漸暗,風的吹動,又變成一隻張口的擎天巨龜,讓人感歎。


    其實,這世上的許多人亦是如此,與這天空那般百變莫測,難以預測。


    但是,也有那麽一些少數人,專注如一,凡事認定想通後,便會有不輕易放棄的執著念頭。


    對愛情,有誰敢說天長地久,永垂不朽的。


    若是有,這樣的人多為兩種結果,一是幸福到老,二是痛苦終生。


    ……


    晚上七點,夜食店已經開門了,第一批客人陸續進到店裏點餐,因為這個點數還在晚餐時間,所以大多叫的是可以送飯的熱食美菜,什麽煎豬肝,豬油拌飯,蒜泥蚵,封肉,奇香豆腐,又或是較有風土特色的三大炮,臊子麵,剁椒魚頭。


    一些想要點刺激的年輕人或是老大叔,則是要了重慶火鍋,過了沒半個小時,便有各種不同的香氣摻雜在店內,如此多美味擺放在不同的桌麵上,讓人立馬饞涎欲滴。


    “哎,老板我的菜怎麽還沒上來啊?”


    “麻煩給兩瓶燒酒來五號桌唄!”


    “有服務員嗎?這裏沒餐牌了。”


    人一多起來,店裏就立馬混亂忙碌起來,幸好現在有小櫻這個得力助手在,鄒豪隻需要顧著把飯菜做好就行了。


    “來了,來了…”小櫻穿著粉色的短褲,手裏端著菜盤,手臂兩邊夾著餐牌和衛生紙,在四周的餐桌旁不停地走動,雖然店內有空調,可是人運動起來怎麽樣都會熱的,不到片刻她便大汗淋漓,臉頰通紅得像喝了酒似地。


    不知從什麽時候,楚風便靜悄悄地走進店裏來,他沒有像往常那樣點一碗麵下肚子,而是靠近剛從廚房裏走出來的鄒豪,站在廚師台旁靜候著什麽。


    “噢?你來了…”鄒豪見到來者,表情微微一喜的樣子,他當然知道今晚要做什麽了,連忙招唿對方往邊上坐著等待。


    “我給你做完牛肉麵吧,老是吃那麽清淡,難怪那麽瘦呢你。”鄒豪笑了一聲便迴去繼續工作。


    即便今天的天氣極為燥熱難忍,但好吃的東西,總是能讓人親自前往的動力啊。


    或許是周五的緣故,今晚的客人比往常多了兩倍,一個小時裏總會出現數十次沒位置的情況,不過客人們大多都是熟客,沒有什麽尷尬地就在旁邊等待著。


    隻要有空出來的位置,小櫻便立馬拉著排隊的客人過去,再進行點餐的服務。


    當快要到十點的時候,楚風已經吃過了兩碗加料的牛肉麵了,客人也走了好幾批,店裏出現了較為冷清的時段。


    不過數分鍾後,又有一名老食客走進店裏來,他上身穿著陳舊的運動夾克,下身穿著麻棕色的短褲,皮膚如上周般黝黑異常,臉上的皺紋尤為的明顯難看。


    沒錯,是老關來吃飯了。


    “老板,要一份菠蘿炒牛肉,不要加辣。”老關一如既往找到廚師台的側坐位上,表情平靜地說完後,便看剛從木欄裏抽出的南方日報。


    鄒豪在看到對方後,眼裏閃逝過一道異色,他隨意地應了一聲,向不遠處坐著的楚風使了個眼神,接著便迴去準備這道菜。


    菠蘿炒牛肉,這道菜其實並不難,鄒豪將一部分被鹽水泡過的菠蘿塊(300k左右),菜椒塊放置在一個小盤上,接著便是將準備好的近牛肉(200k)放在菜板上,拿起刀朝牛肉逆紋均勻地切片,因這幾年浸淫在雕花的門路,所以他都能把各種食材切得很細薄。


    將牛肉片都放在大碗裏,‘灑灑…’放生抽,老抽,糖,料酒,嫩肉粉,胡椒各種調料,接著鄒豪單手戴上了塑料手套,用手抓捏著肉片,感覺有粘性了,再加入一湯匙的水,再用手抓至水分被肉吸收後,再加一湯匙的水,再用手抓至水完全入肉裏後。


    其實現在這麽一看,肉已經沒那麽幹了,他將牛肉放置約十多分鍾,因為這樣能方便肉能有時間吸收剛才的調料。


    趁著這個空檔,鄒豪開始切出少許薑絲和蒜頭。


    十五分鍾剛剛過後,他迴來繼續熱鍋炒牛肉,油溫掌控在三至四成左右吧,一大陣熱氣不停地從鍋內冒出,熄火。


    在旁邊另一個位置起鍋,鄒豪往裏麵放先前準備好的薑絲,蒜頭,‘滋滋’一大陣動靜後爆香,下菜椒,速度翻炒,點入微量的精鹽,一連串兜至七八成熟後,再倒入菠蘿,再兜個數下——


    “謔謔…!!”在他的力道控製下,一大團鮮豔明亮的菜料在半空中翻滾著。


    ‘嗒嗒…’這個時候直接將先前鍋裏滑炒過的牛肉,快速鏟到這個鍋裏,攢點料酒,灑些許胡椒粉,數滴麻油作為明油,最後繼續翻炒數下,便可以上碟了。


    “這是你的菠蘿炒牛肉。”因為距離近的緣故,鄒豪直接將飯菜端到廚師台前,老關見狀連忙點頭,收起報紙,如往常那般埋頭品嚐這道妻子最愛吃的菜。


    過了十分鍾後,老關吃完菜了,埋單後便欲要起身離開。


    隻是在下一刻,他忽然停下了腳步,靜靜地呆滯在原地,渾身如同被電刺激到了般,眼神有些難以置信地迴過頭來,看著不知何時坐在廚師台旁的一個白襯衫青年。


    他在唱歌。


    沒錯,他在唱她最喜歡的歌。


    一陣吉他掃弦的迷人旋律,讓那些正在歡談聊天的客人們紛紛停了下來,他們臉上露出一絲好奇之色,將目光凝視著那位唱歌的人。


    “在很久很久以前————


    你擁有我,我擁有你。


    在很久很久以前,你離開我,去遠空翱翔。


    外麵的世界很精彩。


    外麵的世界很無奈。


    當你覺得外麵的世界很精彩。


    我會在這裏衷心的祝福你。


    每當夕陽西沉的時候。


    我總是在這裏盼望你。


    天空中雖然飄著雨,我依然,等待,你的歸期。


    在很久很久以前……


    你擁有我,我擁有你……”


    顫抖……發冷……


    老關的腳步再度邁開,他低著頭轉身走出店門,腳步匆匆,沒有人留意到這麽一個普通人,沒人留意到這麽一個哭得滿臉摻雜著淚水與鼻涕的可憐人,離開。


    當他剛離開不久,歌便唱完了,客人們的掌聲也熱烈地響起,傳來不少叫好聲,小櫻亦是感動得雙眼發紅,由衷得鼓掌,而一直在廚房旁的鄒豪,則是抱著雙手沉默地看著那位大叔離開。


    或許再聽這首歌,能讓你走出來吧。


    這是當年那位美麗的長發女子,對手機裏的老公唱的歌。


    他和她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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