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他跟前,吻安仰眸望著他,貪戀又悠遠,但是許久也找不到可以說的話,就那麽安靜著。


    男人一手撐著床頭櫃邊緣,薄唇抿著,也沒有一點要開口的意思。


    終究是吻安仰眸,「易木榮說,至少在短期內,你不方便跟我有交集。」


    笑了笑,「所以,我知道你幾次對我視而不見是為我好,也為了你這個身份不被人所知,對麽?」


    他依舊沒有要接話的意思,也許是覺得昏暗的環境煩悶,想走過去把窗紗拉開一些。


    吻安見了,挽了他的手臂止住,低聲:「我來吧。」


    沒有全都拉開,隻是放了幾分光亮進來,是不那麽悶了。


    她看了看他,鋒利的稜角越發清晰,但那份寡淡也更深刻,幸好,也許他每天這個時候要休息,現在看起來並沒有那麽生人勿進。


    「你躺著吧,我會待很久,等你醒了我們再聊也可以的!」吻安笑了笑,走過去想握他的手。


    男人手臂微抬,順勢拿了一旁的水杯,遞到薄唇畔抿了兩口。


    觸碰被躲開,她並沒有露出什麽尷尬,隻仰臉看了他,遇到溫柔,「我找易木榮聊過了,我知道,你一直在關注這邊的事。」


    她盡可能忽略他們已經有兩年多沒見的事實,話語間淺淡的笑,不讓彼此之間有任何陌生氣息。


    「那晚也是你救了我。」說著,吻安想起了易木榮的話,微蹙眉看向他一直立著的腿。


    易木榮說他膝蓋還會不規律的惡痛,仰眸,「你要不要坐下?」


    吻安緊著眉心,想過去扶他。


    宮池奕終於放下一直捏著的杯子,杯壁上都快捏出手印子,可一張峻臉毫無波瀾。


    隻終於淡淡的看了她,「如果你說完了,出去幫忙把門帶上。」


    她蹙了眉,所以她出去他才坐下休息,如果她不走,他就站一天麽?


    緊了緊手心,吻安卻抿唇後淺笑一句:「我今天沒打算走,或者,如果你覺得我總過來影響不好,這段時間我都可以不去上班,一直住這兒照顧你!」


    床頭的男人眉峰暗了暗,錯過身,目光定定落在她身上,薄唇已經有了繃緊的趨勢。


    吻安視而不見,以為避開視線就可以避免他發怒,把氣氛弄僵。


    他的確沒有發怒,隻盯著她,嗓音平穩,「我身邊有照顧的人,你不是已經看到了?」


    知道他說的是顧湘,甚至,吻安何嚐不明白他話裏更深一層的含義?


    也隻是扯了扯嘴角,平靜的強詞奪理,「顧湘隻是醫生,她是治病不是照顧你。」


    說完吻安才緩了緩語調,看了他,「我們不吵架,好麽?」


    看著他倚在桌邊,吻安走過去,眉頭輕輕蹙著,看著他,「我都知道,如果不是擔心我,趕到倫敦,不是那晚你去找我,現在你不用這麽痛苦,你明明什麽都為我做了,為什麽非要這樣的態度?就算隔了兩年,我們之間什麽都沒變,不是麽?」


    他低眉,低低的聲音,毫無意味:「是麽。」


    聽他這樣的語氣,吻安眉心微微收緊。


    柔唇抿了許久,仰眸,「如果你還介意,我可以再道歉,兩年前我和鬱景庭什麽都沒有,兩年後也沒有!我跟任何男人都沒關係。」


    說著,她忽然停下來,強勢的看著他,「你也不能。」


    他也不能跟任何女人有關。


    她話裏所指顧湘已經十分明顯,不準他對顧湘有任何想法。


    頓了頓,才道:「你別忘了我們是夫妻。」


    在他薄唇欲動前,吻安毫無停頓的繼續:「別跟我說兩年多的空白早不是夫妻關係,如果我想,下一秒就能讓我們的照片滿天飛,你敢讓我做麽?」


    她捏準了他現在不會公開身份,更不會公開關係,所以不敢用這件事推開她。


    宮池奕深眸低低的垂下看著她,看著她現在說話的氣勢,的確不再是以前的顧吻安了。


    片刻,卻也薄唇微動,低聲:「有些事,你的誤解太大。」


    什麽誤解?


    她本能的就覺得他接下來的話必定不好聽,所以還沒等他開口,吻安略微深唿吸,「你還是先休息吧。」


    他單腿支地倚著桌麵,另一腿徹底放鬆著,神態也便好了許多。


    目光落在她臉上,「我是為了這兩樁案子,急著趕迴來了,也去救了你,但這都出於公心,不是為了你,讓你誤會了?」


    果然吧。


    吻安嗤然笑起來,微側臉,眉眼可笑的彎起,看著他,「為了南島不出差錯、為了榮京不吃虧?為了內閣能安然下去?」


    說完,她走到他麵前,「這些理由如果放在兩年前也許我會信,我現在坐在跟你一樣的位置!你騙三歲小孩嗎?」


    可她心裏也是慌的,否則怎麽連語氣都這麽急促?


    柔唇抿了起來,不示弱的盯著他,「不要再跟我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我不會聽的。」


    他整個人顯得從容沉穩,無論她什麽情緒,他都那樣平緩、低沉的語調。


    「接受現實,沒那麽難。」


    接受現實?


    吻安仰臉,笑意跟刻上去的一樣,說話之間亦不深一分也不淺一分,「接受什麽現實,你治療了兩年我都能等,就算再修養兩年我照樣等!還是……你愛上顧湘了?」


    這個問句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人說話。


    她就那麽盯著他,沉默越久,心房越是被撕開一道口子,最後彎了唇笑。


    道:「宮池奕,你真幼稚,就找不到像樣點的理由了,是麽?」


    他薄唇抿著,視線淡然從臥室轉向窗外。


    許久,才轉頭迴來,「我很累。」


    她仰臉,「我說了讓你先休息。」


    可他說的不是這個累,依舊低眉定定的望著她,嗓音溫穩,「從父輩的家族爭奪開始,我的身體被拖成這樣,到現在身兼數職,尤其政界旋渦傷精費神。」


    男人薄唇略微扯了一下,消瘦後的喉結越發明顯,隨著低笑輕輕滾動:「我開始厭政界了,既然有機會,自然要選擇盡量清閑,找一個能讓自己輕鬆的,新鮮的女孩。」


    吻安終於深了笑意,「你是在說,膩了我了?」


    「精於謀略的人,竟然跟我說不喜政界,膩了一個被他逼著上位、也學會了謀算的女人?」她仰臉,眉眼彎的很好看,「這是不是今年最好聽的笑話?」


    她不會忽略這句話,因為顧湘給人的第一感覺便是幹淨、簡單,也愛笑,看著那麽愛笑的女孩,的確是一種輕快享受。


    「你覺得我信麽?」她語調涼下來。


    但是笑著笑著,眼眶還是模糊了。


    也許,被劈腿過的人,總是最美安全感,她甚至一想到他可能真的愛上別人,就有種窒息的疼痛。


    他了解她的心裏,他最了解,那雙深邃鷹眸看透一個人何其輕易?卻還要這樣對她說話?


    宮池奕淡淡的挪開視線,不再觸及她泛紅的眸子,隻淡淡一句:「我最艱難的時間,是她陪過來的。」


    吻安終究拉了他的手臂,迫使他看著她,帶著可笑,「你在指責我麽?」


    她嗤然,「你最艱難的時刻是她陪過來?可又是誰在爾虞我詐中替你守著江山!誰把我放在那個吃人不吐骨頭地方?誰替你撐到今天!」


    她終究難忍痛心,「你怎麽可以,對我說出這樣的話?」


    如果可以,她也想像其他小女人一樣簡單,隻是拍拍電影,討好討好難忍,可她跟了他,就註定了不能活得沒頭沒腦,甚至身不由己。


    兩年來什麽樣的驚險她都經歷過,從來沒有後悔。


    可他都說了什麽?


    靜默幾秒,宮池奕深暗的神色已然不見起伏,竟也隻陳述的低聲:「不是我要把你逼上去,那本就該是你的,你母親沒跟你講過這些麽?」


    她知道,他覺得顧啟東是他鬥跨的,顧家敗落是因為他;薛音毀了一生起源於舊派。所以這些成果,他都當做償還一樣塞到她手裏。


    「你說過的,隻是為了讓我媽活下來,所以暫時把首輔給我,你隻是避避風頭,別再給我編其他理由說你根本不貪戀這裏的任何東西,不要首輔、也不把財產收迴去的鬼話!」她不想聽他說別的。


    宮池奕似是笑了笑,冷硬的五官幾不可聞的牽動,稍瞬即逝。


    看著她,「我現在什麽身份,你已經清楚了,如果不是薛音,我當初已經身在聯合署,還犯得著做這個首輔?……就隻為了替她討公道而已。」


    「可你就是做了。」她冷著聲打斷。


    男人繼續低低的道:「起初,隻是為了替她討迴公道,替我父親討個公道,事情結束,我便不會要首輔這個位子,隻是後來知道了你是她女兒,正好是很好的償還,她奠基的內閣,最後給你,不是很圓滿?」


    她越聽,臉色越是沁冷,盯著他。


    「你說完了麽?」她啟唇,平靜下來:「我給你總結?你進了聯合署才知道薛音培養你的目的,所以迴過來進入內閣、身居高位,想有朝一日替她出氣,解決當初害了她的人,徹底除掉舊派?一片天晴後退迴聯合署不再理會這些紛亂,偏偏中途知道我是她女兒,你一併幫我解決了仕途?給了我一大筆財產,就打算離開不管我了?」


    吻安說完了,好清晰的故事主線,她就是被用來踢進結局裏平定、接受一切的人。


    可她反而笑了,「論陰謀詭譎,真的沒人比得了你。」


    她搖了搖頭,「我不否認你和她布局的這二十幾年如此龐大。」笑了笑,「可我一樣清清楚楚的知道,我的十八歲是你的劫,就那麽巧,我是她女兒,所以我一次一次的亂了你的計劃!你要否認麽?」


    因為她,他曾經放過了顧啟東,也放過了鬱景庭,甚至為了她們母女團圓,他幫薛音整容,費心思的安頓好她。


    如果不是她早就領教過他巧舌如簧、他陰謀周密,她一定就信了這密密麻麻沒有漏洞的網。


    談了這麽多,他說的全是陰謀、政論,一句都不敢提及感情,不是麽?


    她就那麽近的看著他,仰眸,「你敢否認,我十八歲起就闖進你眼裏了麽?你要否認,曾經不惜用苦肉計讓我動心是假的麽?還是你要否認,我們結婚是假的?你對我那麽好是假的?」


    說到這裏,她忽然紅了眼,他們之間竟然已經經歷了那麽多。


    仰眸,語調變得有些小心,「我曾經為你懷孕也是假的麽?你曾經那麽想讓我懷孕……」


    宮池奕薄唇微動,似是想阻止她。


    可吻安強勢的盯著他,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你該不是想說,當初想方設法讓我動心,隻是為了讓我乖乖接下首輔的位子,好讓你脫身?」


    也許是經歷過一次這樣的狀況,她把他可能說出來的話都堵了,看著他,「還有別的麽?」


    的確,他能說的,都被她說完了。


    「既然你都清楚了,省了我口舌。」他竟然還能做到波瀾不動。


    她甚至真的要懷疑,他是的確愛上顧湘了,畢竟,所有道理說得通,可感情的悸動沒任何理由。


    就像她到現在都明白當初柯錦嚴為什麽不再喜歡她,而是喜歡梁冰,沒有理由才可怕。


    「你看著我。」她仰臉,盯著他,「隻要清清楚楚的告訴我你就是愛上別人了,我……」


    字句哽在喉嚨,眼角徹底濕潤,眼淚滾落瞬間,她低了頭。


    閉眼,又睜開,目光掃過他緊握的拳。


    「這又是什麽?」她忽然就狠狠拉起他的手腕,盯著他無名指裏的婚戒。


    「你從結婚第一天起就不捨得摘下的婚戒,都這樣了,你還要跟我編什麽理由?!」


    她一字一句的對著他:「你愛我嗎?」


    男人指節動了動,轉而一下子被她十指扣緊,生怕他就地摘下,雙眸緊緊盯著他,「我就要這個答案,愛不愛?……你敢說不麽?」


    目光不斷在他逐漸沉暗的稜角徘徊,透著緊張。


    男人薄唇微動:「你……」


    「宮池奕。」她倏然打斷了他,「你最好想清楚,如果你說不,就是能承受我哪怕明天就跟別人結婚、躺在別人床上?還是可以接受我活成傳言裏的朝三暮四、水性楊花?」


    「如果不能,你沒資格說不!」


    抬手隨意抹了眼角,「還有,當初是你慣用的苦肉計,如果你非要這樣跟我編,我現在是不是也該對你試試?」


    他沉默這麽久,平靜了這麽久,眉峰終於沉了沉,冷眸,「你想幹什麽?」


    吻安仰著臉,看著他突變的神色,輕輕笑了笑。


    長發撥到一側,緩緩褪去外套,全程,目光不曾從他臉上離開。


    終於淺笑,指尖點在她脖子一側,「這兒,如果我撕了醫用貼,我這麽長的指甲不必用力扣,也能碰到動脈了……」


    「顧吻安!」他下顎繃著。


    她仰臉看著他,隨著他上前的步子微微後退,「現在能迴答我的問題了麽?」


    男人薄唇緊緊抿在一起。


    片刻,他盯著她,「把衣服穿上。」


    吻安沒動,看著他這樣的避開正題,幾乎是一咬牙就把醫用膠撕了。


    那一下就像撕在他心上,眼角陡然一緊,沖前兩步扣死了她手腕,「你瘋了!」


    很疼,她也皺了眉,那晚的驚險恐懼也襲上心來。


    手動不了,隻微仰著臉,「你是不是怕拖累我?兩年前,你走之前就在怕拖累我,所以當初才對我那麽狠的話,是不是?」


    宮池奕注意力都在她脖子上,眉峰發緊,手又不能直接往她傷口按,怕感染,以至於不知敢放哪兒。


    轉手才抓起床頭的電話撥到客廳:「立刻上來!」


    吻安反而跟沒事一樣看著他的緊張,「你身世波折才導致身體狀況百出,這不是你的錯,你怕拖累我,可是你問過我介不介意麽?」


    「別再說話。」他低眉,嗓音很沉,一股子冷肅。


    她沒有順著他的力道坐到床上,反而不管不顧的勾了他脖子,闔眸輕輕湊上去,吻他緊繃的薄唇。


    聲音很輕:「早知道,我寧願當初惹你生氣也不要這個首輔,寧願一直陪著你的是我,不是別的女人。」


    還是她資助出來的顧湘。


    樓下的顧湘和易木榮一接到他擲地有聲的焦急,轉身就匆忙往樓上走,也來不及敲門,直接就推了進去,擔心他是被顧吻安怎麽了。


    「哢噠」的推門聲之後,門口的兩個人都生生愣在那兒,盯著那邊接吻的兩人。


    顧湘臉色很差,好一會兒都沒反應,也許是從來沒見過他身邊有女性,更別說是這樣的畫麵。


    吻安把時間拿捏得很好,知道他不會粗魯的推開她。


    柔唇輕輕退開,眸底映著他冷峻的五官。


    「愣著幹什麽?」宮池奕終於薄唇一碰,看了門口的顧湘。


    吻安轉過頭,隻是笑了笑,抬手抹了一下暴露在空氣裏的血液,轉眼又被一旁的男人扣住手腕紋絲不動。


    見著顧湘過來,她轉眼眨了眨微紅的眼,對著他的那副姿態已然沒了。


    隻眉眼略微彎起,語調清雅、隨性,「沒什麽事,就是動作幅度太大流了點血!」


    接過顧湘遞過來的紙巾,還沒擦,東西已經被宮池奕冷著臉奪走,對著易木榮,「下去拿藥箱。」


    顧湘抿了抿唇,紙巾擦傷口確實不妥,她疏忽了。


    易木榮下去了,臥室裏就剩三個人。


    吻安雖然眼底略微泛紅,可絕美的臉上始終都是大方、淺淡的笑意,語調毫無異樣,好似剛剛跟他的漫長糾纏都沒發生過。


    道:「顧湘,你照顧阿奕兩年多?他一直這麽大驚小怪的麽?」


    說著側首看了一眼流下的一絲血跡,蹭到指尖還抹了抹,輕描淡寫到好像那傷口不是她的、血也不是她流的,就是宮池奕大驚小怪的擔心她一樣。


    顧湘勉強笑了笑。


    而一旁的宮池奕聽到她嘴裏喊出來的那個稱唿時,眉峰蹙了蹙,目光正釘在她臉上。


    顧湘這才看了宮池奕,又看了他膝蓋,微蹙眉,「你站多久了?」


    吻安側首。


    顧湘已經快步過去,扶他到床邊,非讓他坐下。


    她插不上手,隻微微蹙眉把視線收了迴來。


    正好易木榮提著藥箱折迴來了,顧湘原本看看他膝蓋的腫塊會不會又出來。


    但男人抬手阻了她的動作,沉聲:「去給她弄好。」


    顧湘似乎是有了點脾氣,可終究什麽都沒說,轉身開始給吻安處理傷口。


    子彈燒過的傷口,本就比較特殊,這麽一扯,痂帶肉都被撕走了,看起來血流的慢,但應該很痛,可顧湘見她一直都淡笑著,眉頭都沒皺。


    清完血,顧湘聽她淺笑,語調溫淡的道:「我跟阿奕聊了一些比較深刻的問題,他說男人對很多東西的新鮮感保質期並不長,很容易膩,不論對處境,還是對人。」


    的確是他說的,膩了政圈,和她。


    說罷微側臉對著顧湘,「我不贊同,否則怎麽說情人還是老的好?你覺得呢?」


    顧湘根本不知道她問話的含義,隻抿唇一笑。


    吻安接著道:「女孩子學醫都很累,以後行醫更累,會不會你哪天也膩了這工作,嫁入豪門當少奶奶去?」


    這迴顧湘還沒說話,一旁的男人冷聲打斷:「你哪來那麽多話?」


    她眉眼彎彎,刻意曲解:「我真的沒事,不疼,你不用這麽緊張!」


    易木榮在旁邊聽了會兒早就聽明白了,裹拳湊到嘴邊輕咳了一下,藉故從臥室退出去了。


    顧湘也終於勉強笑了一下,「好了,顧小姐以後還是小心些,否則傷口容易發炎。」


    吻安配合的點頭,卻一句:「這話你應該跟他交代,男人不免毛手毛腳。」


    顧湘放棉簽的手在藥箱邊緣頓了頓,轉過來也還是那張愛笑的臉,「他平時很溫柔的,可能今天太累了!」


    溫柔……


    吻安咀嚼著這評價,淺笑看他,點頭。


    如果是以前,她可能會扔一句「在床上可沒溫柔可言」,然,她沒說,畢竟一直端著女首輔的氣質。


    安靜了會兒,顧湘看了床邊的男人,「要休息會兒麽?」


    宮池奕薄唇抿著,還沒說話,易木榮去而復返,神色略微焦急,「元相的車已經進來了。」


    然後看了那頭的吻安,這個時候讓英方的人見到她也在這兒,顯然十分不合適。


    宮池奕眉目微斂,沉聲:「接到書房。」


    接著從床邊起身,看了她,又對著易木榮,「處理好。」


    易木榮點了點頭,「明白。」


    顧湘來迴看了看三人,怎麽看出了顧吻安跟他關係斐然,可他又不想讓外人知道的樣子。


    隻笑了笑:「我去泡茶!」


    元相的車從前邊進了院子,易木榮送她從後門離開。


    走的時候,吻安笑了笑,笑這種偷偷摸摸的行為。


    來的時候坐易木榮的車,這會兒他走不開,所以她是步行出去的。


    意外的是,到了街口,顧湘竟然開車出來,在她身邊停下來,一張年輕愛笑的臉探出來,「顧小姐,我送你吧?」


    吻安意外的微挑眉,繼而上車。


    她眸底還有可疑的血絲,但是顧湘一句都沒有問及兩人曾經有過什麽樣的故事,好像就真的隻是送她一程。


    最終是吻安先打破沉默,「他的病情,到底怎麽樣?」


    顧湘看了看她,沒什麽猶豫,道:「最糟糕的時期已經熬過去了,現在是護理期,好在他之前身體素質不錯,否則早不成人型了。」


    「他是瘦了不少。」吻安道:「出生時情況危急,小時候又在孤兒院煎熬,他身體會出毛病也不奇怪,會好起來的,七嫂當初身體那麽差,現在也很好!」


    顧湘微一笑,沒法接話,但聽她說了這麽多,隻傳達了一個訊息:她很了解他。


    後半段偶爾會聊兩句,但吻安沒有提及對顧湘或者顧南的了解,也沒多問任何關於他的事。


    *


    顧湘返迴的時候,宮池奕已經會客結束,讓易木榮送客。


    「你沒事吧?」她上前,見他抬手輕輕按著眉頭。


    男人抬頭,薄唇幾不可聞的動了一下,擺手。


    旋即又起身,看起來是要迴臥室,顧湘剛想做點什麽,他隻低低的一句:「你去忙吧。」


    她也就在臥室門口笑著點頭,「好,晚餐好了我叫你!」


    臥室裏,宮池奕剛進去,聿崢的電話就過來了,「結束了?」


    男人倚在床頭,闔上眼,隨口「嗯」了一聲。


    電話裏,聿崢慣常冷冰冰的調子,似是笑了笑,「何苦呢?搬出那麽多理由,又一個病軀,你就不怕,她真的薄情,怕被拖累轉頭走了?」


    聽完話,宮池奕眉峰蹙起。


    聿崢才想起來,挑眉,「我沒偷聽,是你自己一直沒掛電話。」


    所以,他們倆轟轟烈烈的交流,聿崢聽了個完整。


    以前他真沒病的時候敢肆意用苦肉計,現在真有病,反而不敢了,人之常情。與其說他真想推開她不拖累她,不如說他是擔心她愛不愛他,會不會真的離開。


    「有事說事。」宮池奕嗓音沉了沉,顯然不悅。


    聿崢這才蹙了蹙眉,道:「韋廉被處理兩年了,他是解決了,但跟他相關的幾個案子不是一直沒法結?最近又牽扯出幾樣。」


    韋廉當初被做得利索,但這人身上事多,涉及麵廣,要跟他討錢債、情債的人可不少,有些事也就被扯出來了。


    宮池奕抬手捏著眉間,「具體點。」


    「馥兒跟他接觸過的,都做了些什麽,可能顧吻安比較清楚。」聿崢說。


    男人眉峰蹙了蹙,「她出什麽事了?」


    「目前還不確定,直覺。」聿崢道。


    更主要是,他們最近都各自太忙,脫離曾經的聯繫之後,於馥兒的交際有所改變。


    以前他和宮池奕好歹時不時照顧著,但很久沒過問,她在交際場再自如,也不免讓人擔心。


    末了,又傳來聿崢冷淡淡的語調:「看你們倆現在的狀況,這是也不可能叫你去跟顧吻安談了,等我弄清楚再說。」


    掛了電話,聿崢從公寓小院往迴,看了一眼緊密的門,濃眉皺了起來。


    轉手按了她的號碼,抬手叉腰站在門口,聲音冷了冷,有氣沒處發的壓抑,「最好告訴我你隻是出去買菜!」


    他剛剛還看著她開了門,打個電話轉個身,門就鎖了,顯然她偷偷出門了。


    北雲晚笑了笑,「我沒義務接待你,行你就找我哥要人。」


    電話被他狠狠摁掉,轉身還真開車往沐寒聲的禦閣園而去。


    隻可惜,她根本沒去禦閣園。


    沐寒聲見到聿崢,好臉色是不可能有了,一張深沉的臉隻公事腔:「宮池奕讓你來的?」


    一路煩躁的聿崢手裏還夾著煙,這會兒才眉峰蹙了蹙,摁滅菸蒂,順著點頭,「英方暫時停止了對南島的覬覦,但主權趁熱打鐵捏在手裏要保險。」


    這種暫時不能拿到明麵來談的事,派人摸清情況一類事宜,的確聿崢的保鏢公司去辦最合適。


    而此時,晚晚已經快到機場了。


    聿崢在電話裏聽了宮池奕和吻安的交流,她在旁邊也沒少聽,想來想去也沒坐得住。


    尤其,她還真不知道宮池奕身邊什麽時候多了個什麽顧湘?


    難怪吻安之前表現得那麽不安,破天荒的不自信,想看看什麽飛天仙女,順便過去給吻安解解悶。


    不過,她似乎把問題想得太悲觀。


    晚晚到的時候,吻安車上放了不少水果,心情似乎也不錯。


    她笑起來,湊到吻安跟前,「給我準備的?」


    吻安看了她,淺笑,「我要去看宮池奕,想把你送迴去。」


    北雲晚一聽,挑眉,「這麽殷勤可不像你,還是……真擔心他愛上別的女人?」


    吻安略微不解的看了她,「你從哪聽了傳言了?」


    嗯哼,北雲晚抿唇,坐迴座位,「聿崢那兒。」


    吻安剛想問她和聿崢什麽情況,晚晚擺擺手,「我不去你那兒,正好跟你一起去看看宮池奕。」


    按說,她不該這麽頻繁的去找他,被人留意到了,的確影響不好。


    但這麽點小事,對他來說根本不成問題,全是壓她的理由罷了。


    路上北雲晚問了問顧湘這人,淡笑,「聽著沒什麽毛病可以挑的,要麽很單純,要麽藏太深。」


    當然,北雲晚覺得是後者,宮池奕那類的人,簡單的小女孩能近身麽?


    對此,吻安笑了笑,「很多男人的確喜歡清純年輕的女孩,不是麽?尤其,我跟他的開始就不正常,中間除了陰謀就是波折,不膩也煩了。」


    膩煩?


    北雲晚笑著,「膩不膩煩不是嘴上說的,所以我讓你去老毛拿東西,他若真能克製住,我就信!」


    吻安皺了皺眉,「他現在還在康復護理期,身體容易受傷。」


    晚晚想都沒想就擺了一句:「又沒讓他動!」


    說完意識到什麽,咳了咳,「我什麽也沒說……」見吻安笑著轉頭,不悅的蹙眉,「你開你的車!」


    吻安知道,當初梁冰給她下藥了,聿崢在某種意義上的確是受害者,估計那晚也全是晚晚主動。


    *


    對於吻安的到來,易木榮反應不大,好像知道她隔天就會來。


    顧湘在門口淺笑著迎她們。


    宮池奕在客廳,知道她來,目光看過去,神色不見起伏。


    北雲晚已經笑著跟顧湘握手,「你好,北雲晚,吻安的朋友!」


    顧湘笑容純淨,「我叫顧湘。」


    北雲晚麵上友好得很,也不吝嗇笑著的誇獎:「很詩意的名字!」


    開場的整體氣氛是很不錯的。


    隻是不知道昨天發生了什麽,顧湘對沙發上的宮池奕表現得很小心、仔細。


    吻安剝了橘子給他遞過去,被顧湘接了過去,看似歉意的對著她一笑,「不好意思顧小姐,他最近不能吃這個。」


    吻安愣了一下,眸底真真實實的歉意,看了他,「不可以麽?」


    男人薄唇略微抿著,伸手端了一旁的水杯。


    抿了一口,濃眉蹙了一下。


    吻安知道是水涼了,伸手把他的杯子接了過來。


    可剛要給他熱水,顧湘抿了抿唇,站起來,很不好意思的看了吻安手裏的水壺:「那個,他不能喝這個水。」


    說著笑了笑,「沒關係,我去給他拿就好,你坐!」


    導致她做什麽都顯得束手束腳,最終是坐了下來,略微低眉,把水倒給了自己才放下熱壺。


    北雲晚看了看走開了去拿水的顧湘,看了宮池奕,沒什麽善意的笑,「你是存心讓吻安不好受是吧?養個小白蓮是什麽意思?」


    晚晚還真是沒見過吻安這麽委屈、這麽甘願受氣的樣子。


    嗯,這估計就是當初吻安看不得她為了聿崢受各種委屈的心情,所以她更是不能忍了。


    等顧湘拿著不知道什麽矜貴牌子的水出來時,北雲晚直接起身拿了熱壺給宮池奕杯子加水。


    「誒!」顧湘略微焦急的想阻止。


    北雲晚已經放下熱壺,看了顧湘。


    顧湘剛想把杯子拿走,北雲晚已經笑眯眯的道:「小時候,宮池奕跟我在孤兒院都是啃泥巴長大的,他沒那麽嬌貴,他骨癌我知道,現在需要好好護理,不信他喝跟我一樣的水,下一秒還死過去了?」


    顧湘被她這高傲火辣的態度弄得愣著,典型小百花不知所措的反應。


    等她看了看宮池奕要說什麽,北雲晚又清楚的笑著補充了一句:「我也是醫生。」


    言外之意,對病人要怎麽樣,她也很清楚,不用在這兒大驚小怪的讓吻安糟心。


    「你去準備藥吧。」宮池奕終於低低的發話。


    北雲晚也對著顧湘笑著道:「不好意思,我這人性子直!」


    顧湘臉上的笑意好像沒怎麽變,「沒事,也許是因為昨晚的事,我太緊張他的狀況。」


    等顧湘走了,北雲晚才看了吻安,拍了拍她的背。


    吻安笑了笑,語調清淡,「不糟心,人家就差跟我直接說愛上她了,這算什麽?」


    北雲晚明明知道這事,還一唱一和的蹙著眉看吻安:「那你還舔著臉來這兒湊什麽熱鬧,我不是給你介紹男人了麽?歐美size你還挑什麽?」


    徹底拉了老毛當墊背的。


    宮池奕抿了杯裏的水,指節幾不可聞的緊了緊。


    放下杯子,薄唇抿著,沒說什麽。


    北雲晚知道,宮池奕小時候非常不愛說話,尤其孤兒院那會兒,後來成了宮池家三少還算好多了,還能傳些風流緋聞。


    但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他已經是步入三十歲的男人,身上不論沉穩、城府,都不可同日而語了。


    後來他去了書房,吻安坐了會兒,也上去了。


    北雲晚就一個人在客廳坐著,沒覺得無聊,反倒覺得要時刻放著顧湘跑上去壞事。


    書房裏。


    吻安推門,見他站在窗戶邊,一手撐著窗棱,略微彎腰,大概情緒不太好。


    她走了過去,看了一眼他夾在指尖的煙,皺起眉。


    其實他沒點著,但吻安還是把煙拿走了,仔細的放迴煙盒裏。


    好一會兒才靠在書桌邊,轉頭看了他,「晚晚說的話讓你不舒服?」


    其實她也不知道問的哪句,都有吧,他應該會覺得顧湘受欺負了。


    也會覺得,在他身體不行的這段時間,作為她顧吻安——那個叱吒倉城名媛圈的女人,本性難改,跟臭味相投的晚晚找男人調解寂寞是很可能的事。


    偏偏,他現在身體就這樣,他無權要求她什麽,所以他會情緒波動?


    抬頭卻見他隻定定的看過來,從容無波,「你高興就好。」


    吻安蹙了一下眉,柔唇抿著看了他,走過去兩步,環了他的要,又慢步退後,直到腰肢抵在書桌邊。


    仰眸望著他,「是麽?……我高興就好?」


    他薄唇抿著,任由她帶著移步,深眸低垂,不言。


    「覺得你身體總是不能人事,所以自卑?自憤?所以才覺得不想拖累我?」她仰臉,笑著,「你真當我是守不了寂寞的潘金蓮?你那個清純可人的顧湘才能心無雜質的陪著你?」


    見著男人濃眉微撚,她輕輕笑著,抵著桌邊,往前湊著氣息,啟唇輕聲,「不贊同?」


    她今天沒有化妝,皮膚越見細膩;沒有上口紅,幹淨的唇肉透著櫻紅。


    也許是來之後沒喝水,唇畔有些幹,粉嫩的舌尖輕輕舔過,目光仰視著一片安然,幾不可聞的踮起腳,靠近他的氣息。


    她今天灑了淡香水,氣息交匯間越是迷人,尤其那一雙眸子清清靜靜的映著他英峻的稜角。


    甚至能見他喉結微微滾動,低眉凝著她的目光一度暗了暗。


    可吻安幾乎碰到他線條清晰的薄唇,他卻抬手握了她的側臉,阻止了她的靠近。


    吻安柔眉輕輕蹙起,對一個女人來說,這樣的主動被製止,已經夠丟人了。


    可她什麽都沒說,隻勉強掩藏委屈的仰眸看著他,「一定要這樣麽?」


    男人薄唇緊了緊。


    在她幾乎要放棄,鬆了踮著的腳尖、靠迴桌沿時,他忽然轉手捏著她的下巴、挑起,薄唇壓了下來。


    粗沉的唿吸,唇齒間帶著被她撩起、又不得不壓的隱忍,不肯深入攫取。


    吻安忽然被鬆開時,手臂被他從脖子上解下來,閉了閉眼,低啞的嗓音,「迴去吧。」


    是不是還想說最近別來了?她仰臉看著他。


    也看不出什麽不高興的情緒,隻是抿唇深唿吸,點了點頭。


    欲轉身之際,吻安才好似想起了什麽,明明無關緊要,還是道:「晚晚過來玩,明天她帶我去愛丁堡找朋友玩。」


    看似隨性的彎唇,補充:「男性朋友。」


    宮池奕在聽到愛丁堡的時候就已然緊了緊薄唇,看著她。


    吻安說完話沒再看他,轉身往門口走,在門邊停了會兒。


    沒轉身,隻道:「我替晚晚給顧湘道個歉,你轉達,她應該會接受得更舒服些。晚晚性子說話就那樣,你的顧湘太單純,怕她心脆,覺得委屈。」


    也沒打算聽他迴答,伸手開了門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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