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之際,鬱景庭隨著她走出來,整個人依舊淡淡的,步伐不快,但要追上她也很輕易。


    「還有事?」吻安沒有停下,也沒有轉頭,徑直往前走,問著。


    鬱景庭到了她車子邊上才停住,看了一眼她的新車,沒說什麽,目光落在她臉上,「你比我更希望這件事盡快解決,有需要我可以派人去幫你。」


    她清淡笑了一下,「你把涉法的東西處理好就行,我不喜歡別人礙手礙腳。」


    說罷已經開了車門,多一句也沒打算跟他交流。


    她現在習慣了不在外邊逗留,一路迴了香堤岸,白嫂已經快把晚餐準備好了。


    吻安習慣的在家裏找宮池奕的身影,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去倫敦了,整個動作節奏都慢了下來。


    慢吞吞的換衣服,又漫不經心的從樓上下去,並沒打算給他打電話,他出去辦正事時,都是他主動聯繫她。


    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無事可做,腦子裏便會響起梁冰跟她說的那些話。


    可宮池奕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有事的人,也不像跟替宮池中淵辦事,否則那天在榮京,他不至於那麽緊張她出事。


    唿……舒一口氣靠迴沙發,懶得多想。


    晚餐隻有她一個人,吃著實在沒什麽味道,也隻吃了個半飽。


    給自己泡了一杯餐後茶,反正她最近沒法早睡,盡快把遺產的事解決了。


    走到窗戶邊,將茶放在桌邊給晚晚打電話過去。


    沒接通。


    她皺了皺眉,有點不放心,又打了一遍。


    可晚晚還是沒接,她看著手機發了會兒呆,知道她做事有自己的分寸,隻好暫且放下。


    北雲晚聽到自己的電話響了,依舊安安靜靜的靠在座位上。


    司機師傅從後視鏡看了看她,略微皺眉,「姑娘,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看起來沒什麽精神,電話響了兩次也沒動靜。


    她把視線淡淡的從窗外轉迴來,勉強笑了一下,「沒事。」


    又道:「師傅你慢點開,我有點暈車。」


    而且腦子裏還有事沒想清楚,慢點到目的地也好。


    師傅點了點頭,又看了她一眼,「誒,好!」


    夜色下的街道依舊是車水馬龍,司機放慢了速度避讓在一旁行使,正好也放鬆緊張了一整天的神經。


    北雲晚轉頭看向窗外,瞳孔裏一片空茫,腦子裏還迴蕩著醫生的話。


    「姑娘,你這身體狀況你自己應該比誰都清楚,這種情況怎麽還敢懷孕,你連自己的身體都撐不住,怎麽可能把他生下來?」醫生也很驚訝,更是無奈。


    這樣的狀況,孩子必定是保不住的。


    北雲晚慢慢從床上坐起來,修剪精緻的眉微微皺著,「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醫生皺著眉,她能理解當媽的心情,但也隻能搖頭。


    隨機問:「家屬沒來麽,就你自己?」


    這麽嚴重的情況,居然一個人也沒陪著?


    她笑了笑,搖頭,倒也沒露出什麽虛弱樣,自己從床上下來,道:「謝謝你醫生……我先走了。」


    走了?


    醫生一皺眉,「你這個情況必須馬上入院治療,還走哪兒去?」


    北雲晚也隻拿了外套穿上,對醫生笑了笑。


    車子繼續慢悠悠的走著,已經快到聿崢住的地方了,她才皺起眉。


    本來他們發生關係隻是意外,她曾經已經足夠不要臉的糾纏人家,這麽去,豈不成了逼迫?


    又得罵她厚臉皮了吧?


    既然孩子留不住,是不是壓根不該去?


    自顧拍了拍腦門,最煩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師傅。」她忽然開口,「您就在這兒放我下去把。」


    距離小區應該還有兩個街道,繞來繞去也挺遠,但她想多走走。


    聿崢為人冷漠,住的地方卻沒有那麽的僻靜,可能是所謂的大隱隱於世,反正他選的這麽個地方,北雲晚是一點也看不上。


    走過一個紅綠燈,她站了會兒,緩著湧上來的噁心。


    周圍沒什麽人,隻有行駛而過的車輛。


    好一會兒,才拿出手機給聿崢打過去。


    可接電話的居然是北雲馥。


    北雲晚倒也沒表現什麽,淡淡的問,「聿崢在嗎?」


    北雲馥從上次在電話裏對她言辭劇烈之後就沒找過她,這會兒眉頭皺著,「找他幹什麽?」


    然後笑了笑,「他的電話都是我接的,就不好奇我怎麽會在他家裏?」


    北雲晚扯了扯嘴角,「以為誰都跟你一樣?聿崢又不是我的誰,我管那麽多?腿也在你身上,你非要貼上去,我還能把你剁了?」


    懶得跟她廢話,北雲晚直入正題,「告訴他我一會兒過來,給我開門。」


    北雲馥聽完猛然愣了一下,「你要過來?」然後出奇的緊張,「你過來幹什麽?」


    北雲晚本來要掛電話的,冷然笑了一下,「不是過來砍你,你興奮個什麽勁?」


    北雲馥不理會她的諷刺,隻忽然問:「是不是你跟他逼婚?」


    北雲晚那麽不要臉,除了這個,她想不出任何理由,能讓聿崢那麽跟聿夫人說話,他竟然說要娶北雲晚!


    北雲晚倒是釋然了,「難怪你上次跟瘋子似的怕我迴來,怎麽?知道我會逼婚成功?」


    「北雲晚,你還能更不要臉一點麽!」北雲馥語氣惡劣起來,「就算不要我,他也絕不會要你!」


    這邊的人卻隻是笑了笑,轉手掛了電話。


    捏著聿崢的手機,北雲馥四肢百骸都在冒火。


    她北雲晚憑什麽?一個野丫頭,就給稷哥哥捐了半個肝,從此在家受盡寵愛就算了,為什麽所有東西她都要跟她爭?!


    設計睡了聿崢,居然還敢迴來逼婚,她簡直是瘋了!


    旁邊的手機猛然響起,她一把拿了過來。


    接通之後臉色越來越難看,到最後帶了幾分驚恐,「你說她去了醫院?做什麽?」


    「這就不清楚了,去的婦產科,出來也沒看出哪不正常。」拿錢辦事的人也隻是拿錢辦事,不可能給你挖那麽深。


    北雲馥在娛樂圈混了這麽久,她見的事情太多了。


    一個女人去婦產科,還是偷偷的去,一共才幾個可能?


    這就是她敢明目張膽來找聿崢的原因?以為隨便造個假弄兩張紙出來就好了?


    真是一次又一次的見識了北雲晚的糾纏手段!


    …。


    北雲晚掛了電話在街道上走得不快,到小區門口就磨磨蹭蹭了二十多分鍾,又在門口站了會兒。


    她是個懶人,但是這一次把要跟聿崢說的話在腦子裏過了一遍,他能接受就接受,不接受也罷。


    可雖然想得灑脫,她卻害怕是後者。


    到了門口,跟保安說了兩句,順利給她放行。


    聿崢那晚給她發過地址,但是找起來還真是麻煩,繞來繞去總算看到小別墅外的門牌。


    一層的私人住宅,前院隻有一個停車位,門前一小片圍起來的小院夜晚看不清種了什麽,有那麽點情調,但總歸不會是聿崢種的,他一年也不在這裏住幾晚。


    笑了笑,她站在略微深唿吸,小院門一推就開了,她也沒怎麽客氣,直接往裏走。


    然,那麽靜謐的空氣裏,有女人的呻吟飄出來時顯得極其清晰,清晰到刺耳,刺耳到她一下子收迴跨出去的半個步子。


    吻安總是說她天不怕地不怕,可她害怕關於聿崢的一切壞消息。


    聲音斷斷續續,卻無比真實。


    甚至,她能認出聲音的主人——北雲馥。


    不都說眼見為實麽?北雲晚想著,步子退了迴來。


    一步步折返到小院外,那時候,她甚至覺得自己在做賊,可她還是走到了客廳窗口。


    屋裏明亮的,簡單的裝潢,透著一股子跟主人一樣的冷漠氣息。


    隻是此刻裏頭的空氣劈裏啪啦的灼燒著,她從未覺得燈光是這麽刺眼的東西,寧願當今晚她是瞎的!


    瞎了才看不到一對男女在客廳沙發上的苟合。


    可是她沒有,視線清晰得諷刺,男人在她身上那麽激烈、那麽投入,以至於女人受不了而嬌嗔「慢一點」。


    窗外,她立著的身子一點一點變得冰涼,血液都涼透了。


    他一次又一次的起伏碰撞就像擂在她心上,無情的撕裂心房,迸射的血液冰冷、黏糊,堵住每個神經,讓人窒息。


    她長這麽大,頭一次抱著忐忑、不安,又混著欣喜和期盼跑迴來,花了這麽多天鼓足勇氣再厚臉皮一次。


    可也不過這樣一眼就徹底擊垮了她所有的勇敢。


    聿崢,為什麽你對我永遠都這麽狠?


    來時,她花了半天的時間,才磨蹭到他的別墅外。


    走時,她隻花了半小時不到。


    犯賤的感情都這麽諷刺麽?


    沒有迴她住的酒店,沒有迴她的小公寓,她也不知道要去哪。


    給吻安打電話,可是她也不知道能說什麽。


    「晚晚?」吻安並沒睡,很清醒,因為過分投入,餐後茶早已涼透,放在一邊沒怎麽喝。


    吻安起身走到窗戶邊,聽不到她說話,「怎麽了?信號不好麽?」


    許久。


    北雲晚終於淡淡的開口:「吻安。」


    她笑了笑,「我還以為你做夢給我打電話呢。」


    北雲晚笑不出來,但她也哭不出來,隻是定定的道:「我本來要去找聿崢……不去了。」


    吻安皺了一下眉,「不去了?」


    「嗯。」晚晚點頭,「犯賤這種東西,結果都一樣,幹嘛非要再多一次呢,是不是?」


    吻安聽著她的話,雖然是有理,卻覺得哪裏不對勁,「你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這段時間身邊太多事,吻安跟她也沒怎麽好好聊,「是因為外邊那些傳聞,你怕他看低你?」


    晚晚笑了,「我要是怕他看低,當初還糾纏那麽久?」


    「你不用問了。」北雲晚略微仰起頭,語調盡量平緩著。


    「吻安,你也知道我一直在找我父母,所以又要急匆匆的走,不用送,我馬上就走,這次可能要好久好久,你可別想我!」


    吻安抿唇,「……晚晚。」


    女人是有直覺的,尤其她們那麽親密。


    所以,吻安知道問不出來,隻道:「我現在有空,這就過去送你。」


    沒有給晚晚拒絕的機會,吻安直接拿了手機,隨便換了身衣服就出門。


    可她剛出香堤岸,接到了晚晚短訊,「我登機了,要關機,不要太想我。」


    吻安知道晚晚不喜歡讓送別,可還是莫名的不安心。


    電話即刻迴撥過去,晚晚已經關機了。


    可是她的車速沒有停下,反而提速往機場而去。


    中途等紅燈時猶豫再三,終究給聿崢打了個電話。


    「餵。」聿崢的聲調沒有問題,低沉平坦。


    吻安也不廢話,「晚晚找過你麽?」


    聿崢麵無表情,眉頭幾不可聞的蹙了一下,「之前打過電話,怎麽了?」


    吻安也說不上來怎麽了,隻是皺眉,「她才迴來一周的時間,今晚要走,沒跟你見過麵?」


    聿崢冷漠的身軀立著,微微側首看向安然坐在沙發上的北雲馥,捂了話筒,「剛剛有人給我打過電話麽?」


    北雲馥淡然挑眉。


    聿崢聲音很明顯沉下去,「她要走?」


    吻安又肯定了一遍,聿崢驟然就把電話扣了,直接去機場。


    轉身之際,聿崢唇畔冷然抿著,大概是還有話要問,又急匆匆的從她麵前掠了過去。


    北雲馥端然坐著,聽出了北雲晚要離開,也不攔著他去追,她知道追不迴來。


    北雲晚厚臉皮,可她尊嚴甚高,看到剛剛那麽激烈的一幕,絕不會迴頭,連讓聿崢解釋都不可能。


    她北雲馥既然得不到,那就讓北雲晚也得不到,挺好!


    她嘆了口氣,又升起很濃的悲哀。


    他到底,還是對北雲晚的感情多一些,可明明他從來沒有多看過她一眼。


    安靜的坐了好久,她看了一周聿崢的這個小別墅,沒什麽吸引人的東西,除了冰冷還是冰冷。


    但她確實就是喜歡這裏。


    就算他真的不是曾經救她的那個人,可她多年的青春和心思已經放在了他身上收不迴來了,如果真的得不到,如今的結局也不錯。


    大家都公平了。


    她自顧笑了笑。


    撕了一張便簽,伏案認認真真的書寫著。


    「聿崢,看起來是沒時間告別了,我要去國外很久,謝謝你照顧了我這麽多年,從你對著聿伯母說那些話,我就知道我們不可能,我不是傻子,也學不會北雲晚的沒臉沒皮,更不想你添堵,所以這晚之後,願我們各自安好。珍重。」


    便簽就放在茶幾很顯眼的地方。


    北雲馥替他關了門窗,在之前北雲晚站過的窗戶外站了會兒,笑了笑。


    從小她就沒贏過北雲晚,這算不算贏了一次?


    …。


    聿崢的車在夜裏急速行使,途中卻接到了她打電話。


    公共號碼打的,可他幾乎是從她的唿吸就知道是她,「在哪。」


    北雲晚似是笑了笑,然後很平靜的道:「我想跟你確認兩件事。」


    緩了緩,自顧繼續著,「北雲馥今晚在你那兒嗎?」


    她不是不死心,是為了讓自己再死心一些。


    聿崢沉默片刻,答:「是。」


    她終於閉了眼,像被執行過死刑,又被補了兩槍的感覺,她卻病態的非要這樣問。


    「如果我去找你,你打算對我負責麽?」


    他竟然依舊迴答:「是。」


    可北雲晚竟然覺得這是天底下最諷刺的事了。


    齊人之福麽?她怎麽沒發現聿崢有這樣的野心。


    許久。


    她再次開口,「在她身上賣力,卻也想轉頭對我負責?你給得起,我卻嫌髒。」


    聿崢一雙濃眉打結,「你在說什麽?」


    「我不去找你了,以後都不會找,但願這輩子我們都能不見麵。」


    她怕,自己愛了這麽多年的男人,到現在才看出他虛偽,再看到,她怕自己忍不住想挖眼睛。


    反正她有眼無珠。


    「不準掛,你給我把話說清楚!」聿崢語調冷得透著寒氣。


    擲地有聲的嗓音裏又幾分憤怒。


    從頭到尾,愛和不愛,她都是她一個人說了算,說糾纏就來,說放手就走,憑什麽?


    「我想你不至於low到滿世界找我?這麽犯賤的事,你聿崢應該不會做,也沒理由。」北雲晚笑了笑。


    男人薄唇鋒利,車速一度往上提,「不準掛。」


    ……「北雲晚!」


    電話已經被她掛了。


    聿崢手臂狠狠一樣,車裏一聲雜物碰撞的聲音後歸於平靜。


    有一種什麽東西從身體裏被抽走、他從未嚐過的感覺。


    深冷的嘴角扯了扯,也許是被她的糾纏養成了習慣?


    …。


    吻安到機場了,根本找不到晚晚,她也沒有看到聿崢來機場。


    那時候早已經是淩晨了,來來迴迴漫無目的的找了好幾遍,真的見不到她,吻安泄了氣。


    也不知道為什麽非要不遺餘力的找一遍,明明跟以往分別也沒什麽區別,晚晚本就喜歡一個人來了又走。


    從機場出來,吻安才覺得自己很疲憊,上了車坐了會兒,方才緩緩啟動。


    淩晨的空氣,哪怕關著車窗也會覺得冷冰冰的。


    大概是夜裏的冷寂容易讓人寂寞,宮池奕不在,晚晚又走了,她竟忽然覺得孤落。


    又自顧笑了笑,女人果然不能獨自閑著。


    這個時段的路況很通暢,但也不走運的遇上了紅燈,她隻能等著。


    靜靜的靠在後座上,不經意的順手把車窗降了一點,讓空氣變得沁涼。


    可隨之傳來的,還有空氣裏的引擎聲,越來越近,越來越猛,沒有要減弱的趨勢。


    吻安皺了一下眉,看向後視鏡。


    不期然的想到了上一次被舊派算計,差點車禍的事。


    心頭一緊,危機意識讓她本能的要開門下去。也是那個時候她才懊惱,防了這麽久,怎麽今晚居然忘了這檔子事。


    但人的動作又哪能比得上飛速從身後衝上來的車子,直直的朝她飛來。


    千鈞一髮,她幹脆一腳鬆開剎車,車子躥了出去,她整個人被猛力壓得貼在座椅上。


    一聲巨響震耳欲聾,她就算啟動再快,不惜闖了紅燈,還是被狠狠撞擊得失了方向。


    車子警報響的她腦袋暈眩,耳根都一陣陣的疼,皺著眉,想伸手把自己撐起來。


    可手臂不聽使喚,全身上下被震得發麻,身體構造都變形似的被擠壓著,指尖費力的想摸到手機。


    隻是這一堆混亂裏,找那麽小的東西談何容易?


    「砰砰」的聲音刺著耳膜,混在汽車警報聲裏越是讓人不安,吻安想努力看清來人,可夜太黑,頭一次覺得倉城的綠化樹蔭這麽礙事。


    她什麽都看不清。


    幹脆閉了眼,也許還能養養力氣。


    車門似乎被人踹了,還有人碰了她的手臂,也隻是碰了一下之後就沒了後文。


    吻安就那麽趴在方向盤上,腦子裏也逐漸清醒過來。


    摸到不知哪流的黏糊糊的血腥,她皺了皺眉。


    這種事,除了梁冰,她也不做二想了——果然混娛樂圈的就是腦子不夠使,非逼她是麽?


    費力的舒了幾口氣,摸著去開車門,冷不丁的摸到一雙手。


    「顧吻安。」聿崢沉沉的聲音。


    她轉過頭,幹脆又不動了,腿好像卡主了,隻看了他,聲音不大,「你怎麽在這兒?」


    聿崢一張臉板著冷冰冰的,也沒答話,隻是想辦法把她弄出去,問了句:「受傷了麽?」


    吻安緩了會兒,沒什麽力氣,幾乎是靠他身上了,搖了搖頭,「麻。」


    聿崢沒再說話,把她送到醫院,中途打了兩個電話讓人處理她的車。


    提到車,吻安皺了皺眉,費力的挪了挪,「車子必須讓保險公司恢復原樣。」然後看了他,「我不想讓宮池奕知道今晚的事。」


    免得他在那邊分心。


    聿崢隻是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麽。


    「知道什麽人麽?」聿崢直到醫院了才問了這麽一句。


    吻安基本沒想,現在想對她下手的就剩那麽一個人了。


    「攢著吧!」她扯了扯嘴角,多攢點兒怨氣,一次還迴去就好。


    不是他的事,聿崢當然也不會過問太多,看了她腿上那個不大不小的口子已經包紮好,「送你迴去。」


    她笑了笑,「靳南可能在門外了。」


    聿崢點了一下頭,到了門口又看了她,「她為什麽忽然要走?」


    吻安知道他在問晚晚。


    她倒是想知道,略微忍痛的皺了皺眉,語調淡淡,「晚晚不是說過不再喜歡你了?走也不奇怪,你要是想挽迴,會去找?」


    男人冷唇動了動,「沒擁有過談什麽挽迴。」


    吻安笑了笑,「氣她不顧後果的纏了你那麽久,反過來竟然放手也這麽瀟灑?……晚晚一直就是這樣。」


    聿崢什麽都沒再說,也一直把她送迴了香堤岸。


    本來好好的一天,吻安過得很亂,這一份混亂甚至延續到了夢裏。


    一夜都睡不安穩,總是有聲音陰陽怪調的懸在空氣裏,偏偏聽不清什麽,像極了她流產之前的混亂。


    她不喜歡那段時間,夢卻極其相似。


    又是那個盒子,看不清遞過來的人,放在她手裏,冰冷至極。


    她醒了,果然又沒蓋好被子,皮膚冰涼。


    翌日一早。


    吻安接到了處理昨晚事件的電話,要她去一趟局裏。


    大致意思,聽起來是醉駕,很嚴重的醉駕,要她過去做個說明。


    她笑了笑,「既然你們定性為醉駕了,那就是醉駕,我很忙,不是特別必要就不過去了。」


    對方應該是被聿崢交代過了,沒怎麽勉強她。


    掛掉電話,她低眉看了穿裙子都能擦到的傷口,柔眉蹙著。


    低低的罵了句什麽,緩步走到窗戶邊的榻榻米上,找了靳南的號碼,撥通後等了會兒。


    「車子什麽時候能修好?……盡快,要原模原樣,我最近會比較忙,保險公司那邊你幫我交涉吧,不準告訴宮池奕。」


    話一邊說著,她手裏並沒閑著,啟開筆記本。


    不是她迷信,隻是她不知道為什麽夢裏總是能看到那個盒子?


    剛要敲下鍵盤,她皺了皺眉,抬頭看向床榻的方向,記不清夢裏的盒子長什麽樣,隻是覺得似曾相識。


    放下筆記本,她信步走到床頭櫃邊,也不知道是怎麽就想到了這個她根本沒有留意過的盒子。


    盒子很古舊,握在手裏一點分量都沒有。


    她不稀罕顧啟東的任何東西,所以從未想過這會是什麽價值連城的東西。


    打開也就顯得很隨意。


    蓋子隨手放在了櫃子上,又迴了窗戶邊,坐下來看著裏邊的書信皺眉。


    指尖順勢翻了翻,不經意,卻在看到那份泛黃的報紙時頓住,和省圖書館看過的舊資料還真實。


    梁冰必然沒看過盒子裏的東西,可她說的和報紙上的不相上下,吻安原本不信的。


    她不以為自己的心境會有所改變,所以抱著漫不經心的態度去讀顧啟東留下的絕筆。


    其中一段,她看得很仔細。


    「……你是顧家唯一血脈,必須離開宮池奕。我原本想讓鬱景庭娶了你,生下的孩子除了姓古,也要有顧姓,或,哪怕是領養也要領養個孩子讓他姓顧,不為我,就當為你爺爺延續顧姓。」


    如果非要說梁冰和顧啟東最注重的相似點,那還真是後代。


    除了宮池家,確實都絕後了。


    倏然,吻安蹙起眉,為什麽讓她和鬱景庭的孩子也要姓古?


    拿開報紙,撚起另一張字跡密密麻麻的信件。


    上午,窗戶外還有淡淡的陽光,安靜打在吻安身上、紙張上。


    可她看完信件,忽然覺得有些冷。


    鬱景庭是古瑛的兒子?看起來古瑛到死都沒跟梁冰說這件事,是想讓鬱景庭置身事外,平安下去?


    當然,她不關心這些。


    她隻是有些害怕,害怕這兩人說的都是真的。


    宮池奕從一開始靠近她、娶她,為的不過是引出顧啟東、引出古瑛,多方便清理門戶?


    然後呢,是不是該輪到這兩家的後代了?


    轉頭看向窗外,陽光刺進眼裏,她才微微眯起。


    腦子裏轉了一圈,忽然找到了不一樣答案。


    對啊,他鍾情於她的紋身,他寵她是真真實實的,關於紋身的相遇和情節,哪能是編的?


    她不想懷疑他,第二次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些事。


    「太太?」白嫂敲門沒聽到迴應,開了門才見她在發呆。


    吻安猛然轉過頭,伸手把盒子收了過來,動作看起來有條不紊,速度卻不滿,


    「怎麽了?」她清眸望過去。


    白嫂笑了笑,「這都過了早餐的點了,我還以為您出門了呢!」


    她居然看到忘了時間,勉強笑了笑,「馬上下來。」


    「誒,好!」


    白嫂出去了,她低眉盯著那個盒子。


    轉身,鎖櫃子最底層,最裏側。


    她還是去了鬱景庭的律所。


    遺產追蹤的事進行了幾天,進展是有的,她並不著急。


    鬱景庭看了她低眉攪著咖啡不說話,淡漠的眉眼收迴,也問:「有事?」


    吻安終於抬頭,看他,「你小時候在福利院待過?」


    忽然被提起這個問題,鬱景庭的動作頓住,看她。


    兩秒後恢復自然,儒雅的抿了一口,語調淡淡,「怎麽這麽問?」


    她就是想確認一下。


    顧啟東說,古家勢薄,鬱景庭都不敢養在身邊,放在福利院到六歲,後來才接迴去更名換姓,再後來,娶了個不能生育的妻子,自然的養在了他名下。


    難怪他們之間不十分親近,但父子之情也有,原來是好友之子,這點情分說得過去。


    鬱景庭見她一直看著他要答案,也就點了頭,「是。」然後問她,「怎麽了?」


    她柔唇輕輕抿著。


    看來鬱景庭的確什麽都不知道。


    她當然也不會多說,何必給宮池奕再招個麻煩的死對頭?


    所以,她隻笑了笑,「我以為你是他親兒子,在我媽沒懷我的時候就有了你,以為他出軌。」


    鬱景庭聽完目光淡淡,卻一直看著她,「所以你對我充滿敵意?」


    既然胡讒到這裏,她也點頭了頭,「算是吧。」


    抿了一口咖啡。


    太苦,她皺了一下眉,放了迴去,抬眸看似不經意的問:「你知道顧啟東當初為什麽一定要找到無際之城麽?」


    鬱景庭看著她皺眉的動作,薄唇幾不可聞的一個弧度,心下瞭然,伸手已經在幫她加糖。


    也在考慮她的問題。


    直到幫她攪了咖啡,動作被她接過去,他才抬頭,「因為他覺得,你媽或許還活著。」


    吻安握著勺子的手猛地停下來。


    一秒、兩秒的過去。


    她又忽然諷刺的笑,「然後呢,真找到的話,再把我媽弄死一次?」


    他懷著陰謀把媽媽娶過來,當登上四大家族位置的工具,又為了進入內閣害死了她,還想怎麽樣?


    倒是想到這裏,吻安臉色忽然變了變。


    如果這樣看來。


    是不是,她和媽媽的命運那麽相似?


    都隻是男人的棋子,工具。


    忽然沒了興致,她放下手裏的勺子,看了他,「借用你辦公室的網絡,敢麽?」


    如果誰要查起來,就由他兜著,她就隻管追蹤那些東西。


    鬱景庭略微動了嘴角,「好。」


    那一整個下去,她坐在電腦前幾乎沒動過,盯得眼睛都酸痛。


    鬱景庭坐在他的座位上,偶爾會讓她的方向看一眼。


    也是那會兒,眉頭輕輕皺起,起身走了過去,「你手怎麽了?」


    吻安沒心思理他,也不在意他在問什麽。


    可她放在鍵盤上的手已經被男人握了過去,看著手臂後側的擦傷。


    小擦傷,沒有包紮,她不以為意,把手抽了迴來,「不留心弄的。」


    鬱景庭站在那兒看了她好一會兒,然後轉身出了辦公室。


    過去十幾分鍾,他又迴來了,手裏握了一條白色乳膏。


    走到她麵前時伴隨著抬手扯掉領帶的動作,也許徒步出去買的藥,一來一迴走得急,有些熱。


    話是對著她的,「我給你擦,還是你自己來。」


    吻安看了一眼,避免接觸,還是把藥拿過來了。


    低頭抹了兩下,抬頭發現他敞著三粒襯衫紐扣,站在那兒看著她,帶著審視。


    「你是不是出什麽事了?」他問。


    她放下膏藥,還是那句話:「沒有。」


    話說完,她皺了一下眉,盯著屏幕,帶著略微的狐疑和驚——追蹤到這裏竟然跟宮池奕有關?


    「怎麽了?」鬱景庭看著她的冷淡,又見她擰眉,走了過去。


    吻安卻食指快速敲了一下,淡然道:「沒什麽。」


    就那麽突然,她從座位起身,「今天差不多了,我還有事先迴去。」


    鬱景庭豈是好糊弄之人?


    淡漠卻敏銳的眸子淡淡的映著她,那股子老成斯文之下的危險卻沒發出來,隻說:「沒看到你的車,打車來的?」


    見她點頭拿了外套,他也拿了手機,「我送你。」


    吻安終究是在門口停住,轉過身看他,「既然你已經知道我跟他結婚了,有些事就不合適。」


    男人卻似是而非的挑眉,「送朋友,或者妹妹迴家,很不合適麽?」


    哪怕隻是普通同事,男士送女士也是紳士,沒不合適。


    吻安微皺眉,「總之不合適。」


    她不坐他的車,自己打車走,可中途不經意的看了一眼後視鏡,竟然看到了鬱景庭的車。


    他在後邊跟了一路,居然沒讓人超車,也沒被擠到一邊,不遠不近,就那麽跟著。


    「姑娘,你的追求者吧?」師傅笑嗬嗬的開玩笑。


    吻安僵硬的動了動嘴角。


    師傅又道:「這得多喜歡才能這麽變態?」


    嗯,有個詞吻安覺得用得正好,不同於她說宮池奕的變態。


    鬱景庭這樣寡情的人忽然專注了,專注到執擰,讓人覺得害怕,那就是變態。


    ……


    迴到香堤岸,鬱景庭也從車上下來,也不勉強跟她搭話,隻是站在車子邊,一手撐著車門看著她進去。


    吻安沒空去搭理他,一路快步進了家門。


    「太太迴來了?」白嫂從廚房出來,笑著,「馬上就可以開飯了!」


    她笑了笑,一邊換了鞋,道:「我還有點工作,一會兒下來吃。」


    白嫂點頭。


    她已經快步往樓上走。


    今天迴來得比以往早,不是不想繼續工作了,隻是不能繼續用鬱景庭的網絡了。


    如果結果真的是她預見的那樣,直接用宮池奕的網絡無疑是最安全的,因為就算查到,也無所謂了。


    自己查自己有什麽意思呢。


    打開電腦,她沒有半點猶豫,就算結果可以預見也要走到最後一步。


    金融方麵沒有任何報導說過這一股邪流,華盛頓到倉城,兜兜轉轉經過很多曲折。


    可這些都沒有逃過她的追蹤。


    也許原因隻有一個,因為那些手法太熟悉,能跟她的黑客手法相似的,除了她教過的展北還有誰?


    她坐在那兒,雙手抱著膝蓋,定定的盯著屏幕。


    每一條結果跳出來,她抱著自己的力道似乎也緊一些。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條目閃動著,黑白紅交替著,看著真是悅目。


    他說過最喜歡黑白紅搭配,是不是也很喜歡這些?


    吻安忽然發覺自己在笑,卻不知道在笑什麽,最後一絲晚霞從窗戶透進來,她的確看到了自己笑著的臉映在電腦屏幕上,看起來真實美,又很淒涼。


    下巴放到了膝蓋上,安靜的閉了眼。


    她的資產,不,是顧啟東的遺產,都進了宮池奕的手裏。


    她麻痹了自己兩次,原來真的事不過三——最不想看到的結果,還是這樣了。


    良久。


    她慢吞吞的起身,沒有表情的去了他的書房,避過他的安全牆,卻發現怎麽也進不去他的係統了。


    吻安淺笑。


    他防著她。


    他防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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