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又是遊又是走,的確夠久了,還好我們提前從外麵取了水裝著,此刻圍坐在一起啃著肉幹,我感覺自己的心理真是強大多了,即使旁邊就是殉葬坑,也絲毫不影響食欲。


    一麵是成堆的屍體,一麵是直勾勾看著我們的怪物,這樣一個鬼地方竟成了一路以來最好的休息場所,不知是不是適應了屍體的味道,我好像真的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煙油味,起初還不覺得有什麽,慢慢地就覺得惡心起來,東西也吃不下了。


    我們席地而臥,躺了有十幾分鍾,就背上背包繼續前行,走過石橋,那股煙油味立時變重了,前方的岩縫無風吹來,更顯得煙油味黏膩沉重,像是附著在皮膚上的汙垢,濃稠的一層,憋得人喘不過氣來。


    “什麽味兒,難聞死了,跟地溝油似的。”老黃捂著鼻子一臉嫌惡。


    下墓這活兒真不是有潔癖的人能幹的,我想著,隻聽到阿川“呦”了一聲。


    我們都被吸引過去,隻見岩縫入口邊,阿川腳下有一滴紅褐色的液體,已經幹了,在磨得光滑的岩石上分外顯眼,阿川抹了一下聞了聞:“就是那個人沒錯。”


    “你們看,前麵還有。”老黃用手電照著前方,隻見距離我們七八米遠的地方也有一滴同樣的血跡,再向前仍能看到,隻是間隔距離短了些。


    雖然隻是幾滴血,我卻看得觸目驚心,我甚至能想象到那個人渾身浴血,衣衫盡透的樣子,他從古墓深處逃來,帶著古怪的煙油味,血流不止,滴滴答答地落了一路。


    那裏麵究竟有什麽?


    漆黑的岩縫像一張巨口,等著我們自投羅網,未知是最大的恐懼,我心生退意,如果是我一個人前來,說不定在第一次看到血跡的時候就已經嚇退了。


    “這個人不是逃出來的,奔跑時滴落的血跡應該有明顯的濺落狀拖尾,這血跡雖然有點變形,但差遠了。”


    阿川說著,向前幾步,手電光照向更深處,笑了笑:“看看,這個人的路線筆直,怎麽看都是不慌不忙一步步走來的,怎麽可能是重傷呢。”


    “不是重傷還能是什麽?”老黃一臉不解,“你說過這是人血,難道他還能在墓裏殺了人走出來?”


    我看著地上的血跡更覺恐怖,若是在別的地方,這種推斷也沒什麽,但這裏是古墓,古墓裏怎麽會有活人呢,他沾了那麽多血,如果真是殺人,又要殺多少人才能把全身浸透?


    我越來越搞不懂了,這裏看似平靜,卻比我經曆過的任何一次冒險都可怕,再邪門的東西,總能解釋得通,這裏卻無法解釋,處處透著詭異。


    “別怕啊,說不定就是一夥盜墓賊,分贓不均打起來了。”阿川笑著,分外邪氣。


    “你當老子是幼兒園小孩呢?還分贓不均,他們連墓門都進不去,哪來的贓?那麽多血,先別管他殺了多少人,就算真殺了,除非在血地裏打滾才能沾上這麽多。”老黃急起來的嘴炮也不是蓋的。


    “就是猜測嘛,急什麽?”阿川說著,目光卻瞟向神哥,“都到大門口了,走還是不走?”


    前麵八十難都闖了,就差曬經書了,怎能不走,我心一橫,向前方的黑暗走去,現在推測的都是自己嚇自己,這是現實,不可能像夢境一樣無法解釋,隻要走下去總能看到真相。


    一想起夢境我就走不動了,抬手就想掐自己一把,上一次是夢,誰知道這次是不是也是夢,但我的手還是放下了,疼痛沒什麽用處,上次我也是十八般武藝使了一通,也沒察覺出是夢,就算真是夢,也隻能等自己走到最後自然醒來。


    如果真是夢,但願別再“死”出來了,我自嘲一笑,那邊神哥也走到了我前麵。


    老黃沒再和阿川掐,他一向是唯物主義者,奉行眼見為實,隨著我們的深入,那一滴滴血跡越來越密集,到最後連成一串,滴滴答答變成一條血線,阿川說的沒錯,這個人的確是一步步走出來的,路線筆直,甚至連每滴血跡的大小都一樣。


    這絕對不是普通人,沒人殺了人之後還能如此冷靜,步伐分毫不變猶如精密的器械,我現在甚至慶幸我們來得晚,若是真迎麵遇上那個殺人魔,怕是所有人都要交代在這裏。


    我已經把他神化了,一路以來的痕跡都透露著他的不凡,他的身手不亞於神哥,意誌力更是無比強大,想想還真是無奈,世界上能有幾個這樣的怪物,怎麽偏偏就都讓我遇上了。


    漸漸地,血跡變多了,不再是一條,周圍也出現了滴落的血跡,越向前走越多,那個人似乎穿了件風衣,血跡的範圍不像是短襖能留下的,而是在近一米的範圍內落了一圈。


    這血量也太大了,就像是整個人從一條血河裏走出來似的,我越看越心驚,很快就看到地上出現了一個淺淺的血腳印。


    一串血腳印從前方的黑暗中延伸而來,越來越清晰,就像是血獄而來的修羅,邁著無比穩健的步伐,從古老的陵墓中走出,來到外麵的世界。


    岩縫的盡頭會是什麽?我心慌意亂,好不容易變幹的裏衣又一次被汗浸透,我們不像是下墓,而像是走向地獄,我所以為的巧妙機關、水銀流沙都沒有,平靜的表象下醞釀著更大的危險,我甚至懷疑那個人根本不是從外麵進來的,而是本來就在陵墓中。


    “想什麽呢?”身後突然有人拍了我一下,嚇得我直接跳了起來。


    是阿川,他沒料到我會有這麽大的反應,露出好笑的表情:“別嚇自己成嗎?你看這腳印上的花紋,古代人可做不出來。”


    他說的很有道理,我的恐懼感一下子就散了大半,隻要不是從古墓裏走出來的東西,是真正活著的人就好,其實想想,這些痕跡也沒什麽,換了墨家也有不少人能做到,說不定世界上還有一個像墨家這樣的家族存在。


    血腥氣和煙油味越來越重,我能明顯聞到其中的屍油味,濃鬱,粘稠,令人作嘔,前方定是一片焚屍場,熱量還未散盡,原本冰冷的空氣中帶上了焦灼的火的溫度。


    血腳印越來越清晰,是黏膩的膏狀,混合著油脂,溫度越來越高,即使已經過去了兩三天,也像是剛剛發生的一樣。


    岩縫變寬了,我的心跳得砰砰響,不自覺地放緩唿吸,很快我們就到了岩縫盡頭,一副地獄般的景象呈現在眼前。


    前方同樣是一道峽穀,足有五六十米寬,卻隻有十幾米深,在峽穀上方有一座石橋連接,另一邊還是岩縫,不知通向哪裏,橋下有一條十幾米寬的暗河,看不到源頭和歸處。


    就在距離我們不過十米遠處倒著四五具焦黑的屍體,火已經熄了,卻仍散發著熱度,石橋上也被密密麻麻的屍體覆蓋,燒灼得看不清五官和衣物,隻剩下一團團焦黑的人形,而峽穀內的屍體更多,無一不是燒得看不出原貌。


    這裏一定是地獄,到處都是屍體,沒有屍體的地方也鋪滿了焦黑的血和褐黃色的屍油,被灼燒過的屍體融化在一處,很多都變成了一團團形狀詭異的焦黑屍堆,像成了魔的瀝青,張牙舞爪。


    我看到在屍堆中還七零八落地分布著很多已經融化了的金屬器,反射著暗幽幽的光,有的還能看出點形狀,像是古老的冷兵器,屍體上也有著金屬的光澤,他們生前似乎穿了金屬製的甲胄。


    “保守估計有上萬人,沒有掙紮的痕跡,應該是先被殺死後燒的,隻是這出血量太多了點,什麽兵器會造成這樣的傷?”阿川一邊說著,一邊走進屍堆,踩在黏膩的血油混合物中。


    他一步步走過,時而踩在屍體上,時而踩進屍油中,焦脆的屍體發出清脆的咯吱聲,屍油又帶著血,發出滑膩膩的古怪聲響,隻是聽這聲音,聞這味道我都快吐出來了。


    那邊的老黃臉都綠了,眉頭擰成“川”字型,一臉反胃的樣子,我看著眼前的慘象隻覺得腦袋裏像有千萬隻蜜蜂在飛,到處都是嗡嗡聲。


    我早就想過這裏會是一處殺人焚屍的現場,卻沒料到人數有如此多,要知道走出去的隻有一個人,一個人就算再厲害,又怎能殺死上萬人,這還是人嗎?


    近處的血腳印變得無比恐怖,殺死上萬人還能淡然地一步步走出去,就算是再沒有底線的殺人狂魔也做不到,能做到這個的或許隻有古代那些用一生征戰沙場的將軍吧。


    這裏到底走出了一個什麽樣的怪物?我又一次慶幸沒有遇見他,我們這幾個人根本就不夠看,哪怕有槍。


    “火還真是毀屍滅跡的最好工具。”


    阿川說著,還帶著笑意,他走過那一團團化成一片的屍堆,找尋散落的單獨屍體翻看,不知發現了什麽,眼裏有一抹訝異之色流過,冷笑一聲什麽都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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