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是這些東西倒也沒什麽,不過聽老兵說以前發生過一件挺嚇人的事,那是挺久以前的事了,好像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在青海有個牧場跑丟了一群馬,那個牧主尋著腳印走了七天,追到了死亡穀。


    放牧的都知道這地方進不得,但那人已經看見馬群向裏跑了,想了想還是決定去追,進去的時候正好碰上了一支新疆的科考隊,勸他這地方夏天不能進,他沒聽,到底是去了。


    結果你猜怎麽著?那個科考隊沒過幾天竟然又看見那群馬了,卻沒見著人,他們覺得不對勁,就跟著馬去找,結果看見那個人仰麵朝天地死在穀裏,臉上發黑,像被雷劈過似的,手裏還保持著托槍的姿勢,但周圍根本就沒有雷擊的痕跡,他們在那裏查了很久都沒收獲,就把屍體運走了。


    如果單是這樣也沒什麽稀奇的,老一輩的人都知道這山穀邪門,夏天容易被雷擊,怪就怪在運走屍體的第二天,原本天是晴的,結果中午的時候突然打了個特響的幹雷,老遠就能看見一道閃電劈在山穀裏,科考隊一看劈的那位置不對勁,趕緊去看,這一看可差點沒嚇死。


    這被雷劈的地方正是發現牧主屍體的地方,地上焦糊了一大片,周圍的動物也全都讓雷劈死了,偏偏中間有一處草還好好的,是個人的形狀,就是那具屍體被發現時的樣子,位置也一點沒差,你說邪不邪乎?”


    我聽得心驚肉跳,趕緊轉頭去看老黃和阿川,老黃也是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阿川嘴角卻噙著笑,好像並不相信。


    被雷劈死的確不稀奇,怪就怪在時間上,我越想越覺得背後發涼,哪怕對著咕嚕嚕的火鍋都冒冷汗。


    “行了,你可甭說了,忒嚇人了,我都不敢擱這待了,我以前怎麽沒聽過這個。”那個叫棟子的開口道。


    氣氛一時冷了,講故事的強子撓了撓頭:“都是以前的老人說的嘛,傳來傳去有幾分真假也不確定,說不定誰就給添油加醋了,哥幾個別往心裏去,這地方考察的多了,這麽多年也沒出事啊。”


    我心裏還是沒法平靜,那邊老黃倒是笑了兩聲,神色恢複如常,拿起筷子繼續吃,我實在吃不下,隻聽到剛子開口:“其實我也有個故事,但不是聽來的,是我親身經曆的。”


    剛緩和的氣氛又一次緊張起來,這個剛子戴著個眼鏡,看起來文文弱弱的,說的話也是一本正經:“我來這裏已經三年了,比你們都長,就在我第一年剛來的時候,還是個運輸兵,專門跑青藏線,沿途給所有的崗哨補充物資。”


    “就有那麽一次,我記得清楚,是冬天,十一月份,雪正大的時候,這裏有規定晚上不能行車,車也不能熄火,被凍住就麻煩了,我們老早就在昆侖山邊的一個中轉站停了。


    我們車隊總共就四個人,我剛當兵沒多久,和中轉站的也不熟,班長就把我們聚在一起,講他以前跑車遇見的趣事,說著說著就講到昆侖是個神聖的地方,斷不能在這裏做不敬的事,比如打飛機之類的。


    我們當時覺得好笑,誰都沒在意,和我同期入伍的有個叫王彪的,班長講的時候我就覺得他不對勁,不過也沒多想,等第二天早上準備啟程的時候,他悄悄告訴我昨晚做了那事,就是想看看不敬又能怎麽樣。


    說實話我也沒怎麽上心,不過這本來也不是什麽好事,尤其聽班長那麽說,心裏還是別扭,王彪還安慰我,說他老早就這麽幹了,一晚過去不也什麽事都沒有嗎。


    我一想也是,這地方再邪門又有什麽能管得了人,沒想到還真就出事了,我們從中轉站出去沒多久,剛過了昆侖的界碑,王彪那輛車就出事了,毫無預兆地,跑著跑著左前輪就自己掉出來了,骨碌碌地滾了老遠,他還一點沒察覺,幸虧跟在最後的班長看見了,從對講機裏罵了一聲他才反應過來。


    班長直接問他昨晚是不是幹那個事了,王彪臉都嚇白了,一五一十地招了,讓班長罵了一頓,我當時就覺得瘮得慌,總共四輛車呢,偏偏就是他那輛出事,幸虧沒死人,班長查車的時候我也看見了,那車輪就是自己掉下來的,也沒掉什麽零件,按理說應該固定得死死的,不知道為什麽就掉了,那次跑完以後我就再沒看見王彪,不知道他被調到哪去了。”


    “這麽邪乎?真是自己掉的?”


    老黃滿臉不信,說實話我也懷疑,這很可能就是個巧合。


    “真的,千真萬確,”剛子舉起手做了個發誓的手勢,“我們的車走之前都要檢查的,不可能有問題,不信你問他們,他們都知道。”


    一群人齊齊點頭,老黃沉默下來沒再開口,他臉色蠻凝重的,他自己以前也當過運輸兵,不會不知道。


    我不由轉頭看向窗外,玻璃上蒙了一層水汽,什麽都看不見,昆侖在我心裏本就是個神秘的地方,現在更添了幾分詭譎,這裏該不會真有神靈在盯著我們吧。


    “別說了別說了,荒郊野外的說這些幹什麽,反正你們明天小心點,不過也不用怕,我以前也見過科考隊,不會走很遠,你們那幾個領頭的看起來也挺厲害的,還有個藏人?那就更不用怕了,藏人都懂得多,不會犯忌諱的。”棟子安慰道。


    阿川笑著說了幾句客套話,我和老黃都沒開口,老黃的臉挺臭,聽到這些還能當做什麽事都沒有才不正常,我心裏也壓了一塊大石,果然不該討論這些,再想想我們帶的那些裝備,這一次肯定沒那麽簡單。


    涮火鍋的氣氛都被故事給毀了,很明顯所有人都沒心思吃了,這次阿川倒是一反常態,吃得最多,說得最少,不知心裏在想什麽,反正看他那樣子,一點也不在乎,好像從一開始就是為了蹭飯吃。


    席散了,我們迴到專門給我們騰出的小屋,一看隻有大通鋪,老黃也沒抱怨,冒險經曆得多了,能有個房子睡已經不錯了。


    神哥他們早就躺下了,我們也迅速鑽進被窩,隻聽到外麵風聲唿嘯,哪裏像五月份,好像隨時會來一場暴風雪似的。


    我本就心思重睡不著,聽完那些故事更睡不著了,又不敢翻來覆去的打擾別人,閉著眼不知胡思亂想了多久才入睡,卻被一個亂七八糟的噩夢驚醒了,睜眼隻見周圍黑漆漆的,天還沒亮。


    屋裏湧動著涼氣,我卻出了一身的汗,心裏又煩躁,更覺得熱,就出了被窩,摸了把手電想去放水。


    手電剛打開,我就看到原本神哥躺著的地方已經空了,他竟不在那裏,我心裏一慌,趕緊開門向外看,隻見他坐在離屋不遠的崗哨圍欄上,背對著我,白色的長發隨風舞動著。


    這家夥果然不正常,我轉念又覺得這才是正常,他好像每一次都這樣,他聽到聲音轉頭看了我一眼,什麽都沒說又轉迴頭去。


    周圍全是黑的,關了手電肯定什麽都看不見,又冷,真不知他坐在那裏幹什麽,我抬頭向空中望去,還是個無月夜,星星倒是挺多挺亮的。


    我在路上就很想問他些什麽了,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但他就在眼前卻問不出口,我總覺得問那些事太令人厭煩,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是一切事情的知情者,有那麽一個分不出輕重緩急的小白總來問些沒法說出口的事,估計我會煩到忍不住揍他一頓吧。


    他的背影太孤獨了,像有魔力一般把我吸引過去,什麽都不說太過尷尬,我坐在他身邊開口:“神哥,你有害怕的東西嗎?”


    他轉頭看我,似乎不明白我為什麽要這麽問,但還是迴答了:“沒有。”


    “別急著說沒有,東西不一定是實體的,比如死亡,離別之類的,你怕嗎?”不知道為什麽,聽他說“沒有”我總覺得很揪心。


    “不怕,”他的聲音波瀾不驚,過了幾秒又開口,“為什麽這麽問,你怕?”


    說不怕是假的,也隻有他才會什麽都不在乎吧,我問的恰是我最怕的東西,離別還甚於死亡。


    在他麵前承認沒什麽丟臉的,我點頭:“我怕,我最怕離別,那種感覺就像要把心髒剖成兩半,就像藕斷絲連的那種疼,一想到從前日夜相伴的人再也見不到他的臉,再也聽不到他的聲音,真的比死亡還可怕。”


    我的聲音在顫抖,我竟真的感覺到了心在疼,我微微曲身捂住心口,我不知道為什麽要和他說這個,我心底裏在祈盼,抱著最卑微的希望,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明白,這話是專門說給他聽的。


    他這般無求無欲的人應該不會明白吧,他肯定不知道要讓我在他麵前說出這種話需要多大的勇氣,我也是半夜三更不夠清醒,才敢肆無忌憚地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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