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我耽誤了,如果我走藤橋的時候能速度快些,就算怪物跑上來也難不倒小七他們,如今我們身處穀底,就算神哥能感覺到玉,也不知要繞多久。


    我開始加快速度,但雙臂不能擺動讓我難以平衡,我用盡全力,走得也隻比尋常人散步快一點。


    運動讓我的血液流速變快,我的腦袋裏像充了血一樣又暈又漲,好像流進腦子裏的血液都不再流出來,腳下也變得軟綿綿的。


    我一直沒敢去碰腦後的傷,我能感覺到它在慢慢愈合,汗水似乎流進了傷口,癢得要命,我真想伸手去撓。


    我忍了一會,實在忍不住了,後腦勺像有無數小蟲在爬,瘙癢的範圍變得越來越大,我顫巍巍地抬起手來,抓一下就好。


    “啪!”


    我的手腕被老黃一把抓住,他一直都在注意著我。


    “傷口結痂了才癢,如果不想以後變禿就管好爪子。”


    他一句話就把我的念頭打消,他鬆開了我的手,用掌心在我後腦上輕輕摩挲幾下,那種瘙癢感總算減輕。


    沒人注意我倆的小動作,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前方,他們沒有拿手電,隻有老黃拿著,他們嘴上不說,其實一直都在照顧我。


    他們一點也不冷漠,隻是見得多了,明白得多了,便不再嘰嘰喳喳隨便開口,能毫無保留地把心聲吐露出來的是孩子,老者一向是惜字如金的,他們隻會在重要的場合說決定性的話。


    我感覺有些悲哀,明明他們比我大不了多少,為什麽隻有我像孩子一樣?


    我不知道走了多久,肩上的疼痛絲毫不減,睡了一整天倒讓我的精神好了很多,腿腳得以休息,隻有那種若有若無的眩暈感一直縈繞。


    這條地下暗河太長了,它的流向在一點點轉向我們本應去的那個方向,這是個好消息,我們可以一邊尋找遺失的玉一邊靠近主墓室。


    主墓室一定和這裏連通,不然神哥不會讓我們一起去,就算遺失的那塊被衝得再遠他也會自己找迴來,他肯定在尋找中發現了什麽。


    那些怪物依然在對岸,它們還在鍥而不舍地跟著我們,峽穀出現了分支,暗河也分出了幾個支流,河水在一點點變窄變淺,那些怪物離我們也就七八米遠了。


    我看向那些支流,它們一路流進了幽深的峽穀裏,看不到盡頭。


    我們又走了一段,地形變得越來越複雜,兩旁的石壁開始變得凹凸不平,嶙峋怪異,腳下也全是大石,有些棱角很鋒利。


    神哥停下讓我們休息,小七拿著醫藥包就走向了我,阿川看著小七挑起眉毛,露出玩味之色。


    他總是這樣陰陽怪氣的,看得我很不舒服,但他沒說什麽,隻是拿了另一個湊到老黃身邊。


    小七熟練地揭開了我腦後的紗布,我感覺汗水在一瞬間蒸發,清涼的空氣撫過傷口,意外的舒適。


    她開始給我上藥,動作一點也不溫柔,好像蘊含著很大的怨氣似的,我知道她就是這樣,比起那次把我手腕拉脫臼又頂迴去的狠勁,這已經十分小心了。


    她換了紗布就開始扯我的衣服,我的心跳在一瞬間加快,就算是療傷,她也是個女孩子,我感覺臉上在發燒,連疼痛都不覺得了。


    我不知道她給我塗了什麽藥膏,這是他們帶的藥,上麵全是我看不懂的洋文,不過抹上去絲絲涼涼的很舒服。


    我正享受這難得的舒適,小七卻在我的肩膀上猛地一捏,我的冷汗立時就出來了。


    “嘶——”我猛地吸了一口涼氣,聲音顫抖,“疼……”


    “你的左肩胛裂了,很小的幾道裂縫,這裏沒法處理,骨頭已經開始自行愈合,你以後的肩胛會有點變形,不過沒什麽大礙,最多就是年紀大的時候不太方便。”小七難得地多說了幾句。


    我的神經還在剛才的痛苦中沒走出來,骨頭變形也能叫沒什麽大礙?都留下後遺症了。


    小七很快就給我處理妥當,我把衣服整理好,老黃那邊還沒完。


    他的傷口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嚴重,新生的肌肉像蚯蚓一樣虯結著,紅彤彤的滲著血,灰白色的死肉掛在傷口邊,看起來非常瘮人。


    阿川正在給他剪死肉,我看到老黃的汗成串地從額頭上滾落,他脖頸上的青筋抖動著,似乎要從皮膚裏爆出來。


    我感覺身體又冷又麻,隻是看著我就一陣陣揪心,天知道他究竟承受了多少痛苦,老黃見我看他,抬起頭對我笑,笑得很難看。


    “媽/的疼死老子了。”他念叨了一句,聲音裏都是扭曲。


    我的鼻子很酸,我轉頭看向河對岸的怪物,不敢再看他,阿川一點不適都沒有,聲音還笑嗬嗬的:“這已經好多了嘛,身體很棒啊小夥子。”


    沒人迴答他,他把那塊沾著血和膿水的紗布丟掉,上了藥開始包紮,他的手法非常專業,不知是特意學過還是受傷太多練出來的。


    “看我給你打個漂亮的蝴蝶結。”


    阿川一邊說著一邊動手,他連打的結都很專業,是那種禮品包裝的蝴蝶結,層層疊疊地繞了好幾圈,把老黃的手臂包得像一條火腿特產。


    “你當我幾歲?”老黃白了他一眼。


    “你這麽說就不對了,童心和年齡無關。”


    “神經病。”


    老黃毫不留情地說了我一直不敢說的話,阿川聽了也沒生氣,反而笑嘻嘻的。


    我們繼續前行,神哥沒有手表,但他對時間把握得很準,小七和阿川也很信任他,這種換藥肯定在我昏睡時進行了好幾次。


    我越看越覺得神哥和他們很像,但他不可能是墨家人,他們明明在一天前還劍拔弩張,為什麽和解後的信任會提升得那麽快?


    小七那句話一定有玄機,我和神哥相處了那麽久都還時有懷疑,能讓不死不休的兩方無條件信任的會是什麽?


    我毫無頭緒,小七的那句話是有前提的,她既然敢當眾說出來,就能肯定我們聽不懂,阿川原本也是不知道的,但他了解得比我多,所以能自己想明白。


    如果我知道了阿川掌握的信息,是不是也能自己想出來?我的心開始亂跳,這一定是個了不得的秘密。


    我胡思亂想著,似乎是心理作用,肩胛的疼痛也減輕了幾分,兩處傷都在發癢,它們在愈合。


    路越來越難走,兩邊的崖壁在靠近,峽穀即將到達盡頭,它們橫生出無數亂石,一點點將頭頂遮蔽,暗河縮到了隻有四五米寬,幾十厘米深,河灘變得很窄,能讓我們行走的地方隻有一兩米寬,我看到前方的山壁徹底融合在一起,暗河流進了它們構成的溶洞之中。


    跟隨著我們的怪物越來越少,這一路最起碼也走了八九個小時,我們走進了溶洞,怪物停在了溶洞外,它們在那裏看著我們,小心地避開水,明明洞裏也有石灘,可它們就是不肯進來,好像這裏麵有什麽可怕的東西。


    “它們為什麽不走了?這裏麵有什麽?”我忍不住問道。


    “有什麽都得走,難道你還讓它們跟出感情了?”阿川迴頭笑道。


    他又沒走過,當然不知道,神哥一定來過這裏,我想聽他說,可他一言不發。


    我興致缺缺,心裏生出不好的預感,這裏一定有那些怪物害怕的東西,我原本以為跟著他們就是安全的,可我還是墜了崖,隻有自己的實力才是底牌。


    我們前進了有幾百米,石灘徹底消失,眼前隻有河流,我們必須走進水裏。


    我們靠著這點陸地休整了一下,吃了點東西繼續上路,腳下的水很淺也很清,我能看到水底黃白交錯的鍾乳岩,我們又一次進了溶洞,好像迴到了起點。


    這麽一想,我感覺眼前的一切都似曾相識,好像我們真的走過這裏一樣,我有些發懵,我經曆的好似是一場冗長而詭譎的夢境。


    唯一能提醒我的就是溫度,這裏很陰涼,水流冰涼甚至有些刺骨,和外麵悶熱的溶洞大不相同,那裏靠近地麵,這裏已經是地下深處。


    我們又一次在黑暗中兜兜轉轉,水流把河底衝得很平整,比石灘好走得多,我們小心著頭頂的石筍,速度很快。


    我的肩膀已經沒有那麽疼了,其實它很疼,隻是同時又發癢,便將疼痛的感覺衝淡了。


    “神哥,玉還有多遠?”我的頭很暈,心裏想的脫口而出。


    “很近了。”


    “它停了嗎?”


    “嗯。”


    我沒來由地感覺到一陣心悸,似乎是因為這個洞穴比較狹窄,我心裏在發慌,卻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我應該是有些缺氧。


    這裏的岔路太多了,我們又轉了幾個彎,進了一個稍微寬點的溶洞,不知道為什麽,這個洞裏的水溫尤其低,我一腳下去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那是什麽?”


    老黃突然開口,在寂靜的洞裏格外響,我猛地打了個冷戰。


    在不甚明亮的手電光下,我看到溶洞前方的水裏坐著一個小小的身影,它四肢齊全,像一個玩水的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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