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川講得我心裏發酸,他說得雲淡風輕好像算不得大事,但我很難受,如果我們當初肯等一等,見到那個人,說不定血咒已經解開了。


    我不覺得他們憑借一條應聲蟲就能把血咒解開,但至少比我們現在強得多,這終究是一個希望。


    阿川說得沒錯,這件事真是敗在我們手裏,我沒想到掐死一條蟲子會帶來這種後果,我們的行動太草率了。


    阿川還是一臉輕鬆的樣子,我相信他的故事,但他肯定有所隱瞞,尤其是講到最後那段取應聲蟲的時候,他說得很模糊,但我找不出不對勁的地方。


    “說起來,血咒都是咎由自取。”阿川突然冒出一句。


    他的眼裏有明顯的嘲諷,他直直地看著我,眼裏全是我看不懂的意味。


    “什麽意思?誰會想要身中血咒,這都是秦始皇的陰謀。”


    換做以前的我肯定早就跳起來質問,現在竟也能平靜地說出來了,雖然我心裏還是憋著一股氣。


    阿川笑了:“每個人都可能是守墓人,玉指引著欲望,誰有不潔之心,血咒就會降臨到他頭上。”


    “什麽意思?”


    我完全聽不懂,這句話讓我心中發冷,什麽叫有不潔之心就會降臨血咒,我明明什麽都不知道,我隻是單純的想要活下去。


    欲望算是什麽?秦始皇的寶藏嗎?我一點也不想要,我追求金錢,但我不想用這種方式,它會讓我夜不能寐,我隻想解開血咒,僅此而已。


    “你以為拿著玉的就有血咒?”阿川看著我,眼睛深邃似黑夜。


    我愣了,難道不是嗎?


    “扶蘇也拿過玉,但他沒有血咒。”


    我心裏突然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我不明白阿川的意思,卻又好似明白了,但仔細想想還是不懂,真相就像隔了一層紙,薄薄的但我戳不透。


    “這麽跟你說吧,我們家族可以買通人,別人自然也可以,秦始皇想把秘密守住,參加祭祀的人是他的陪葬,守墓人可不是,因為他們什麽都不知道,單純地拿著玉而已,又怎會帶來血咒呢?”


    “那我家算什麽?!我們也是守墓人啊,為什麽會有血咒?”


    我冷靜不下來了,這件事的背後一定藏著什麽,阿川沒必要騙我,我的家族隱姓埋名遷居到深山,血咒是沒法躲的,他們真的是在躲嗎,還是在計劃什麽?


    阿川的聲音冷下來:“這個就要去問你家先祖了,問問他到底幹了什麽才會引火燒身。”


    “行了!”小七突然開口,她阻止阿川繼續說下去。


    我沒法去問我的先祖幹了什麽,我突然的陷入了一種絕望,我就像被突然投入風暴的中心,這件事的背後有秘密,還是我從未想過的秘密,我陷身於一個巨大的陰謀。


    我早就有過這種感覺,但我一直以為自己隻是個犧牲品,如果阿川沒有騙我,那我的身世肯定沒有這麽簡單,我的家族不是犧牲品,很可能是其中的策劃人。


    這件事又有什麽可策劃的?這是隻有秦始皇和墨家才知道的秘密,像阿川所說,我們可能在下咒的時候安插了奸細,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血咒最終還是蔓延出來。


    我曾經的設想是錯誤的,我以為秦始皇是為了守住陵墓才想讓守墓人死絕,但他沒有,想想也是,血咒的出現會帶來極大的震蕩,知道的人會變得越來越多,那他守住陵墓的想法也會落空。


    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我感覺太陽穴在突突地疼,我想得太多了,我心裏很亂很急,我的背後藏著秘密,是墨家不想告訴我的秘密,阿川在提醒我,但他不能說出來。


    欲望,不潔之心,我不明白到底是什麽欲望,能暗中插手的一定不是簡單角色,這樣的人會覬覦皇陵的寶藏嗎?


    血咒的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麽?墨家知道嗎?他們是發現了異常,還是已經徹底地了解了背後的秘密?


    “說起來你還挺可憐的,前人事後人擔,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我不由一顫,我一聽到“報應”二字就很難受,我不信鬼神,卻又覺得報應這種東西真的存在,倘若我做了壞事,心裏就會發慌,我現在就是這種感覺,好像千年前做錯事的是我一樣。


    “其實我們還要感謝你呢,如果不是你家的小動作,我們怎麽可能這麽快就發現問題?”阿川又笑了,“真是不爽啊,兩千多年了,我們根本就是在給你家打工嘛。”


    我完全聽不懂,他說的太模糊了,怎麽就叫給我家打工,真要說打工,還是我父親幫他們做事,現在又輪到了我。


    “這是我爹的嗎?”一想到父親,我就想起甲。


    “是是是,你爹運氣好,你運氣更好,甲能分辨出血的味道,你爹收了它,他死了自然找你。”


    雖然我早有預料,但從阿川口中聽到還是有不一樣的感覺,我抬手摸了摸甲,心裏竟然又有了勇氣,自從我摔壞了父親送我的表,就感覺他已經離我遠去,現在看到甲,就好像他迴來了,有他在身邊,我就莫名的安心。


    這是他送給我的最後的禮物,用命送的,我鼻子發酸,我不知道這種奇怪的生物來自哪裏,又為什麽分得出血脈的延續,但它真的是屬於我,父親用另一種方式陪在了我身邊。


    “呦,這麽快就出來了。”


    阿川突然叫了一句,但聲音裏毫無驚訝,他在看向我身後,我趕忙轉頭,隻見數隻鮮紅色的蟲子正從那些屍體上爬下,向著我們而來。


    這些蟲子隻有我的拇指甲大,但圓圓的非常詭異,就像是血凝成的珠子,紅得瘮人,它們的樣子真的很像是一隻眼球,我看到它們背上有一道深紅的豎紋,紅得發黑,我一直以為那是屍體的眼睛,現在看來她們的眼球早就被蟲子吃掉了,它們代替了眼球,生活在眼眶裏。


    我不由自主地退了幾步,隨即便聽到一陣細微的騷動,這些屍體開始抖動,我看到蟲子不斷地從屍堆裏爬出來,數量不算太多,但那一個個血瘤般的蟲子停在白花花的骨頭和皮膚上,看起來讓人發麻。


    我忍不住看了一眼其中一具屍體的臉,隻見她的一個眼球徹底破掉,黑洞洞的一片,紅黃的膿血從眼眶裏流出來,詭異駭人。


    我別過眼,想起阿川說過的話,吞了口唾沫:“這是什麽蠱,為什麽要把這些女人扔這裏?”


    “這個說來話長了,黑彝的草鬼婆知道嗎?蠱又被叫做草鬼,這是那些專門下蠱的婆子選的繼承人。”


    “繼承人怎麽會死在這裏?”我有點吃驚。


    “你以為誰都能當繼承人?要想變成草鬼婆,就要把蠱王植入身體,不然那些草鬼怎麽聽你的?這些都是失敗品而已,被蠱王毒死就會被草鬼婆扔到這裏,哦,對了,這裏是她們的聖地。”


    我感覺很惡心,這是一種我從未接觸過的文化,我曾聽說過和蠱有關的事情,但都是當神話傳說聽的,我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會有這麽邪門的東西。


    但它們就在我眼前,屍體做不了假,我正強忍不適,阿川卻突然把臉從我肩膀後伸過來,在我脖頸邊幽幽地吹了口氣。


    “你幹什麽?!”我嚇了一跳,轉頭隻見他笑得特別賤。


    “好久不見,我還以為你膽子變大了呢。”


    阿川走了上去,一腳就踩上了最近的那隻蠱蟲,蟲子發出清脆的“啪嘰”聲,血一樣鮮紅的體液立時迸了出來,噴了有幾十厘米。


    我感覺唿吸都不順暢了,我看到阿川的另一隻鞋上也沾到了蟲子的體液,但他好像沒事人一樣走了迴來。


    “連普通的蟲藥都怕的東西,也配叫蠱王?”他勾著嘴角,笑得非常邪氣。


    這家夥不僅是神經病,更是變態,我幾乎不能正眼看他,世界上怎麽會有這種人,每當他在我麵前刷出點好感度,就會立刻刷新下限打破我的幻想。


    憑我那點少得可憐的知識,我覺得墨家應該是一個嚴謹博愛的家族,小七暫且不論,反正這個家夥一點也不像是這種家族培養出的。


    這個家夥根本就沒有下限,我又想起了那個骷髏湖裏的魚,如果換成他肯定能毫不猶豫地吃下,而且是笑著吃。


    “相傳第一隻蠱王就是在這裏發現的,所以這是個聖坑,你不覺得很有意思嗎?”阿川笑道。


    我趕緊搖頭,這種變態癖好隻有他才覺得有意思,我看了一眼神哥,難怪他讓我們抹上蟲藥,他肯定經過這裏。


    說不定他們就是在這裏開戰的,我掃了一眼四周,看不出有打鬥的痕跡,我感覺有些奇怪,阿川知道的似乎太多了點,這裏群山茫茫,天坑無數,他怎麽知道第一隻蠱王是在這裏發現的?


    這個家夥讓我琢磨不透,就像神哥一樣,我突然意識到一開始還興致勃勃的老黃話少得不正常,他一直都在聽,卻什麽都沒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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