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川拍了拍我的肩:“事情比你想象的複雜多了,你的性格不行,至少現在不行,你放棄這塊玉,我自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結果,哪怕我死了,也會有人來告訴你。”


    “你怎麽會死?”


    我脫口而出,這才發現心底裏是願意相信他的,至少這一路他是真的在保護我,隻可惜我願意相信任何人,卻不知道究竟誰對我才是真心。


    我感覺心裏的悲傷在漸漸消失,這是我第一次見識到社會的殘酷,而且一上來就是徹底的顛覆,我突然意識到我不能這麽軟弱,這樣的我怎麽能解開家族的血咒。


    我看著他:“如果我不願意呢。”


    “你怎麽這麽執迷不悟!”阿川看著我,眼裏滿是不解,“這裏有多危險你已經親眼見過了不是嗎?一個普通的僵屍就能把你殺死,我們以後的路可比現在難走得多!”


    “我不怕!”我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吼了出來,“我問什麽你們都不肯告訴我,你讓我怎麽相信你們!這是我家族的血咒啊,你們有什麽資格讓我置身事外!”


    阿川看著我一言不發,眼裏的不解和憤怒通通褪去,瞬間變得清澈無比,我看到小七轉頭看了我一眼,眼裏滿是看不透的意味。


    “你真的想好了?”阿川的聲音很平靜。


    我不知為何竟然感到了一絲懼怕,憤怒的阿川不可怕,但眼前這個平靜的阿川卻讓我感覺周身發寒。


    但我還是對著他的目光,點了點頭:“我想好了。”


    阿川輕輕翹起嘴角:“趙長澤,你會後悔的。”


    阿川的聲音很輕,卻也很冷,我感覺他說的不是氣話,而是事實。


    我把拳頭捏的死緊,用自己最最堅定的聲音說道:“我不後悔。”


    阿川看著我笑,突然伸出手來,語氣輕鬆愉快:“既然不後悔,那麽歡迎。”


    這人簡直就是神經病!


    我沒有伸手,我感覺他整個人的氣場都和剛才不一樣了,他原本像是個大罵我的長輩,現在卻像個陌生人,我看著他,感覺他整個人都透露出一種成熟老練的冷冽氣質。


    這種氣質很像小七,卻又有哪裏不太一樣,我現在思維混亂,完全說不清。


    我突然的又想到了老馬,訕訕開口:“老馬到底去哪了,你什麽時候換的他……”


    “他去哪和你有什麽關係,有些事問了別人也不會告訴你,別總把自己表現得像個白/癡。”


    我沒再開口,阿川說的沒錯,既然我要走這條路,就必須自己思考,我剛剛問這種問題真的很傻。


    “那玉呢,給我。”


    阿川轉頭去看小七,小七卻對著他搖頭,阿川轉過來兩手一攤:“沒拿到。”


    我突然一股無名火起,這兩個人不會是在耍我吧。


    “看,又是這副表情,”阿川看著我笑,“稍微把心思隱藏起來就這麽難?你這種別說是道上的老油條,就算愣頭青也能把你耍的團團轉,也是,連馬文廣那家夥都能耍你。”


    “行了,阿川。”


    小七突然開口,她似乎很反感阿川這樣說教我。


    “那邊挺難搞的,得用你的甲。”


    “哦?”阿川挑起眉毛,“連你都搞不定?”


    “廢話。”小七冷冷地吐出兩個字來。


    阿川一點也沒生氣,反而笑得很賤,他一把把我拉起來:“來吧小菜鳥,冒險繼續。”


    我一頭霧水地看著他們,感覺自己和他們格格不入,但這都沒關係,我隻要拿到玉就行了。


    小七也站了起來,我看到她唇上的青色已經退去,那支莫名其妙的藥劑看來效果顯著,她轉了轉受傷的手腕,我看到繃帶上有血洇出來,可她連眉頭都沒皺。


    這個女人真的很可怕。


    阿川俯下身在石棺內部摸索著,我聽到“哢”的一聲,便看到石棺底板輕微地晃了一下,阿川一臉輕鬆:“原來在這。”


    怪不得小七會出現在密封的石棺裏,原來下麵的底板是可以翻動的,我伸手摸了一把,底板上是一層厚厚的鹽,很濕,比棺外厚得多。


    阿川按住底板一側猛一用力,底板就整個翻了過來,在翻轉的一瞬間我看到下麵竟然緊貼著水,黑漆漆的看不到底。


    一個完全被鹽覆蓋的人形出現在眼前,時間太久已經整個被鹽緊黏在石棺底板上,和石棺融為一體,我憋了口氣,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淡定一些。


    這肯定不是墓主的棺材,沒有哪個墓主會把自己封在鹹菜缸裏醃起來。


    我感覺自己懂的還是太少了,如果隻有我自己一個人來,先不說能不能闖過前麵的龍潭虎穴,單這機關我就看不出來,如果在這裏我找不到那塊玉,肯定是要急哭了的。


    阿川說老馬曾經進來關閉了能使長江斷流的機關,那他知道的肯定要比我多,我不知道他究竟走到了哪一步,但我的確是被他當猴子一樣耍了。


    “得有幾分鍾?”阿川問道。


    “五分鍾。”小七開口。


    “謔,夠長的啊,這小子肯定憋不住,”阿川說著,轉頭看我,“會不會遊泳?”


    我趕緊點頭:“會。”


    “我記得你帶了潛水衣和氧氣瓶是吧,趕緊套上吧,小七你也套上,這水鹽太高,碰了傷口可沒水洗了。”


    阿川蹲下來從背包底部把潛水服和氧氣瓶翻出來,一套遞給我,一套遞給小七。


    我買的是最貴的不透水的泡沫橡膠潛水服,穿起來很有難度,各種小配件足以讓我手忙腳亂,阿川卻在旁邊看得興致盎然,絲毫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我心裏也憋著一股氣,他既然看不上我,覺得我不行,那我就一定要做出個樣子。


    小七穿的很順利,我有幾個小部件總也裝不好,便偷眼去看她,悄悄地學著。


    小七手腕上的傷口肯定又撕裂了,我看到繃帶上的血跡越來越明顯,想想她竟然在濃度如此高的鹽水裏遊了五分鍾,傷口該有多疼?


    下麵的水道肯定全都被鹽覆蓋了,在憋氣如此久的情況下還能找到機關逃出生天,這個女人絕對不簡單。


    我想著,自嘲一笑,敢在晚上摸黑獨自去墳地的女人,怎麽可能是個簡單角色。


    我學著小七的樣子把潛水服穿好,阿川就提著氧氣瓶要給我裝上,我沒有推辭,他倆能憋氣五分鍾,我打死都辦不到,我就是個普通人而已,沒什麽好丟人的。


    盡管這樣想著,我的臉皮還是在發麻,如果未來的路真的像阿川說的那樣連他都可能活不下來,那我又有什麽底氣走下去。


    我實在是太弱了,勇氣並不能當成實力去用,我真的有一點後悔了,他們能幫我這一次,總會有幫不了的時候,那時候我又該怎麽辦?


    但是現在要讓我去跟阿川說放棄,我是怎麽都說不出口的,大話已經說過了,我不能打自己的臉。


    其實我真的很羨慕那些敢於開口說“不”的人,他們才是真正的心理強大。


    “小七你打頭陣,我殿後。”


    阿川很自然地安排著,他讓我排在中間,很明顯是想保護我。


    他們真的是不可信的嗎?我又一次動搖了,明明剛才才決定不再相信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


    這就是我最大的弱點,隻要別人對我表現出一點點善意,我就會從心底裏覺得他是個好人,老馬能如此輕鬆地騙過我,正是因為如此。


    我咬了咬牙,一遍遍地告訴自己不要輕信,我已經為此付出了代價,還想付出多少次。


    小七踩在石棺底板一邊,“噗通”一聲跳了進去,她手裏拿著的是從我包裏翻出的防水手電,用起來一點也沒客氣。


    背包裏的東西散落一地,阿川毫無收拾的意思,我轉頭看他:“這些都不要了?”


    “不要了,背著也是累贅,有小七就夠了。”


    我張了張嘴沒再說話,阿川對小七格外信任,我又想起剛打開石棺的時候,他明明已經知道棺材裏是小七,卻還是露出了吃驚的表情,好像沒想到小七會如此狼狽一樣。


    我卻對小七沒法信任,她自己都受了傷,阿川又有什麽底氣相信她,這樣想著我還是拿起了工兵鏟,學著小七的樣子跳了下去。


    水很涼,盡管我穿了很厚的潛水服,還是能感覺到一片冰涼,這裏一定是流通著的地下水係。


    水下一片漆黑,腳下也探不到底,這種懸浮著的不安定的感覺讓我很不舒服。


    潛水服很笨重,我試著做出遊泳的姿態感覺很難,使勁活動了幾下手腳才勉強調好位置。


    這裏應該是一個巨大的鹽湖,我能看到小七的手電光就在前麵,但除了這一點點光,周圍全是死寂的黑暗,湖很深,很大,完全看不到邊。


    這個古墓的地下竟然有一個如此巨大的鹽湖,我沒法判斷它究竟有多大,隻感覺自己像懸浮在無垠的太空中,想要建這樣一個古墓不知要耗費多少人力物力,主棺究竟在哪兒?


    借著手電的微光,我抬頭可見頭頂上滿滿的全是鹽,一直蔓延到光消失的地方,這種環境,小七究竟是如何找到機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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